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魚和謝珩從素雅閣出來,林傢的一隊護衛已經快步沖瞭過來。
謝珩抬手擋在傅青魚身前,林傢這隊護衛隊的小隊長認識謝珩,當即躬身行禮,“謝三公子。”
謝珩微微頷首,“何事如此慌張?”
“回謝三公子,府中進瞭竊賊,我等奉大公子之命捉拿竊賊。”小隊長躬身回話,“方才府中下人說看到有可疑之人往這個方向來瞭,敢問謝三公子可有看見。”
“不曾。”謝珩帶著傅青魚讓開兩步,“你們可進素雅閣看看是否有可疑之人。”
“是。”小隊長的目光一直往素雅閣內瞄,聞言求之不得,立刻帶著人沖入素雅閣。
謝珩跟傅青魚看著他們沖入素雅閣,轉身離開,傅青魚的手中提著包袱。
謝珩緩步往前走,“阿魚,你確定林博明已死?”
“確定。”傅青魚的匕首直接刺入瞭林博明的咽喉,林博明當場便沒瞭生機,絕無可能還活著。
“林博明已死,林軒卻壓下瞭此消息,為何?”謝珩問。
傅青魚皺眉,確實奇怪,讓人琢磨不透其中的原因。
“雖不知原因,但此原因必然比林博明的死更為重要,我們先回席間,且看他們有何安排。”
謝珩和傅青魚回瞭擺宴的前廳,此處依舊熱鬧非凡,顯然還無人知道林傢生出變故之事。
酒席之上,大傢酒過三巡有些貪杯的已經顯出瞭醉意。
謝珩並沒有回席位,而是帶著傅青魚去瞭旁邊擺著點心瓜果的迎客桌。
這邊也坐瞭一些特意過來躲酒的人,見到謝珩坐過來都起身點頭打招呼。
謝珩微微頷首回禮,跟傅青魚在角落一些的一桌坐下。
沒一會兒林軒就回瞭席間,身上的袍子還換瞭一身。
林軒笑意盈盈沖席間的眾人疊手一禮,高聲道:“傢父不勝酒力,需要暫時休息一會兒,還望諸位叔伯兄弟們見諒。”
前廳隻有男客,林軒說完接過旁邊仆人遞上的酒舉起,“此杯我代傢父敬諸位叔伯兄弟們。”
席間的眾人也紛紛舉起酒杯,有相熟且關系親近的還說笑瞭兩句。
“傢父今日還為大傢準備瞭一個特別的節目,請大傢看外面。”林軒伸手指向前廳側廊簷。
此處側廊簷並沒有墻壁,能看出來是特意如此設計的,並且還將廊簷往外延伸而出瞭一個平臺。
此時廊簷一側的紗簾被丫鬟拉開,漸漸露出六名身姿曼妙的舞姬身影。
音樂起,舞姬隨樂聲舞動,舞姿輕盈曼妙動人心弦。
傅青魚端起茶杯擋住嘴,“不知道晨霧順利脫身沒有?”
“林傢的護院拿不住晨霧。”謝珩剝瞭一顆堅果放到傅青魚面前,“你過來之前可有吃些東西?”
“沒有。”傅青魚把堅果扔進嘴裡,沖扭動的幾名舞姬努努嘴,“這就是林傢隱瞞下林博明之死的原因?”
“這支舞看不出什麼異樣。”謝珩又把面前的糕點移到傅青魚的面前,“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結束後帶你去德慶樓吃飯。”
“我沒想現在就殺林博明。”傅青魚咬瞭一口糕點。
“我知道。”謝珩點頭,將面前的茶移到傅青魚面前,輕聲提醒,“異樣來瞭。”
傅青魚看向平臺,舞姬移動自兩邊,一名身穿白衣臉戴面具的男子手持一把羽毛扇不知何時出現在瞭平臺之上。
眾人皆好奇的看向男子,男子手持羽毛扇揮向一側,戲腔起調開唱。
“天良自古在人心,鞫論是非總有因。”
“怎甘心啊,一生的榮華富貴化煙雲。”
傅青魚咽下嘴裡的糕點,“這詞聽著略微耳熟,大人可知唱的是什麼?”
“貍貓換太子,他有意避開瞭一些忌諱的詞句。”謝珩轉頭看向前廳中其他人的反應,有些人不知唱的是什麼,隻當做普通的戲詞在聽,但有些聽出這兩句再唱什麼的人臉色便有些精彩瞭。他們面面相覷,不知林傢今日安排這麼一出節目是什麼用意。
“貍貓換太子?”傅青魚疑惑,“林傢這是唱的哪一出?莫非他們傢還藏著什麼皇子不成?也不對,皇上隻有太子和二皇子兩個兒子,這不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嗎?”
“皇上確實隻有兩個兒子,但先帝有幾個兒子卻一直沒人說的清楚。”
傅青魚挑眉,“怎麼說?”
“太後獲得專寵之前,先帝後宮之中原本已有幾位嬪妃確診有孕,但最後這些嬪妃肚子裡的孩子沒有一人平安降生。或是不小心滑胎,或是懷孕的嬪妃突然被發現與侍衛私通肚中孩子並非龍胎,亦或是如先生女兒柳妃那般在生產之時胎大難產一屍兩命。”
“都是太後的手筆?”傅青魚壓低瞭聲音。
“當時更多的猜測是指向先帝長期服用丹藥,影響瞭胎兒。”
“胎兒停止發育一定程度上而言確實有可能跟父親有一些關系,但所有懷孕的嬪妃都因各種各樣的原因沒能保住肚中的胎兒,這有些說不過去。便無人提出異議?”
“自然有,但太後專寵,雲傢勢力漸大,膽敢發出質疑之人全都被雲傢特殊照顧過一遍,漸漸的自然也就無人再說什麼瞭。”謝珩剝瞭一顆葡萄遞給傅青魚。
“先帝便不管這些?”傅青魚湊上前吃瞭葡萄。
“先帝癡迷煉丹和服用丹藥,後來更是連朝堂之事都不再過問,奏折都是太後領著人送去的飛仙殿。至於那些奏折最後是誰看的,誰批閱的,明白人自然明白。”
傅青魚壓低瞭聲音,“所以在乾元年間太後就已經在幹涉朝政瞭,那九皇子謀逆……”
傅青魚點到為止,沒有再接著往下說。
謝珩頷首,“先帝並未立太子,九皇子一派不滿後宮幹政禍亂前朝,上書先帝請求廢除當時還是皇後的太後並立太子輔政。最後九皇子被判謀逆,終生幽禁宗罪府。九皇子一派也被雲傢一派打壓,全都不得善終,長福郡王便是其中之一。”
“之後雲傢借此壯大,打壓瞭先帝留下的其他皇子,扶持瞭當時並不受寵的三皇子,也就是當今的皇上成為太子,在先帝駕崩之後順利登基,太後也順理成章的垂簾聽政,直至現在。”
當初的三皇子不受寵,登基之後更是隱忍十多年,如今終於也開始跟太後一派進行博弈瞭。
傅青魚沉思,“林傢現在安排這麼一出戲,這是暗指當初太後貍貓換太子?難道……”
“不會,皇上登基時已年近三十。”
“那他們弄這一出是想暗指什麼?而且如此明目張膽,不怕太後找他們麻煩?”傅青魚說著突然一頓,“難道是林博明他們背後的那個組織……”
謝珩示意傅青魚收聲,“鷸蚌相爭漁人得利,我們且看。”
傅青魚點頭。
一場戲唱完,舞姬與戴面具的男子退場,廳中不少人神色各異。
林軒一笑,取瞭丫鬟捧上的酒杯,“舞戲看完瞭,我再敬大傢一杯。”
不少人臉上的笑已經多瞭勉強,坐著的凳子上好似突然多瞭釘子一般,看那神情真是恨不得立刻起身告辭,巴不得自己今日未曾來參加過林傢的這場生辰宴。
“大人,你看林軒的左手。”
林軒雙手捧著酒杯高舉,袍袖略微滑落,露出瞭左手手腕上還綁著的繃帶。
“今日暫且不要拿人瞭。”謝珩輕聲道。
傅青魚點頭,明白謝珩話中的意思。
林博明他們背後的那個神秘組織利用林博明的生辰安排瞭這麼一出戲,便是連林博明死瞭也按下消息讓這出戲唱出來,其後必然還有另外的動作。
傅青魚要抓住陷害蒙北王府的真兇,就隻能讓他們露出更多的狐貍尾巴。
“我出去通知大傢。”傅青魚起身。
“林傢此時戒嚴,你一人怕是出不去,我同你一起走。”謝珩也站起來,“正好此時想走的人不少,我們也不突兀。”
傅青魚一笑,“不管是雲傢一派的人還是畏懼雲傢一派的人,隻怕現在都恨死林博明瞭。”
不過是參加一場生辰宴,沒曾想卻惹來一身的腥臊。
果然,謝珩隨便找瞭個理由與林軒打個招呼帶著傅青魚離開後,便陸陸續續有許多人跟著一起打招呼離開。
謝珩與傅青魚出瞭林傢,晨風和李福同一並上前,李福同道:“謝大人,傅大人,兄弟們都準備好瞭,什麼時候沖進林傢拿人?”
“出瞭些意外。”傅青魚道:“李大哥,時辰也不早瞭,今日到此為止,你們暫且回傢吧。”
李福同一臉莫名,不過看謝珩也在旁邊,便也沒敢多問,隻得點頭應下,帶著原本已經準備好的一眾衙役先行離開。
謝珩和傅青魚上馬車,不過並未馬上離開,而是坐在馬車中等謝夫人。
傅青魚撩起車窗簾看著從林傢大門匆忙出來,上瞭馬車便走的不少朝中大臣,調侃道:“這些人此時怕是在心中將林傢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瞭一遍。”
謝珩也看向門口那些上瞭馬車便匆忙離開的人,“這何嘗不是一種篩選的手段。”
傅青魚偏頭看謝珩,謝珩解釋給她聽,“敵人的敵人便可拉攏,看瞭這場戲還敢繼續留在雲傢吃席的人,恐怕就是他們的此舉的目標瞭。”
“那這目標未免有些太明顯瞭,雲傢想查一查便知。”傅青魚道。
“那又何妨?雲傢查瞭,便是雲傢將人殺瞭,對於這個組織而言,他們有何損失呢?”
“可他們若是真想拉攏這些朝中大臣為自己所用,將他們如此暴露到雲傢的眼皮子底下,不是自損佈局嗎?”這完全是自相矛盾的做法。
“他們不惜花費巨大的力氣將洪正推上戶部侍郎,甚至是戶部尚書的位置,卻也可以因為察覺到有人在查蒙北王府一案便可殺瞭洪正滅口,他們甚至救都沒想過救洪正,這便說明一個戶部侍郎或是戶部尚書在他們的眼中根本不算什麼。”
謝珩坐瞭回去,接著說:“又或者他們本來的目的就並非是侵蝕朝堂,而是想攪亂整個大離,最好是能讓朝堂之中的各方勢力互相傾軋鬥得你死我活。”
洪正身上有狼頭,那是狼塞人的標志。
他們背後的組織如果當真是狼塞人打入大離的奸細網,要攪亂整個大離,以此讓狼塞攻入大離,那便合情合理瞭。
傅青魚放下馬車的車窗簾,“此事若真讓他們得逞,大離必然內亂。”
謝珩看傅青魚,傅青魚蹙眉。
她要抓出陷害蒙北王府的真兇為蒙北王府翻案,如今的矛頭已經指向瞭這個神秘的組織。
但他們現在隻知道這個組織存在,隻曉得洪正和林傢與這個組織有關,其他哪些人也是這個組織的人卻並不知道。
謝珩道:“他們動作越多,我們能抓到的線索也就越多。而且如今我們已經知道瞭他們的存在,便可以提前做準備預防內亂。”
“我們不想大離發生內亂,但其他人卻未必讓自己的利益受損。”傅青魚想瞭想,做瞭決定,“大人,我想將此事告訴師父。”
謝珩點頭,“除此之外你也要往蒙北送個消息,讓他們盡早做好應對的策略。”
“好。”
大離如今世傢權勢當道,而大多世傢註重的都是自身傢族的利益。恐怕哪天當真兵臨城下,這些世傢想到的也是怎麼往自己的倉庫裡搬糧食藏金條。為瞭保住他們自己的小命,恐怕為此給敵軍開城門都做的出來。
謝夫人出來瞭,也沒上她自己的馬車,而是扶著翠微的手上瞭謝珩的馬車。
“三郎,到底……”謝夫人躬身進馬車,見到坐在馬車中的傅青魚話頓瞭頓,“阿魚,你也來啦。”
“夫人。”
傅青魚伸手扶瞭一下,謝夫人便順勢坐到她的旁邊,“三郎,我聽說前院唱瞭一出貍貓換太子的戲,林博明今日是吃瞭多少酒怎的瘋成這樣?”
“母親,你們後院可有安排什麼特殊的節目?”謝珩沒回答隻問。
“我們後院倒是挺正常,沒出什麼幺蛾子。”謝夫人搖頭,“不過好些夫人同我一樣收到前院遞過來的消息便起身告辭瞭,我收到你派人傳的消息後故意多留瞭一會兒,瞧著有些沒有收到前院消息的夫人跟傢中一同來參加宴會的女郎都被另外請去瞭別的地方。”
“我倒是想再多留一會兒瞧瞧具體的情況,但怕耽誤瞭你的安排,隻好先出來瞭。”
“三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晨風,回傢。”謝珩吩咐。
等馬車緩緩往前行駛,謝珩才又道:“此事母親不必管,一會兒回傢後我先去找祖父。”
謝夫人皺眉,“我這心中有些不踏實。”
傅青魚安慰,“夫人不必擔心,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的。更何況這天也塌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