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溫逐漸變得濕潤。
一滴雨水落在瞭傅言鶴蒼白的手背上。
一滴接著一滴,雨勢逐漸大瞭起來。
傅言鶴驅動著輪椅的速度越來越慢,最終徹底停下。
他與夜色完美地融合在瞭一起。
天邊驟然閃過的雷電照亮瞭傅言鶴如今的模樣。
他在大雨中垂眸,極黑的瞳仁中氤氳著極濃的霧氣,蒼白的眼尾泛起瞭幾分緋紅,眉眼間戾氣翻湧。
像是一頭雨夜中受傷,正在默默舔舐傷口的狼。
“傅言鶴!”
清亮的女聲穿透黑暗,落在瞭他的耳邊。
傅言鶴搭在輪椅扶手上冷白蒼勁的手指微動。
他緩緩抬頭,看到不遠處亮起瞭一道燈光。
燈光越來越近。
沈宴禾打著一把彩虹雨傘從他前面的黑暗中小跑過來,另外一隻手抓著打開瞭手電筒的手機。
傅言鶴靜靜地看著越來越靠近他的女孩。
看她像一束光,一片雲,沖破瞭黑暗,輕飄飄地落在瞭他面前。
沈宴禾在靠近後看到傅言鶴如今的狀態,精致軟白的小臉上浮現一抹愕然。
眼前的男人被雨澆瞭個透,渾身濕漉漉的,微長的頭發緊貼著他病態蒼白的肌膚,薄唇沒有一絲血色,一雙冷冽黑眸正直勾勾地看著她。
眸底氤氳著危險的神色。
他這狼狽的模樣,落在沈宴禾眼裡,讓她心口莫名一疼。
她皺瞭皺眉,走上前將大部分的雨傘往他的方向傾斜,垂眸和傅言鶴對視,忍不住輕聲問他:“言鶴,發生瞭什麼事?”
她能感覺到,現在的傅言鶴情緒有些低落。
她不在的時候,莊園裡發生瞭什麼事嗎?
傅言鶴為什麼會獨自一個人在這裡淋雨,和他一起的江韻呢?
難道……他和江韻攤牌瞭?
傅言鶴喉結微動,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聲音平靜,微啞地問她:“你怎麼回來瞭?”
沈宴禾抿瞭抿唇。
她今天晚上本是計劃在醫院陪沈淮的。
但今天正好是要給傅言鶴雙腿施針的日子,她惦記他,就打車回來瞭。
回來的時候沒看到他在房間裡,也沒有找到五方他們,問瞭女傭,女傭才說看到他和江韻往這裡來瞭。
她擔心他,匆匆拿瞭把傘,一路找瞭過來。
“你的腿今天要施針,我惦記你,就先回來瞭。”她解釋。
朝著傅言鶴的身後走去,一隻手拿著雨傘,一隻手推著他的輪椅往前走:“雨越下越大瞭,我們先回房間洗個澡,不然你明天會著涼的。”
傅言鶴沉默著點瞭點頭。
-
房間內。
沈宴禾親自給傅言鶴放好瞭溫度適宜的熱水。
又幫他準備好瞭幹燥的衣物,才把他推瞭進來:“水已經放好瞭,你脫瞭衣服就能洗。”
沈宴禾把他推到浴缸旁邊,低眸看著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的傅言鶴,忍不住問:“要我幫忙嗎?”
傅言鶴搖頭,瘦削蒼白的手解著襯衫扣子:“不用,我自己就行,你先出去吧。”
沈宴禾點瞭點頭,轉身往外走:“行,有事你叫我。”
傅言鶴:“嗯。”
出瞭浴室門沈宴禾也沒走,她靠著門口的墻壁站著,她怕傅言鶴有事叫她,她離得遠不能及時過來。
想瞭想,沈宴禾摸出瞭手機給五方發信息。
【子曰】:莊園今天有出什麼事嗎?言鶴有沒有和江韻吵架?
她小號的微信名上次就改瞭。
她怕傅言鶴還惦記著從她那裡知道她的復仇計劃。
【五方(備註)】:回少夫人,莊園今天沒出什麼事,少爺也沒有和夫人吵架,隻是他和夫人單獨出去瞭一會,沒讓我們跟著。
沈宴禾握著手機的手緊瞭緊,指骨有些泛白,視線落在瞭“單獨”二字上。
直覺告訴她。
傅言鶴今天情緒不好,和江韻有關系。
估計和上次她告訴他,在江韻給他做的雞蛋羹裡有毒劑有關。
若是和那件事有關,莫說傅言鶴,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江韻怎麼會對親生兒子下毒手?
沈宴禾心口微悶,神情有些冷。
身邊的浴室門咔嚓一下被人從裡面打開。
沈宴禾下意識瞥瞭一眼。
驅動輪椅出來的男人換上瞭一身幹燥衣物,洗過的頭發還沒被完全擦幹,從發梢滴落的水珠順著他的下顎落下,隱沒在鎖骨處。
看到靠在墻邊站著的沈宴禾時,他平靜的眼眸浮現幾分波瀾。
沈宴禾動瞭。
她把手機重新塞回兜裡,朝他的方向走過來:“過來,我幫你吹幹,吹不幹明天會頭疼。”
傅言鶴:“嗯。”
沈宴禾將傅言鶴推到床邊,拿出吹風機插上,打開開關,手掌試瞭一下溫度,才開始給他吹頭發。
傅言鶴眼眸微斂,他能感覺到那細嫩軟白的手指在他發絲中溫柔地穿梭。
那些圍繞在他身邊的冰冷黑暗,正逐漸被這雙溫暖的手擦去。
“好瞭。”
沈宴禾關掉吹風機,伸出手挼瞭挼被吹幹後柔順的頭發。
她剛放下吹風機,傅言鶴的手就伸瞭過來。
幹燥的大手握住瞭她的手腕,將她拽到瞭前面,一把抱住瞭她,將頭埋在她柔軟的小腹上,抱著她纖瘦腰肢的手微微收緊。
似想要把她揉碎在他懷中。
沈宴禾有些喘不過氣來,但她沒有說話,也沒有掙紮,隻是斂眸看著他,抬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他的頭發。
安靜的陪伴他。
許久。
沈宴禾感覺到腰間的手臂放松瞭一些,她才柔聲問:“還好嗎?”
傅言鶴悶悶的聲音傳出:“嗯。”
他沒有和沈宴禾說江韻的事。
說瞭也隻是徒增她的煩惱罷瞭。
傅傢的事,他來解決。
有沈宴禾在,傅言鶴沉悶的情緒緩和瞭許多。
他松開她,牽起瞭她摸著自己頭發的手,與她十指相扣,又帶到唇邊輕輕吻瞭吻。
“今晚留下來陪我睡吧。”
他的聲音很輕,語調中帶著不確定。
沈宴禾看著這般罕見的在她面前顯露出自己脆弱情緒的傅言鶴,心尖軟瞭軟。
“好。”
就當是安慰一隻受傷的大狗狗吧,她心想。
沈宴禾照例給傅言鶴按摩雙腿,施瞭針後,才爬到床上和他躺在一起。
她的身子剛沾床,立刻就被傅言鶴摟瞭過去,緊緊的抱住。
他像是得瞭肌膚饑渴癥一樣,一直黏著她,克制地親吻她。
直到沈宴禾疲憊入眠,他才稍稍的平靜瞭下來。
寂靜的黑夜中,傅言鶴看著懷裡的女孩,將她摟得更緊瞭。
她是他的。
他想。
誰也無法從他身邊將她奪走。
-
兩人相依而眠,一夜無夢。
一晚上過去,傅言鶴又恢復瞭平時喜怒無常的冷淡模樣,仿佛昨天緊緊的抱瞭她一晚上的人不是他一樣。
在吃早飯的時候沈宴禾碰到瞭江韻。
但江韻一看到她身側的傅言鶴,面色就微微變瞭變,隻和她打瞭聲招呼就匆匆離開瞭。
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她和傅言鶴發生瞭什麼。
“你今天要去看沈淮嗎?”傅言鶴給她倒瞭一杯豆漿,開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