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問天看見白越,開口便道:“大侄女來啦?”
他可不客氣。
人傢是爭著要認白川做師伯,他是爭著要認白越做大侄女。而且開始還名不正言不順。
不過自從謝平生認瞭他做師父,他理瞭一下關系。覺得自己已經名正言順瞭,徒弟的妹妹,自然也是自己的晚輩,沒毛病瞭。
“石前輩。”白越隻想笑。
石問天這一身,就像是地裡打瞭幾個滾的泥猴子。腦袋上身上腿上全是泥。衣擺上還破瞭一個大洞。
當然白川也差不多。
白越想著一會兒那一群人進來都是這個樣子,終於忍不住蹲下來,然後腦袋壓在膝蓋上,笑瞭一會兒。
先笑,這樣一會兒他們進來的時候,就能忍得住不幸災樂禍瞭,不然的話,稍微有點不仁義。
石問天正要和白越說話,突然間白越笑趴下瞭,不由得有點呆滯。
石問天問白川:“大侄女……她……笑什麼?”
白川嘆氣:“笑你,笑我,笑大傢。”
白越知道自己這樣是不對的,伸出一隻手拼命地擺手。
“這孩子,我真應該讓她一起爬。”白川無奈,但是又舍不得。
終於,白越笑好瞭,擦瞭擦眼角的淚花,站瞭起來。
“這就是金礦啊。”白越誇張地贊嘆,明顯地轉移話題:“果然……和普通的巖石也沒有什麼區別啊。”
等大傢哼哧哼哧爬進來之後,一定會後悔的。
成朔簡禹就罷瞭,肯定要進來看一看。但是對秦九這種純粹是為瞭看熱鬧進來的人而言,就要悔得腸子都青瞭。
悔完瞭,還得往回爬,開弓沒有回頭箭,到時候他們可能會哭著往回爬。
白越按瞭按嘴角,又有一點想笑瞭
“你以為呢?”石問天白她一眼:“金礦裡可不是隨手一撿到處是黃金的,很多金礦石才能提煉出少量的黃金,要不然的話,黃金如何會這麼稀少。”
總算有你不知道的瞭吧,哈哈哈。
但是,做啥啥不行,理論第一名的白越沒有不知道的。
“嗯,我知道。”白越道:“金礦石中肉眼一般是看不見黃金的,除非是明金,但是明金是很少見的。所以尋找金礦,隻能通過與黃金伴生的其他礦石,憑經驗判斷。”
而且金的富集過程前後往往伴生多金屬硫化物,金與黃鐵礦,方鉛礦等多金屬硫化物伴生或共生,並且硫化物含量豐富,這才是用肉眼可以分辨的。
別說太多,說太多石問天也不明白,再詳細,其實她也不明白。
畢竟她隻是在地質博物館見過金礦石,也沒有去過真的金礦。
但這就足以震撼石問天和白川瞭。
石問天忍不住道:“我說你個小丫頭,今年才多大,怎麼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說得頭頭是道的。”
這合適嗎?
這不合適。
這讓老前輩的臉面往哪裡放。
白越謙虛道:“一般一般,”
白川在一次一次的意外中,有些鬱悶。
“越兒如此聰慧,爺爺和師弟怎麼也不知從小培養。不然的話,我們傢說不定能出個狀元郎。”
石問天黑臉道:“她再聰慧,也是個女兒傢,怎麼考狀元郎。”
隻能說天下所有的傢長,都有一顆同樣的心。
“這有什麼。”白川不在意道:“不是狀元郎,勝似狀元郎。”
師伯有一顆不服輸的心,可惜自己不是讀書那塊料。
白越不理兩人爭吵,在洞中看著。
這確實是人工開鑿出來的,甚至能看見隨手丟棄在一旁的工具,因為時日久遠,所以工具都已經腐爛損壞的厲害。
再往前走,腳下咯吱一聲,白越抬起腿來,低頭一看,是一根骨頭。
白川從後面走過來。
“我是在這裡長大的,但是,還真不知道穆林鎮的來歷,是為瞭鎮壓墓林。”白川也是無比唏噓:“我們進去看瞭,這個地方,就是穆林鎮的萬人坑。”
隨著深入,白骨陸陸續續地多瞭起來,大部分都是比較完整的,殘缺的部分,應該是山中動物爬行造成的。
白越雖然見過許多屍體,但也沒有真的看過萬人坑白骨累累的場面,一時間也有些震撼。
震撼完瞭,她蹲下身,就近檢查瞭身邊的幾具骸骨。
“沒有外傷。”白越道:“在沒有外傷的情況下,那麼多人同時死亡,十有八九是因為呼吸所導致。”
哦,忘瞭白越其實是個仵作,兩個老前輩都認真聽著。
白越道:“致死原因可能是毒氣,也可能是窒息。這些骸骨雖然離現在時間已經很久遠,分辨不出年代,但這裡透氣不封閉,這個情況是很難人為改變的,所以我覺得,他們是應該是死於毒氣。”
石問天不由地插嘴:“就不能是餓死的嗎?這些人可能是挖礦的工人,被困在這裡,然後活活餓死的。”
白川上下的那條路,正常人別說出不去,靠都靠不近。他們爬進來的那條通道,顯然是新挖的時間不長。
以前肯定有其他的入口,以供人員進出,開采的金礦運出,但這個入口現在已經找不到瞭,應該是被封瞭。
“他們應該是被困在這裡的,但並不是被餓死的。”白越道:“這麼多人,可能是采礦的工人吧,不知道什麼原因,被上面的人放棄瞭。”
石問天就不服氣瞭:“小白啊,不是我不相信你這個仵作,但是隻剩下的幾根骨頭瞭,你怎麼確定不是餓死的呢?那麼多人困在山洞裡,出也出不去,就算有幹糧肯定也有限,怎麼就不是餓死?”
然後白越就深深地看著他,隻看的石問天心裡發毛。
石問天不能在晚輩面前認慫,但白越的目光確實有點可怕。就算他是進瞭無數地宮的人,也覺得這個眼神有點驚悚。
特別是配著身後昏暗光線中的無數屍骸。
白越道:“這裡的骸骨,就這麼一眼看去,萬人坑是誇張瞭,但幾百人肯定是有的。幾百人被困在一個地方,餓到瞭一定程度,一定會互相為食,會有爭鬥,爭鬥中斷胳膊斷腿,或者是失敗者被啃食……骸骨上一定有傷痕。”
“事實上這些骸骨都比較完整,說明骨肉都是自然腐爛,生前不但沒有被破壞,而且這山洞中野獸都不多。”
白川聽得直皺眉,他也不是覺得仵作有什麼不好,但這些話從一個女孩子口中說出來,確實聽起來怪怪的。
“還有,這些骸骨太整齊瞭,都在一處。”白越道:“可見從聚集到死亡的時間很短,這山洞裡這麼大,他們又有工具,若是知道被困,無論能不能跑出去,總要努力一下的,肯定屍骸會散得到處都是。”
兩人聽著這點,倒是點頭。
這確實有道理。
白越道:“之所以沒有四處散開尋找出路,是因為根本就沒有時間,直接就倒下死亡瞭。”
雖然不是封閉空間,但畢竟不是空曠無遮無掩的地方,隻要毒夠劇烈,劑量夠大,就可以瞬間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