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菜都上來瞭,滿滿當當的一桌看起來不是為三個人準備的,是為三十個人準備的。
“請不要客氣。”成朔道:“白小姐,這次請你過來,一方面,是要感謝救命之恩。另一方面,也是有一件事情,要對白小姐說。”
白越無論和沈燁見面,還是和米子涵見面,都是比較輕松的,隻有跟成朔,畢竟是寧王。
她心裡是沒有皇親國戚的概念的,但非常明白官大一級壓死人,簡禹一個三品在成朔眼裡是不夠看的,她不能給簡禹找麻煩。
白越嚴肅道:“王爺請說。”
成朔看瞭一眼簡禹:“簡大人和白小姐,都是明白人。這件事情,本王就直說瞭。”
簡禹心裡咯噔一下,突然想到瞭成朔要說什麼,隻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到底是他瘋瞭,還是成朔真的被撞壞瞭腦袋。
成朔道:“之前,本王在調查白小姐身上的一些事情,個中原因簡大人應該知道,就不贅述瞭。”
白越和簡禹對視一眼,成朔說的一些事情,不會再有旁的,一定是當年先帝病逝一事。
成朔沒有賣關子,而是道:“現在白小姐是本王救命恩人,這件事情,本王不會再查。之前那些事情,無論什麼緣由,一筆勾銷。”
成朔說完,舉起酒杯朝白越示意瞭一下,一口喝瞭。
白越也忙拿起酒杯,正要喝突然道:“不行。”
成朔:“嗯?”
“不是,我的意思,我不能喝酒。”白越忙解釋道:“一杯醉,醉瞭就會發酒瘋。到時候就太失禮瞭。”
“這樣啊?”成朔有些意外,但是他非常有君子風度,不但沒有不高興,反而立刻道:“是本王疏忽瞭,思慮不周,來人,給小姐上一些果飲。”
白越真的對成朔討厭不起來,就算明知道這個人可能是口蜜腹劍,一肚子壞水,但他表現出來的太風度翩翩,溫和有禮。
好像心裡有兩個小人,一個說,你知道的,他是個壞人。一個說,不,他不像啊,他真的不像。
“王爺太客氣瞭。”簡禹道:“陛下讓你我一同外出,互相幫襯是應該的。雪山上無比兇險,自然應該共進退,都是分內之事。相信我若遇險,王爺也會鼎力相助。”
“說是這麼說。”成朔笑道:“可救人不光要有心,還要有本事。本王醒來之後,聽手下說起雪山頂上兇險,說當時本王已經氣息全無,大傢都束手無策。”
這個問題終於來瞭,白越心裡咯噔一聲。
她之前就考慮過這個問題,心肺復蘇不是這年代的技術,雪山頂上救人心切顧不上這麼多。但是後續肯定會有人註意。
但她不能不救成朔,而且這不是見死不救的道德約束,而是皇帝的弟弟和簡禹一起出門,若是死在外面,簡傢後患無窮。
成朔道:“本王十分好奇,姑娘這救人手法聞所未聞,是從何處學來。”
當場三人心思各異,簡禹覺得成朔這問題問得十分奇怪。
從哪裡學來的,那還能是哪裡?你成朔不是已經把白越調查得底朝天瞭麼,她爺爺父親世代行醫,會一招兩式冷僻的急救招式不是很正常嗎?
但白越不這麼想,心裡有鬼就自然想得深一點,若是師從傢傳,萬一成朔調查過她爺爺爸爸,誰都不會,那到她這裡怎麼就會瞭呢,莫非你傢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白越在這一瞬間想瞭許多,然後道;“我小時候,遇到過一位高人,是他教給我的,聽說這種方法,叫做心肺復蘇。”
誰都看出來成朔眼前一亮,立刻道:“是何方高人?”
“我也不知他到底是何人,不過他說我有天分,所以教瞭我許多。”
白越道:“四十來歲吧,說自己是個告老還鄉的仵作。大約教瞭我六七年,後來說自己有事情要做,就走瞭。”
她之前也是這麼和簡禹說的,虛構一個高人出來,閑雲野鶴遊歷天下,平日裡深居簡出從不見人,你找也找不到,懷疑也隻能懷疑,落不到實處去。
白越至今都不好說簡禹到底相信不相信她胡扯出來的理由,但是成朔似乎立刻就相信瞭。
成朔甚至微微的身體前傾瞭一些,這是非常期待且專註的表現,放在成朔這樣不動聲色城府深的人身上,表面上水波微瀾,心裡一定已經是驚濤駭浪。
為什麼成朔對事情如此在意,他到底要查什麼?白越更加警覺。
成朔道:“聽起來,白小姐的師父便是位世外高人,本王聽瞭便心向往之,不知姓甚名誰,本王可有機會拜訪?”
白越面上顯出為難的表情來:“我也不知他叫什麼,我都是叫師父。後來他說要走,也沒說去哪兒,隻說這地方住煩瞭,要四處去看一看,那此一別,我也再沒見過他老人傢。”
成朔的表情顯然很遺憾,然後又覺得自己反應過瞭一些,解釋道:“本王對能人異士一向十分向往,無緣相見,實在遺憾。”
“是啊,我也想他老人傢瞭。”白越也有模有樣嘆息得像是真的一樣:“若是日後再見著,我一定給王爺介紹。”
一頓飯竟然吃得詭異而和諧,成朔對白越神奇的仵作師父非常感興趣,有一句沒一句問瞭許多,但其他方面,卻顯得很真誠的友好,和之前判若兩人。
告辭的時候,成朔竟然親自將兩人送到門外。
“以前的事情,就不多說瞭。”成朔笑道:“簡大人,白小姐,本王如今將你們當做知己好友,日後還願多走動來往。若是有什麼事情,也盡管找我,不必見外。”
成朔如此坦誠,如此從一個狠毒腹黑想弄死你的對手,變成瞭笑容滿面和氣的朋友,白越就罷瞭,簡禹隻覺得自己跟見瞭鬼也沒什麼兩樣。
兩人走後,成朔在原地站瞭許久,肖童慢慢走過來:“王爺?”
“嗯。”
“人已經走遠瞭。”肖童道:“外面冷,王爺身體尚未完全恢復,快進船艙吧。”
成朔回過神來,這才慢慢的走回去,一邊道:“命人去白越住的地方,查一查她說的這個師父。再有,她在京城裡做的所有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給本王查清楚,不過小心些,別叫他們發現瞭。”
肖童應瞭一聲,然後很小心道:“王爺,您是不是看上白小姐瞭?”
成朔臉色一僵。
肖童還以為自己猜對瞭,立刻道:“王爺,您若是看上這個白小姐,那咱們可要抓緊瞭,雖然她和簡禹尚未成婚,但是……”
成朔深深吸一口氣忍住,呵斥道:“胡說什麼?”
肖童被訓斥得一臉茫然:“啊?”
成朔看著屬下這模樣,心裡隻覺得跟吃瞭個蒼蠅似的,看這就知道自己以前做過多少糟心事兒,什麼強搶民女,逼良為娼估計都不是事兒,要不然手下怎麼熟練。
“啊什麼,本王說過,這次大難不死,是老天給瞭我一次機會,之前種種都不必提,日後本王再不做那些事情,免得再有報應。”
成朔看著目瞪口呆的下屬,想想不放心又叮囑道:“你們也給我聽好瞭,過去做瞭什麼都罷瞭本王也不追究,日後若再敢仗勢欺人,違法犯紀,決不輕饒。”
肖童:“……”
我心裡有很多話,但是不知該怎麼說。
成朔心裡煩躁,沉下臉來:“還有什麼事,無事下去吧。”
關於白越的事情,他還要好好想一想。
白越遇見的師傅,大約和他是一樣的,他今日原是想也編一個人出來試探一下的,但還有簡禹在場,太急躁容易叫人懷疑。
無論白越的師傅是不是與他一樣,哪怕白越也是與他一樣,也不可輕易暴露,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有同樣的秘密,也未必能夠一心。
他現在這個位置,雖然高高在上卻也危險重重,稍有不慎,被人猜疑出什麼,那就是萬劫不復。
成朔慢慢轉動酒杯,想著心事,肖童卻沒走,而是支支吾吾道:“屬下,是,是有一事。”
“說吧。”
雖然在自己的帶領下,這幫傢夥道德底線都很低,但忠心還是忠心的,好好調教,應該可以讓他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肖童道:“王妃前幾日問我,說……王爺是否有新看中的姑娘,要納入王府的?”
成朔臉更黑瞭。
肖童勇敢道:“是這樣的,因為王爺最近都沒去王妃和各位側妃娘娘房中過夜,所以她有些憂心,怕自己是否有疏漏,讓王爺不悅。”
成朔的頭又痛瞭起來,他使勁兒揉瞭揉眉心:“沒有,告訴王妃,本王覺得身體上尚未恢復,太醫叮囑,這段時間要修身養性,讓她不必多心。”
肖童不是很相信,但還是裝作一副相信的樣子,然後退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