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芷一人睡在偏屋,輾轉反側一晚才睡瞭兩個時辰,次日天不亮就起床去看裴闕的藥準備得如何。
等她端著藥進屋的時候,順子已經伺候裴闕洗完臉瞭,而這會天才蒙蒙亮。
“你怎麼不多睡一會?”裴闕問安芷。
安芷坐到床沿,喂裴闕喝藥,“怕丫鬟們做事不合你的意,心裡一直記掛著,睡不著還不如起來看看你。”
裴闕挺享用安芷的這份關心,不過還是心疼安芷,“天氣越發涼瞭,明兒個還是讓下人做吧,再有十天左右,你嫂嫂就該到京都瞭,若是你瘦瞭,那你嫂嫂可是要罵我的。”
惠平性格嬌,且有位長公主母親,所以真的敢罵裴闕。
安芷低聲笑瞭下,“就算她罵,你也不見得會怕。”
喂完裴闕,外頭天已經亮瞭,安芷去外間吃完早飯,和裴闕說瞭一聲,就去前廳準備著。
這些天,因為裴闕生病,來裴傢探望的客人數不勝數,大部分都用不著安芷出去接待,但如果有親近的人,或者高官命婦,那安芷就需要親自接待。
她到瞭前院後,安排下人們準備點心茶飲,剛吩咐完,就有小廝來報,說李紀來瞭。
“奇怪,小世子不是昨兒個才來過嗎?”冰露不解問,怎麼今兒又來瞭。
安芷也不懂,但來者是客,李紀對她又沒有危險,好生招待就是。
讓人請瞭李紀過來,冰露給李紀奉茶。
與李紀一起來的兩個小廝都捧著匣子,在李紀剛坐下時,他們就打開瞭匣子,裡面都是補藥。
“昨兒個來得匆忙,不曾帶什麼禮物,這些東西,還請安姐姐笑納。”李紀看著安芷笑道。
安芷對於李紀的稱呼問題,有糾正過一次,不管是按輩分,還是官職,李紀都不該喊她安姐姐,可糾正沒用,李紀當時聽瞭沒說話,事後還是繼續喊安姐姐,安芷也就懶得再多說,反正就一小孩兒。
安芷瞥瞭眼兩方匣子裡的補藥,都是一等一的好東西,“你每日都送那麼多東西來,我傢夫君根本吃不完,實在不用那麼麻煩。”
“不麻煩,我能有的,都願意給你,畢竟你救瞭我。”李紀道。
說到救命之恩,安芷倒是不覺得她對李紀有多大的恩情,反倒是李紀一直記著。
兩人坐瞭一會,就有小廝來傳,說成國公夫人帶著大公子過來瞭,安芷忙起身去迎接。
而李紀一點都不把他自個兒當客人,反而像是主人,幫著安芷去迎接成傢公子。
半日下來,安芷忙得腳底都站疼瞭,結果發現李紀還在。
作為主人傢,她不好直接下逐客令,便留瞭李紀在府中吃飯。
下午許文娟過來時,看到李紀也在,悄摸摸地把安芷拉到一邊。
“你還真的把那小世子留在府上啊?”許文娟詫異問。
安芷不懂許文娟的潛臺詞,“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還能是什麼意思,就是外面人說你趁裴闕病重,又勾引瞭永寧王的孫子,眼下裴闕還沒死,就帶著李紀登堂入室,一個個說得難聽得很。”許文娟此番過來,就是為瞭說這件事。
安芷還真沒想到外面人能說這些,“他們想什麼呢,我和李紀差瞭一個輩分,而且我還比李紀大兩歲,這都是沒影的事!”
她是真沒想過她和李紀會有什麼,畢竟李紀看著就像小孩,完全和男人不搭邊。
“那你和裴闕,以前也是差瞭一個輩分,不也是在一起瞭麼。”許文娟道,“不管怎麼說,外面人不懂你和李紀共患難過,所以會胡思亂想。而且我看李紀瞧你的時候,眼神就不太一樣。”
“你別亂說,他還是個孩子呢。”安芷不信,“算瞭,我待會就讓他回去。也確實,他和我們府上本就沒什麼關系,這會子讓他一直待著,有心人說的可不止這些。”
被人八卦說兩句倒還好,若是被人當成勾結,那可就不好瞭,畢竟李紀也是皇室子孫,也是有機會繼承皇位的。
安芷和許文娟說完,就去找瞭李紀,委婉地表示怕他太累,讓他回去休息。說話時,她有特意觀察下李紀的表情,並沒有看出什麼東西,更加確認外頭那些人是亂說話。
等李紀走後沒多久,宮裡來聖旨瞭,說既然裴闕重病,那城東的道觀就不用裴闕監工。當然,工部侍郎一職,也先由其他人暫待,明面上是讓裴闕好好休息,但是人都知道皇上是不滿裴闕在這會撂挑子,特意架空裴闕的權力。
對於這道聖旨,安芷和裴闕都沒多意外。
倒是二房的裴敬,來得最快。
裴敬先去看瞭裴闕,確認裴闕身上的傷不是假的,又急匆匆地跑去見老爺子。
還沒進屋子,裴敬就喊著不好瞭,進門時卻看到父親在作畫,以為父親還不知道聖旨的事,唉聲嘆氣道,“父親,裴闕生病的事,你知道嗎?”
裴懷瑾抬頭看瞭裴敬一眼,用眼神告訴裴敬他在說廢話。
“我的老天爺誒,四弟怎麼就突然病那麼嚴重,還長瞭那麼多東西,他現在沒瞭官職,日後豈不是沒有東山再起的希望瞭?”裴敬想到裴闕要倒臺,有點越說越高興,剛彎瞭點唇角,看到父親撇過來的眼神,立馬改成嘆氣。
裴懷瑾放下手中的紫毫,氣定閑神地坐下,抬眉問,“裴闕倒下,不是正和瞭你的心意麼,怎麼還嘆氣?”
裴敬的心裡咯噔瞭下,忙搖頭道,“我可沒這麼想,我是不喜歡裴闕,可裴闕倒瞭,傢主也輪不到我。我就是擔心裴傢會因此一蹶不振,咱們裴傢好不容易有瞭現在的權勢,可不能就這麼落沒瞭啊。”
不當首輔後,裴懷瑾會經常回憶過往。
他覺得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事,就是扶持裴闕上位,特別是在眼下這種時候,二兒子的蠢,讓他更加堅定當初的選擇沒有錯。
“裴傢不會因為一個裴闕而倒下,裴闕也不會那麼簡單就喪命。”裴懷瑾語重心長地嘆道,“敬兒啊,你得把目光放長瞭看,才能有更大的作為呀。”
裴敬不懂父親的意思,從小到大,父親說話都是稍微提點,永遠不說個明白,其他幾個兄弟都能明白,就是他不懂。
這會,裴敬也不懂父親的意思,睜著眼睛迷離地看著父親。
裴懷瑾接收到二兒子懵懂的目光,在心裡嘆瞭口氣,隻能再多說一點,“且不說裴闕的病能不能好,就是好不瞭,裴傢也不會因為少瞭一個裴闕而倒下。你要做的,不是盯著主傢,而是要當好你自個兒的官。隻要你有本事,往後就算不是主傢,別人也不敢輕視你。”
這話,裴敬聽明白瞭。但不是他不努力,他也很認真地去拼,可就是不得要領。
“孩兒懂瞭,一定會努力給父親爭光的。”裴敬道。
裴懷瑾抬手晃瞭晃,“不是給我爭光,是給你自己爭光。我年紀大瞭,什麼樣的榮華富貴都見識過,敬兒啊,你得多長點心眼,別一天天地紮在女人堆裡,那會害死你的。”
該說的都說瞭,裴懷瑾擺手讓裴敬出去。
裴敬臉熱地出瞭屋子,父親為人嚴厲,但很少說重話,想到屋子裡的那群美妾,裴敬喉結滾瞭滾,到底是下不瞭狠心送走。
另一邊,安芷剛送走李傢的人,就聽到翠絲來報,說二爺從老太爺院子走瞭,看著心情不是很好。
安芷說瞭句知道瞭,讓翠絲自個兒玩去,她進屋把二哥找瞭老太爺的事和裴闕說瞭。
“二哥這人,眼高手低,他做不出多精明的事,派兩個人盯著就行。”裴闕道,“我這病再裝個十幾天,便不會有人來看瞭,到時候你就不用那麼辛苦。”
比起裴闕身上的那些傷,安芷一點都不覺得辛苦,“我覺得不用裝那麼多天,今兒個禦醫都沒來瞭,皇上身體不好,註意力都集中在道觀和十二皇子的冊立典禮上,應該分不出心思來管你。”
“還是有備無患比較好。”裴闕微笑道,“隻要有夫人陪著,再大的傷,我都不疼。”
“我看你是真不疼吧。”安芷瞥瞭裴闕一眼,坐到瞭床對面的軟榻上,準備給裴闕做兩雙襪子。
但她剛坐下,冰露就進來傳話,說林傢被抄傢瞭。
“這……”安芷愣住,過瞭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瞪大眼睛問冰露,“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半個時辰前。”冰露回道,“方才福生匆匆回來,說一大批的禁衛軍圍瞭林傢,說皇上有令,要抄瞭林傢。”
林傢與裴傢一樣,也是世傢大族。雖說沒有裴傢的底蘊深厚,可也是京都裡前幾的世傢。可先前一點風聲都沒有,皇上說抄就抄,安芷有些坐不住瞭,她轉頭看向床上的裴闕,試圖從裴闕那裡找到答案。
裴闕對此倒是不意外,早前林書瑤找安芷檢舉林傢士子科舉舞弊的事就是苗頭,百年世傢都有見不得人的事,隻要被皇上想要動手,百年世傢隨時傾覆。
就是這次的抄傢,實在有點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