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橙崽滿月這一日,定王府的正院客苑滿是客人,明鏡也幫忙接待前來祝賀的客人。
她出入王府差不多如同自傢一般,在許多人看來,這王府便如同她半個娘傢一樣。
也如同世人所想的那樣,她運氣好,遇見瞭謝夫人與王妃這樣的好人,這王府當真是如同她半個娘傢一樣。
她有這樣的運道,私底下也有不少人羨慕或是捻酸,不過她也並不在乎,隻求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善姑娘。”
她聽著有人喊她,聲音也有些熟,轉過頭去,卻見顧知楓正站在不遠處。
他穿著一身淺藍色的衣袍,神態依舊是幹凈又溫柔的樣子,像是夏日裡山澗的清流涼風。
明鏡再看到他,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恍惚。
自從重新安葬她母親之後,顧知楓也遵守諾言,再也沒有晃到她的面前來,更不再糾纏。
轉眼,似乎在昨日,又似乎是過瞭很久很久。
如今,他不曾因為她自哀自怨,心灰意冷,她也過著自己所求的清靜安寧的日子,似乎他們變瞭,又似乎沒有變。
“說錯瞭,應是稱縣主。”顧知楓眉眼疏朗,溫柔幹凈,“今日縣主辛苦瞭。”
“顧三公子客氣瞭,這本是明鏡應該做的。”
二人也不過是說瞭兩句話,而後明鏡便安排人請他去客苑,顧知楓道瞭一聲謝,然後跟著引路的傢仆離去。
二人擦肩而過,仿若隻是認識卻不熟的人罷瞭。
曹絲錦多看瞭這二人兩眼,擰瞭擰手中的帕子,然後與顧知軒說悄悄話:“三弟這般,何時能成姻緣?”
顧知軒笑瞭笑:“或許就快瞭。”
“或許?”曹絲錦挑眉,“或許是多久?我可是等著有個弟妹回來與我分擔分擔啊?”
知曉這一對的,大約也知曉他們的情況,知曉明鏡對嫁人一事有心結,一直都不願成親嫁人。
顧知軒道:“良緣自有天定,該來的時候,便來瞭。”
曹絲錦搖頭:“說得這般玄乎,也不過是你心中也不知罷瞭。”
顧知軒忍笑:“是我錯瞭,夫人給我留些面子。”
二人相視一笑,隨著引路人往裡面走去。
滿月宴畢,定王府送客人離開,江氏離開之前還客氣地對明鏡道:“若是有空閑,便來府上陪我這個老太太說說話也好,我那裡,實在是清靜瞭些。”
江氏也是許久沒見到明鏡瞭,她是想和這姑娘說說話的,問一問她到底怎麼想,可是中意她傢兒郎?
隻是又怕她說多瞭壞事,隻能忍著瞭。
今日好不容易見著面瞭,她這些話,也不過是表示她這老太太是同意這麼親事的。
明鏡明白其中意,笑瞭笑,依舊是客氣溫婉的模樣:“若是得瞭空閑,便是叨嘮老夫人。”
江氏也不知她說的是托詞還是真的,也不想去探究,笑著道:“那我便等著你。”
“好。”
將客人送走,明鏡也是累得不輕,叮囑管事將這院子打掃幹凈,她也便回去歇著瞭。
她如今仍舊與陳白芍住在一起,二人都喜靜,住在一起搭個伴挺好的,也習慣瞭。
陳白芍嫌吵,今日便一直呆在院子裡沒有出去過,等明鏡回來,陳白芍抬眼看瞭看天,才發現已經是夕陽西下,夜幕降至。
明鏡扶著腰坐在明廳的一張椅子上,覺得這渾身的骨頭都不是自己的瞭。
“也難怪王妃不愛辦什麼酒席,實在是累人。”
若不是唯一的孩子,明鏡都懷疑謝宜笑隻請親近的幾傢和一些朋友,擺個七八桌算瞭。
陳白芍遞瞭一盞茶水給她:“不但累人,還煩人。”
明鏡喝瞭一盞茶水,這才覺得身上舒坦一些,陳白芍便招來一個侍女:“讓她給你按一按,舒緩舒緩,就沒那麼難受瞭。”
“多謝。”明鏡去洗漱瞭一番,再出來的時候讓那婢女去她寢室給她按一按,待身上舒坦瞭,總算是睡瞭一個好覺。
半睡半夢之間,她似乎是夢見瞭早逝的母親。
大概是太長遠瞭,母親的面容她已經記不清的,唯一記得的,便是母親身上淡淡的藥香,溫柔的眸子。
“娘的雪鳶,該怎麼辦啊......”
輕輕的嘆息擔憂猶在耳邊,那是她母親將要離開人世對她說的最後的話。
那個人,將她生瞭下來,臨死之前還心心念念,她走瞭之後,年幼的女兒怎麼辦。
至死都沒辦法安心。
那時候她雖然年歲還小,但生來早慧,大約也明白瞭什麼,心中惶恐不安,一不願母親離開,二不知自己將來落得什麼結果。
不過到瞭後來,她再也沒有時間去惶恐。
睜開眼時,夢中的畫面如同水鏡破碎,窗外灑落一片片細碎的陽光,明媚的亮堂的,像是將她心中那些不安驅散。
她起身站在窗前,伸手接瞭一片陽光,那陽光落在她手中,還帶著一些暖意。
三月春風涼涼徐徐,院中樹木花草生長,偶爾還見一兩株正開著花的花木,花朵沐著晨光綻放。
花叢之中,有蟲鳥鳴叫,有蝴蝶飛來飛去。
明鏡心中安寧,她心想,餘生,她總會過得很好的,如此也能不負今生,不負母親。
陳白芍一大早便搬瞭一張椅子在院子裡看書,邊上還放著一張案幾,上面放著早食,聽到動靜,便抬手喊她過來。
“起瞭,便來用早食吧。”
明鏡應瞭一聲,就著婢女送來的溫水漱口洗臉,然後便到瞭院子裡與陳白芍一同用早食。
陳白芍見她來瞭,便將手邊的醫書放在一邊,與她一同用早食。
用完瞭早食,還有婢女將碗筷收拾下去,再備上茶水。
陳白芍伸瞭一下懶腰,覺得渾身舒服。
“這日子也太舒服瞭吧。”
也就是為什麼這麼多大夫,都挺喜歡到這些權貴人傢府裡做府醫,光是吃食上都叫人滿意,而且還有仆婢伺候,還有諸多醫書可以看。
他們平日裡隻要給主子調理身體,按時間請平安脈,剩下的時間,便都是自己的。
明鏡看瞭看這院子,笑瞭:“春光燦漫,春風徐徐,確實是很舒服。”
“說起來,又是一年過去瞭,你的那樁姻緣,你可是考慮清楚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