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傢這輩子的憾事可多瞭。”太後依舊斂著目光,睡瞭一覺反而更困,沒力氣去看安芷,“你既然這麼問,就說說哀傢有何憾事吧?”
安芷這會,恨不得太後一口氣上不來,直接去見閻王好瞭。
有何憾事?
還不就是沒能手握大權麼!
但這話讓她怎麼說?
說出來,就是大逆不道,可以全傢抄斬的話。
安芷不動聲色地斂眸,“人這一輩,幼年有舊友分別,學業不夠精進。到瞭少年,因喜怒不定又會做些讓自個兒都後悔的事。等婚後,即使開始再如意的對象,慢慢地也會有所挑剔。到瞭快要死的那日,若是細細回想起來,就都是憾事。娘娘是最尊貴的人,您的心事,臣婦不敢妄言。”
一大段話,說瞭和沒說一樣。不過卻暗暗地戳瞭下太後的痛點,暗示太後就要死瞭。既然沒多少日子,就別浪費時間,有什麼話趕緊說吧。
太後聽瞭冷冷地勾唇,“你和裴闕一個德行,既然你不說,那哀傢跟你說點其他事。”
一聽這話,安芷的心提到瞭嗓子眼。
太後卻不管安芷願不願意聽,直接道,“今兒你跪在這裡,外頭裴傢的暗衛必定守著,隻要哀傢對你動手,暗衛立馬會沖進來護著你。可一旦裴傢暗衛擅自闖進哀傢的寢殿,憑裴闕有天大的本事,也要背上一個逆臣的罪名。安芷,你可舍得看著整個裴傢為你而死啊?”
安芷在心中搖瞭搖頭。
“臣婦不懂您在說什麼。”她的回答,是繼續裝傻。
太後卻不以為然,“你別以為這麼說,就可以糊弄哀傢。安芷,哀傢說瞭,哀傢所剩的時日不多瞭,既然留下你,自然就是有事。就算外面的暗衛另有辦法救你,哀傢殿中的香爐,也燃著有毒的香料,等你倒下時,外面的人已經來不及救你瞭。哀傢這輩子,最討厭別的女人比哀傢過的好,對你也是一樣。”
安芷的後背,出瞭細細的汗珠。她剛進屋的時候,嗅到瞭厚重的藥味,想來是太後知道她懂一些醫理,故而用藥味來蓋住毒藥的氣味。
但她現在,還沒感到不舒服,不知道太後是不是說真話。
太後繼續道,“哀傢下的毒藥,一時半會要不瞭你的命。但能讓你一直痛苦下去,過不瞭多久,你就能感受到心悸。安芷,你來西陵的時候,可能就想到哀傢會對你不利吧。但你肯定料不到,哀傢並不要你的命。哀傢說瞭,你會是晉朝以後最不得瞭的女人,所以想要你幫哀傢一個忙。隻要你幫忙,在你死後,永祿會按時間給你解藥的。”
安芷聽明白瞭,太後兜瞭那麼大的圈子,為的就是要她做事。可光是請求她辦事,她肯定不會隨便答應,便下瞭毒。
這會,安芷的呼吸漸漸急促瞭起來。
她摸瞭摸自己的胸口,沒有什麼感覺,但等她深呼吸時,心口的位置就抽抽地疼。
看來太後真下毒瞭。
“娘娘有什麼吩咐,盡管說就是瞭。”人在屋簷下,不得不先低頭。
太後很滿意安芷的識趣,“哀傢這病啊,來得十分地蹊蹺,一開始,哀傢把所有的仇人都查瞭一遍,可結果不是他們。你猜猜,是誰給哀傢下的毒呢?”
不是仇人,就是親人瞭。
安芷聲如細蚊道,“莫非是......雲大人?”
“哈哈,你還真是聰明啊,一下就猜到瞭。”太後譏諷道,“哀傢十五及笄那年,接到瞭宮裡的賜婚聖旨,馬上就要成為太子妃的哀傢,成瞭全傢人追捧的對象。母親說哀傢以後會貴不可言,父親讓我要牢記母傢的恩情。後來哀傢如願成瞭太子妃,等成瞭皇後,為瞭守住皇後的位置,哀傢和那些女人鬥呀,手上不懂沾染瞭多少人的血。可哀傢想著,若是哀傢不狠心,死的那個人就是哀傢。”
聽到這裡,安芷突然覺得,太後也挺可悲的。
太後卻看不到安芷的表情,她還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你是不知道,後宮裡的女人有多少,她們都是行走的貪欲。誰都恨不得哀傢早點死,但哀傢以為,這世上隻有哀傢的傢人不會放棄自己。但後來,先帝爺的一道遺旨,讓哀傢來瞭西陵。在西陵的幾百個日夜,哀傢剪瞭不知多少根蠟燭,都不能等來父親的救援。”
“後來我就開始自救,但哀傢棋差一招,不如你們會算計。哀傢輸瞭,但是哀傢沒有怨,隻有恨。”說瞭一大段,太後哈哈笑出瞭聲,“到瞭現在,哀傢成瞭西陵裡的廢物,再不能為雲傢爭取什麼。所以哀傢親愛的弟弟,就利用哀傢,把那些朝廷命婦都召到瞭西陵。你以為哀傢留下你是害你,但你應該感謝哀傢。要不是哀傢留你,你已經和其他人一樣,要命喪黃泉瞭。”
安芷驚得瞪大眼睛,過去的一段時間,雲興邦在朝中受到瞭排擠,沒想到雲興邦為瞭自己,把這些命婦騙到西陵來殺害。
“你也很驚訝吧。”太後嘲諷道。
“娘娘,您是太後,就算在西陵,您也是太後的。”安芷暗示道。
“是啊,哀傢是太後,但明知道是親生弟弟給哀傢下的毒,哀傢也不能動手。”太後自嘲道,“因為哀傢百年後,還要長眠西陵,還想要一個好名聲。不管是皇傢,還是雲傢,哀傢都想要讓他們祭奠哀傢。哀傢就是那麼貪心的一個人,反正哀傢的病好不瞭,既然如此,就讓你幫哀傢報仇好瞭。”
“安芷,今兒你聽瞭哀傢那麼多的秘密,哀傢救瞭你一命,你幫哀傢瞭卻心願也是應該的。該說的話,哀傢都說瞭。”太後無力地動動手指,“安芷,哀傢要你答應哀傢,必定要雲傢萬劫不復,用雲興邦的鮮血來祭奠哀傢。並保守哀傢中毒的秘密,不然你的女兒一生為娼,兒子淪為太監!”
安芷還沉浸在雲興邦要殺人的震驚中,直到永祿走到身邊,提醒她該往小路離開瞭,她才愣愣地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