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闕到內院時,從頭到腳都濕透瞭。
來不及換衣裳,便想沖進屋子,但被翠絲給攔住?
“姑爺,夫人正常生產,您一身水氣,帶給夫人就不好瞭,快些換件衣裳再來。”
裴闕隻好去換幹的衣裳來,等他再次進屋,裡邊的丫鬟端出一盆血水,裴闕膝蓋突然抽瞭下,顫顫地往後摔倒坐在地上。
裡屋,安芷隻覺得好疼。
穩婆讓安芷深呼吸,“夫人不要緊張,已經看到孩子的頭瞭。”
這時裴闕沖瞭進來,焦急地問,“怎麼樣瞭,沒事吧?”
翠絲過來把裴闕拉出去,“姑爺,您在外邊等著就行,穩婆說胎位正,您別太緊張。”
“我怎麼能不緊張?”裴闕感覺自己快呼吸不上來瞭。
他在外邊一直打轉,看得餘姚都頭暈,隻能轉過身子不去看裴闕。
外邊的雨還在下,這麼會兒的功夫,長廊下的水溝已經積滿瞭流水,嘩嘩往外湧去。
裴闕聽著雨聲,心情久久不能平復,直到裡屋傳來嘹亮的一聲嬰啼,他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在顫抖。
“老爺,恭喜老爺。”翠絲先出來報平安,“母子平安,是位小公子!”
“夫人呢,夫人沒事吧?”裴闕心急想進去看看。
“夫人沒什麼事,這次生產比較順利,這會正在幫夫人清理,您待會再進去。”翠絲說完,又進去幫忙。
小嬰兒一直在哭,哭聲特別響亮。
餘姚興奮地走過來,“光聽這個哭聲,就知道是個壯實的,真是辛苦安芷瞭。”
裴闕點頭說是,眼睛卻一直盯著裡屋的方向,這會看不到人,他心急如焚。
好在沒過多久,穩婆先抱著孩子出來,小小的一個人,皺巴巴的,卻很粉嫩,額頂的頭發很黑,剛哭瞭一會兒,眼下正好睡瞭。
“老爺,小公子身體很好,您要不要抱抱?”穩婆把孩子遞瞭出來。
裴闕猶豫地伸出手,雖然之前抱過悅兒,但已經許多年沒抱過小嬰兒,不知道該怎麼抱。
這時,翠絲出來說可以進去瞭,裴闕忙進屋去看安芷。
安芷剛生產完,隻喝瞭一點參湯,累的同時還很困。
她看到裴闕跑瞭過來,等裴闕蹲下後,她擺擺手,示意沒什麼力氣說話,“我沒事,莫急。”
裴闕連連點頭說好,小心翼翼地幫安芷蓋好被褥,等安芷睡著後,才去看孩子。
餘姚坐在搖籃邊上,看著搖籃裡的孩子,歡喜道,“咱們兩傢的小孩兒,前後隻差瞭一歲,往後他們可要一塊兒長大瞭。”
裴闕看著熟睡中的兒子,一邊道,“往後還要請張大人多麻煩一些,帶我傢孩兒讀書瞭。”
“你謙虛瞭,就你和安芷自個兒的學問,足夠瞭。”餘姚道。
“自己教,怕舍不得嚴厲。”裴闕提前想到瞭這點。
小孩兒睡得熟,這會還看不出來像誰,但還是讓人忍不住一直看。
餘姚等雨小瞭後,便回去瞭。
裴闕一直守在屋子裡,等傍晚天快黑瞭,安芷才醒來。
裴闕倒瞭溫水,親自喂安芷喝,“你慢一點。”又轉頭去喊翠絲,“翠絲,夫人醒瞭,你把吃的端進來。”
過瞭會,翠絲就帶著幾個小丫頭,端瞭吃的進來。
安芷睡瞭一覺,舒服多瞭,但頭有些疼。
翠絲他們把飯桌擺在床邊,本想伺候主子吃飯,但是裴闕要自個兒喂,他們便都出去瞭。
“孩子呢?”安芷吃瞭一口飯,問道。
裴闕說孩子在睡覺,“奶娘抱瞭孩子出去喂,等你吃飽後,差不多就抱回來瞭。”
安芷睡著前沒什麼力氣看孩子,這會醒來,便想看孩子瞭,她接過裴闕手中的飯碗,“我自己來就好。”
這頓飯吃得有點慢,等安芷吃完時,裴闕讓人去把奶娘喊來。
小孩兒吃飽後,又睡著瞭。安芷把兒子抱在懷中,軟軟小小的一個人,都不敢用力。
“你可取好名字瞭?”安芷問。
裴闕說想好瞭,“他剛出生,就天降甘霖,解決瞭北邊的大旱,是個好兆頭,就叫裴霖吧。夫人覺得呢?”
“我沒意見。”安芷低頭看著懷中的兒子,用指腹輕輕碰瞭一下兒子的小臉,“他倒是睡得香,我聽他哭聲格外響亮,長大後怕是會調皮搗蛋。”
想到兒子長大後的模樣,安芷就開始幻想。
裴闕也期待道,“搗蛋一點沒關系,隻要孩子品行好,其他都無所謂。”他被老爺子督促著長大,到瞭自個養孩子的時候,就不希望孩子和他小時候一樣。
“該學的還是要學的,畢竟是裴傢的孩子。”安芷抱得累瞭,讓奶娘把孩子抱走,又問,“悅兒呢,一天沒看到我,沒哭嗎?”
“下午你睡覺的時候,悅兒來瞭一趟,看你熟睡,我就沒叫醒你。這會應該歇下瞭。”裴闕道。
頓瞭頓,裴闕握住安芷的手,感激道,“夫人,辛苦你瞭。”
“也辛苦你啦。”安芷醒來時,看到裴闕在身邊的那一刻,她覺得特別安心。
在她最虛弱的時候,就想裴闕在身邊,她才有安全感。
兩個人相視一笑,多餘的話不用說,這麼些年風風雨雨都過去,兩人彼此夠默契瞭。
裴府的嫡長子出生,一直到裴霖滿月時,每一日都有人上門慶賀。
安芷月子裡隻見瞭關系親近的人,後來孩子滿月,孟氏和餘姚幫忙操持好酒席,她隻管出來迎客就好。
轉眼又是一年春風來,元宵剛過,皇上為瞭賞賜裴闕過去一年辛勞,再次加封瞭安芷,除瞭誥命稱號外,還賞瞭無數財寶。
一時間,裴府風光無限。
為瞭表示重視,裴府設宴款待賓客,來的除瞭裴府親眷,還有書院的一些學生。
張瓊安排學生們落座後,再過來和安芷道,“裴嬸嬸,雖說咱們還沒有桃李滿天下,但有如今的開局,想來也不遠瞭。別人說您嫁給裴大人是登高枝,我卻覺得不對,您那麼優秀的人,不管到哪裡都會出彩。光是女子書院這個事,您就做瞭其他人不敢做的事,我打心眼裡佩服您。用不瞭多少年,您肯定會聲名遠播的。”
在數年後,確實如張瓊說的一樣,當人說起芝蘭書院的安夫子,都會目露敬佩。
雀上枝頭,不僅僅是隻會管理內宅的婦人,更是安芷通過自身努力,在艱難背景下的自我覺醒。
安芷揚眉沖張瓊笑瞭下,功名利祿她從不在意,隻願往後能繼續做自己喜歡的事。
瞧見裴闕抱著悅兒從拱門處進來,安芷忙招手,等父女倆到瞭身邊,安芷看悅兒眼眶紅紅的,笑著問,“可是又闖什麼禍瞭?”
悅兒搖頭說沒有呢,“方才跑得急,磕瞭一下。娘親,弟弟呢?”
裴闕也轉頭找兒子,看到惠平抱著兒子後,喊瞭聲“嫂嫂”。
安芷從嫂嫂手中接過兒子,裴霖長到半歲,白白胖胖,特別可愛。眾人也跟著圍瞭過來,看安芷一傢時,眼中都是羨慕和祝福。
安芷哄瞭會兒子,抬頭時,發現裴闕在看她,柔情似水的眼眸彎成月牙,她心裡甜滋滋的,“你怎麼一直盯著我看?”多不好意思。
裴闕湊到安芷耳邊,揚唇輕聲笑道,“因為夫人好看呀。”
他的夫人不僅好看,還特別有才華,是天下第一好的女子。
裴闕改單手抱悅兒,另一隻手輕輕地攬住安芷,一傢人笑著往正廳走。
他這一生,得妻如此,何其有幸;當愛之惜之,攜手共白頭。
在眾人落座後,一陣微風拂過,帶瞭點早春的暖意,幾隻喜鵲飛過枝頭,落瞭滿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