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傢的事,對於安芷來說,沒有什麼大波瀾,就是很小的一件事,安芷和裴闕都沒放在心上。
倒是這兩日,施詩每天都來給安芷問好,弄得安芷反而不自在瞭。
到瞭小年夜的時候,裴懷瑾看到裴闕也在傢中,臉瞬間僵住,按照正常情況,隻要裴闕不是病得動不瞭,那麼重要的宮宴是要進宮的。
但裴闕卻沒有進宮。
裴闕無視瞭老爺子質疑的眼神,幫安芷拉開座椅後,細心地為安芷倒茶。
“哼。”裴懷瑾沒好氣地瞪瞭裴闕一眼,但沒再多說什麼,而是看著裴闕兩人好一會兒。
安芷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在桌下輕輕拍瞭下裴闕的大腿,給瞭裴闕一個眼神。
裴闕抬眼看到老爺子正瞪著他,轉身想給老爺子佈菜,反被老爺子拍瞭下手。
“不用你來,就是沒夫人幫我,我自己也可以。”裴懷瑾自個兒拿瞭筷子,發現其他人都在瞧他,哼道,“你們看我做什麼,動筷子啊!”
說完,裴懷瑾就先吃瞭起來。等他動筷子後,其他人才開始動筷。
前幾年,裴懷瑾的最後一個姨娘過世後,裴懷瑾就沒納姨娘瞭。早年間也有許多人想給他介紹續弦,但裴懷瑾經過裴闕小時候被裴錚害的事之後,就有點心累瞭,所以等最後一個姨娘過世後,身邊連個丫鬟都沒瞭。
酒過三巡,安芷看裴闕面頰有些紅,給裴闕盛瞭碗酸辣湯。
等飯散瞭後,安芷由裴闕扶著回去。
“方才父親瞧見你也在的時候,十分的驚訝,你今兒不去宮宴,真沒關系嗎?”安芷總覺得不太好,畢竟小年夜的宮宴不僅僅是本朝的大臣們,還有一些其他貢國的使臣。
“沒什麼太大的事。”裴闕輕聲道,“不過是頓宮宴而已。”
“可皇上已經對咱們不滿,你再這麼不給他面子,他心裡豈不是要更生氣?”安芷道。
裴闕看到進瞭院子,提醒安芷小心臺階,等過瞭拱門後,抬頭望瞭眼今兒的月色,復道,“雖說皇上年紀不大,但也不算小瞭,他偏聽偏信雲傢人的話,那我也不是非要做那個於他而言的賢臣。我為臣為官,是要這天下太平,為的是民生,也是我們裴傢的平安。而不是……”頓瞭下,裴闕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不是為瞭他皇帝一個人的富貴榮華而辛苦。”
安芷聽明白瞭,裴闕是不滿意眼下的皇上瞭。
作為臣子,裴闕不喜歡先帝,也不喜歡現在的皇上。但不喜歡和不滿意是兩回事,隻要能把握好朝政,那喜不喜歡都無所謂。可不滿意,就是打心眼裡覺得當今聖上承擔不瞭胸懷天下的責任。
抬頭看向裴闕,發現裴闕也正低頭看自個兒,安芷剛張嘴想說兩句相勸的話,但對上裴闕亮著晶晶光的眸子後,又把那些不要太囂張的話給咽下去。她的夫君,一直都是這樣的呀。
“夫人小心臺階。”裴闕柔聲道。
安芷撐著裴闕的手,邁上臺階,進瞭屋子裡,頓時暖意襲來冰露來替安芷脫瞭外邊的狐毛披風。
一番收拾後,安芷躺下的時候,夜已經深瞭,所以次日就醒得遲一點。
而這會的裴闕,已經在早朝上瞭。
“裴卿昨兒個沒來,朕可是一陣好找啊。”皇上的食指一下一下地點著龍椅,發出的輕微響聲,讓前排的幾個老臣都提起心來。
裴闕卻一如既往地淡定,和皇上作揖道,“早前就上書與皇上說明瞭情況,想來是仁政殿的那些小太監偷懶瞭。微臣傢中實在是有事,還請皇上見諒。”
“見諒?”皇上從小德子手中接過一疊的折子,摔向裴闕,啪啪掉在裴闕的腳邊,“且不說你昨兒為什麼沒來宮宴,你看看這些折子,全都是彈劾你的。裴闕,雖然朕沒有親政,但這會就那麼多的彈劾送到朕的跟前,想來被你私下攔瞭的有更多吧!”
最後一句,皇上吼得脖頸上青筋暴起。
裴闕半蹲撿起地上的折子,眉頭緊皺。
皇上看裴闕還有心思撿折子,心裡的火燒得更旺,“裴闕,你是不是覺得你是最年輕的輔佐大臣,所以心飄瞭,覺得你什麼事都能做瞭?”
裴闕隨手打開一本折子,突然冷笑下,“回陛下,這本折子,彈劾我濫用職權罷免瞭前威遠候的官職。那麼陛下,前威遠候收受賄賂,難道微臣不該罷免他的官職嗎?”
裴闕又看第二本折子,“這本折子說微臣監管河道時,曾亂收民脂民膏。那麼陛下,百姓們為瞭感謝微臣治理好河道,而送的一些白面饅頭也是賄賂的話,那微臣無話可說。”
第三本,
第四本,
……
每一本折子,裴闕都給瞭解釋。
“陛下若是不信微臣的話,可以去查檔案。”裴闕跪下,把手中的折子整齊放在身子前面,“微臣盡心盡力為晉朝辦事,不求功高於天,隻求問心無愧。可如果皇上寧願相信一些心思不正奸佞的話,那還請同意微臣辭官回傢,微臣願意歸還手中所有的賞賜。”
從皇上登基後,到雲傢的衰落,再到太後去瞭行宮。這一步步地走來,裴闕與雲傢和太後鬥智鬥勇,以前用的都是最直接的方式。今兒個,他也學父親一回。
既然上頭那麼不滿意他,那就幹脆不幹好瞭。
皇上好不容易收集到一些彈劾裴闕的折子,本來隻是想讓裴闕認個錯,再小小罰一下,並不敢奢望罷免裴闕的官職。
不過裴闕都這麼說瞭,那他樂意之至!
“裴闕,你也太囂張瞭!”皇上站起來,指著裴闕,表面發怒,心裡卻很高興,“既然你都這麼說瞭,朕就同意你說的,打今兒起,你就不再是工部侍郎,更不是朕的輔佐大臣!”
成國公一聽這話,立馬反駁說萬萬不可,“陛下,裴大人是清白的,他的功績大傢都有目共睹,您不能沖動啊!”
但裴闕給皇上瞭磕瞭個頭,便起身走出大殿,背影筆直,蒼勁如懸崖上屹立百年的松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