窗邊的鳥嘰嘰喳喳地叫,吵得床上的薑玉珠嚶嚀一聲,悠悠轉醒。
午後的光線刺眼,丫鬟紅錦在窗臺上撒瞭一把苞谷,利落地拉上瞭遮光簾。
聽到腳步聲,紅錦趕忙端來一杯淡茶道:“夫人,您醒瞭,晚膳用什麼菜色?”
客棧對面有幾傢酒樓,主仆一行人去過一次,口味過於清淡瞭。
正好蘭花嬸子跟隨同行,紅錦和客棧的夥計借用後廚,準備自己開火。
自打薑玉珠有身孕後,嘴巴更刁瞭。
“燙鍋子吧。”
農歷四月初,北地早晚還很涼,最適合吃熱乎乎的鍋子。
薑玉珠吩咐道:“和蘭花嬸子說一聲,也不用怎麼準備,隻是這肉,咱們還要買嫩嫩的羔羊肉切貼盤的薄片,用芝麻醬打底,裡面加上豆腐乳和韭菜花,再加一點提味的醋……”
薑玉珠記得馬傢是開香油作坊的,之所以傢境殷實,是靠祖傳的秘方,供給酒樓蘸料。
正好與馬傢打交道,薑玉珠想起瞭以前吃的最有特色的二八醬。
若要蘸料好吃,花生醬要加上八成。
紅錦也很心動,笑道:“那素菜就按照老規矩?”
邊城青黃不接,除瞭冬日裡存下來的白菜蘿卜土豆,菜比肉金貴。
薑玉珠不願意虧著嘴,況且她手裡錢根本花不完,大方地道:“聽夥計說附近有百姓傢裡我搗鼓出暖房裡,種綠油油的小菠菜,咱們買一些回來,再加上豆芽,老豆腐,粉條和木耳,幾樣海味,剛好湊一桌子。”
等日頭偏西,蘭花嬸子已經準備瞭所有的食材。
凝香找夥計借瞭個小爐子,老雞湯鍋底已經冒出汩汩的泡泡。
薑玉珠下瞭一片羊肉,一個呼吸間羊肉已被燙熟,變得發白。
她趕忙撈出蘸料,不由得驚喜道:“二八醬就是這個味兒!”
紅錦用筷子點瞭下,不由得佩服道:“夫人,奴婢隻是和蘭花嬸子提瞭一嘴,她就知道如何調味瞭!”
蘸料裡,按照薑玉珠的喜好,加入半勺糖,醬香味更濃鬱。
傍晚時分突然變瞭天,冷風吹得樹枝左搖右擺。
薑玉珠在房內吃著熱氣騰騰的鍋子,格外滿足。
剛吃上幾片肉,紅鯉急匆匆地回來瞭。
“夫人,奴婢和嚴郎中去瞭藥材商戶傢裡,那人不愧是奸商,兩邊不得罪。”
按照那人模棱兩可的態度,己方要比預計停留的時間長。
紅鯉去一趟,也沒得個準信,唉聲嘆氣。
薑玉珠捏瞭捏紅鯉的臉蛋,許是太熟悉書中的劇情,她對紅鯉這個聒噪八卦的小丫鬟格外寬容。
對於薑玉珠來說,人不可能沒有弱點,紅鯉隻忠心她一人,這就夠瞭。
“快來吃燙鍋子,至於藥材的事,跑不瞭。”
都說民不與官鬥,薑玉珠根本不急。
再給藥材商兩日糾結的時間,若仍然得不到準信,她這邊就找知府說和。
從北地到江南,這一路上所有的關卡,都被謝昭打點過。
提到謝昭,紅錦抽瞭抽眼皮,下意識地拍馬屁道:“夫人,老爺對您的任何事,盡心盡力。”
並且,豁得出去。
堂堂大齊重臣,玩裝病假摔的戲碼。
若不是紅錦親眼所見,她怎麼都不會相信的。
薑玉珠的筷子懸在半空,細品後道:“也對。”
最近在趕路,謝昭寫的書信就不會如以前一般按時。
有謝昭在,錦上添花,他不在,薑玉珠仍舊過得不錯,這就是她最想要的狀態。
吃瞭幾片嫩嫩的羊肉墊肚子,紅鯉又重新振作,想到路上聽到的傳言,紅鯉眼神亮晶晶的。
“夫人,馬傢的鬧劇還沒結束呢!”
紅鯉開始巴拉巴拉,語速極快地道:“兄妹三人去衙門查檔子,查出馬老頭在北街有一處五進的大宅。”
章氏一死,兄妹三人全慌瞭。
尤其是馬老二,恨不得把所有錢財占為己有。
等查出五進的宅院,馬老二帶頭,馬小琴帶著她男人跟隨,帶著棍子打上門去。
“難道,馬老頭背著馬傢人養瞭外室?”
幾個丫鬟肉都不吃瞭,紛紛加入八卦隊伍。
實在是從昨日到今日,事態發展令人匪夷所思。
紅鯉抿瞭一口茶水潤嗓子,收回手正色道:“馬傢三兄妹趕到大宅,人去屋空。”
馬老頭沒瞭,一夜之間,大宅裡值錢的東西全被變賣,就連雕花大床都沒放過。
偌大的宅邸,可以用傢徒四壁來形容。
“有夥計上門來拉床榻等物,與馬小琴撕扯到一起瞭,馬小琴說宅子內的東西都是馬老頭的遺物,理應三兄妹平分,夥計當然也不慣著她,拿出傢什被發賣的字據。”
紅鯉感嘆自己不在現場,全是聽圍觀的大娘說的。
大娘唾沫亂飛,很是激動,少不得添油加醋。
“馬小琴和鄰居打聽,得知大宅裡住著美貌的婦人,還有一個幾歲的兒子,也不曉得是不是馬老頭留下的種。”
“美貌婦人聽到風聲後,昨日開始典當傢當,聽說天不亮就帶兒子溜瞭。”
紅鯉點評道,“她也是個聰明人,否則攤上馬傢三兄妹這幾個極品,一個銅板都撈不著不說,以前得到的好處還得吐出去。”
圍觀大娘找不到詞語來形容,總之馬傢三兄妹面色變來變去,很精彩。
“紅鯉,我聽著有些不對。”
紅錦細細斟酌,終於抓住重點,“昨日在馬府,章氏威脅瞭馬老大,特地提到北街……”
章氏所說的北街,和馬老頭偷摸養外室的宅邸,到底是不是一處地方?
紅鯉面色凝重下來,猶豫瞭下還是道:“奴婢也覺得章氏的死很蹊蹺。”
薑玉珠有身孕,不願多管閑事。
幾個丫鬟之間,都很有默契。
自從得知馬老頭的宅邸在北街後,紅鯉心底的疑團越來越濃重。
“如果章氏說的北街就是宅邸,是不是證明馬老大已經知曉馬老頭有外室?那馬老大到底有什麼把柄在章氏手裡?”
紅鯉拿出筆墨紙硯,把一系列的問題寫下來。
如果真如猜測那般,章氏的死不簡單啊。
把馬傢人叫到後院,章氏在馬傢人面前投繯,到底有什麼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