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來到瞭會客廳。
車唯歡和袁丁零相鄰坐著,簡傢是有待客風度的,上瞭茶水點心果子,不過兩人顯然都沒有什麼胃口,一口沒吃,一口沒喝。
雖然表面很鎮定,但車唯歡自從進瞭簡府,還是有一點恍惚。
簡府比她想象的宏偉精致,大周京城的名門世傢,宅子裡一座假山一處玄關,山山水水都是精致講究的。
哪怕是待客的茶杯,裝點心的盤子,都不一般。
吃的喝的也是一樣,點心果子什麼的,更是大漠裡不會有的。
這就是簡文覺習慣的生活,車唯歡一時有些感慨,和自己習慣的生活,完全是兩個世界。
她突然覺得有一點猶豫,自己是不願意千裡迢迢背離故土的,但是兒子跟著自己,而不是跟著爹,確實是犧牲瞭太多。
袁丁零偷偷看車唯歡的表情,一時也揣摩不透她在想什麼,不敢說話。
就在此時,腳步匆匆,簡老爺和簡老太爺來瞭。
車唯歡抬起頭,向腳步傳來的方向轉頭。
簡老爺走進會客廳,一眼便看見坐著的一身紅衣的車唯歡,雖然面容已經滄桑許多,可依然像是初見時那樣。
旁人都是灰白的,隻有她一身紅衣,即便是站在人群中,也搶眼的叫人一下子就能看見,分辨出。
但是在簡老爺心裡,車唯歡已經死瞭很多年瞭。
他認瞭出來,可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唇翕動瞭一下:“你……你……”
車唯歡站瞭起來,迎瞭過去,她畢竟是做瞭一路心理建設的,因此比簡老爺鎮定多瞭。
“袁大哥,好久不見。”
簡文覺在車唯歡面前,始終姓袁。
連姓名都沒有明確告知,那身份就更別提瞭,因此在簡禹心裡,在這件事情中,他爹和車唯歡渣成瞭一堆。
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渣。
“你,竟然沒死。”簡文覺終於找回瞭自己的聲音:“你竟然沒死?”
“是。”車唯歡道:“我沒死,而且這些年,我過得很好。”
這一點不用說,從車唯歡現在的狀態就能看得出來,從袁丁零的狀態也能看得出來。
簡禹突然覺得自己爹怪可憐的,過去的記憶正在崩塌,他以為的情深義重,淒美愛情,隻是旁人設計中的一環罷瞭。
不過這樣也挺好,現實是殘酷的,爹一把年紀,也該長大面對現實瞭。
簡文覺半晌都說不出話來,許久才道:“當年你為瞭救我被洪水卷走,我找瞭你好幾個月,我以為你死瞭。若是我知道你沒死,是絕對不會離開的。”
“我知道。”車唯歡道:“我看見你找我瞭。”
簡文覺更說不出話來瞭。
雖然誰也沒告訴,但他這些年來,確實幻想過,如果車唯歡僥幸沒死,如果她碰巧被誰救瞭,某一日他們無意重逢,那是什麼樣的場景。
但絕對不是今日這種。
他覺得無言以對。
“抱歉。”車唯歡道:“我當年騙瞭你。”
“為什麼要騙我?”
“因為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車唯歡倒是也很實在:“我是大漠的女兒,我不可能為瞭誰離開傢鄉。而你,你爹娘都在京城,你也不可能為我留下。”
簡老爺脫口而出:“若是我願意呢?”
這一句話出口,簡禹和簡老爺子都是臉色一變,幸虧簡夫人不在,不然的話,這婚就離定瞭。
“那我也不願意。”車唯歡道:“當時意亂情迷,你可能願意。但激情之後,你會越想越後悔的,我寧可我們的感情,留在最好的時候,也不希走到由愛生恨的那一步。”
車唯歡這麼做是正確的,奈何有個攪局的兒子。
“所以你騙我,讓我以為你死瞭。”簡老爺深深吸瞭口氣:“你知道我痛苦瞭多少年,而且這痛苦,還不能對任何人說。”
此時甚至連袁丁零都覺得自己的娘不對瞭,欺騙一個男人的感情,也是負心人啊。
車唯歡隻能道:“抱歉。”
這麼多年瞭,還能說什麼呢,沒什麼好說的瞭。
簡老爺突然用手按住瞭臉,這一刻的情緒似乎有點崩潰。
但是他忍住瞭,他死死的按住額頭,從齒縫中擠出兩個字。
“送客。”
然後簡老爺轉身便走瞭。
他的腳步有點虛浮,簡禹使瞭個眼色,小廝忙跟瞭上去。
簡禹心裡很不是滋味,他對著車唯歡冷笑瞭一聲。
“爹也是可憐,為瞭你們母子倆的一場謊話,差一點眾叛親離,拋妻棄子。”
現在雖然沒有,但是也差不多瞭。
哪怕車唯歡和袁丁零就此離開,可能也隻有簡老太爺對自己兒子還是心疼的,其他的關系,比如夫妻關系,父子關系,都難以修復如初。
簡夫人可能會考慮到聲譽和兒子,不會堅持和丈夫和離,但是夫妻的恩愛關系,也就到頭瞭。
簡老爺和簡禹之間,也有瞭難免的隔閡,甚至簡哲,簡哲現在還小,可是等他長大之後,自然會知道這件事情,也自然會對父親心生埋怨。
簡老爺沒有找回初戀,也失瞭現在。
“既然爹說瞭送客,那我就不留二位瞭。”簡禹道:“請。”
車唯歡嘴唇動瞭動,似乎有什麼話要說,但是她什麼話也沒說,轉身往外走。
袁丁零也跟在母親後面,不過腳步不再像是之前每一次的時候,從容又淡定,他這麼大的人瞭,自然會判斷這件事情誰是誰非。
車唯歡和袁丁零走後,簡老太爺嘆瞭口氣:“我去看看你爹。”
到底是誰的兒子,誰心疼啊。
簡禹點瞭點頭:“我去看看娘。”
這事情不能隱瞞,要原原本本的告訴簡夫人才好。至於他們夫妻是不是能敞開一談,是否能打破隔閡,那旁人也做不瞭主。
就像是簡禹一定要將車唯歡帶來,跟爹見一面,回憶再美好,假的就是假的,必須將那鏡花水月打破。免得他在虛幻的回憶中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