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瞭不行，你怎麼就是不信呢？”斯蒂芬嘆瞭口氣，“你的夢靈是主動跟你解除契約的，鬼知道她去哪瞭，我怎麼幫你再找回來？”
“你們既然能接觸到那個世界，總有辦法見到她吧……”
“九尾先生，你不要強人所難啊。”斯蒂芬雙手抱胸，委屈地眨瞭眨眼。
九尾：“……”
他能不能把這傢夥扔火鍋裡涮瞭？
“九尾，你也有夢靈？”一直沉默的沈知意終於繃不住瞭。
她知道九尾一直神神叨叨的。
但不知道他還有這個能力！
“景淮沒跟你說嗎？”九尾也有點意外，“上次在茶室聚會的時候我就告訴他瞭，沒想到他嘴這麼嚴。”
九尾這麼一說，沈知意立馬就明白瞭。
周景淮的口風確實很嚴。
別人的私事，他輕易不會往外說。
“所以，你的夢靈是不見瞭？”沈知意從剛才兩人的隻言片語中聽懂瞭事情的來龍去脈。
“嗯……”九尾一臉惋惜，“夢靈可以自由選擇夢主，也可以主動跟他們解除契約，我就是那個被拋棄的可憐蟲。”
“既然她是主動離開你的，那就說明你哪裡得罪瞭她，她恐怕也不想再見到你瞭。”
斯蒂芬看似調侃的一句話，切切實實戳在瞭九尾心上。
她不想見自己嗎？
既然如此，當初又為什麼選擇他，幫瞭他那麼多忙呢？
“斯蒂芬先生，真的沒辦法瞭嗎？”沈知意問，“關於那個接引儀式……”
“真的沒辦法瞭。”斯蒂芬道，“接引儀式上會出現很多夢靈，也就是那個世界能夠入夢的人，但我們隻負責搭建通道，不能選擇進入通道的人，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沈知意沉默片刻，點瞭點頭。
“啊，可是我還想選個美女姐姐呢！”暖暖的關註點總是很另類。
“九尾，如果你實在放不下這個執念，到時暖暖小姐的接引儀式，你可以跟著一起去。”斯蒂芬退讓瞭一步，“不過她看到你還會不會回來，就不是我能說瞭算的瞭。”
……
吃完飯，晏沉風提出送斯蒂芬回酒店。
“不用啦！”斯蒂芬摸瞭摸肚子，“我住的酒店就在附近，正好走著回去，當散步瞭。”
“我跟你一起啊。”九尾似乎還有話想跟斯蒂芬說。
斯蒂芬沒有拒絕，兩人跟沈知意他們道別，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行駛的黑色轎車上，沈知意聽著收音機裡播放的心理學節目。
“隨著生活節奏的不斷加快，當年年輕人的心理壓力也是越來越大瞭，今天我們請到瞭一位有著豐富經驗的心理咨詢師，艾惜女士……”
聽到艾惜的名字，沈知意眉梢微揚。
“沉風，聲音開調大一點。”
晏沉風將音量調高，艾惜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大傢好，我是心理咨詢師艾惜……”
節目上，艾惜對當代年輕人的健康問題侃侃而談。
還提到瞭失眠的情況。
“據我所知，艾醫生主攻的是兒童心理學方向，怎麼忽然關註成年人的心理狀態瞭呢？”主持人問。
艾惜不假思索地回答：“就在前不久，我接觸到一位在跨國集團做特助的男士，也是飽受失眠困擾……”
沈知意聽著聽著，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
跨國集團，特助，失眠……
這不就是金南嗎？
“很多成年人不願意接受自己的平凡，認為自己應該面面俱到，無所不能。但事實上，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完美，如果不能接受這個現實，又把自己逼得太緊，就會像這位男士一樣，陷入到自己營造的思維漩渦當中……”
……
與此同時，湖岸公館。
金南循著艾惜發來的地址，找到她工作的地方。
這是一片半公半私的公寓區。
艾惜的咨詢室就在最裡面那棟樓裡。
遠遠的，金南就看到樓下停著一輛機車。
機車很酷炫，和小區的風格顯得格格不入。
金南走進公寓樓，按下22層。
電梯上升的過程中，他對著電梯裡的鏡子整理瞭一下自己的儀容儀表。
之前他都是去醫院看心理醫生，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叮——”
不多時，電梯停在22層。
金南走出電梯，順著冗長的走廊走到2210前面，伸手按下門鈴。
很快，門內便傳來腳步聲。
房門打開的瞬間，金南和一個看上去很年輕的女孩兒四目相對。
“你好……”金南有些拘謹，“您是艾醫生？”
女孩兒愣瞭一下，連忙道：“我不是艾醫生，艾醫生在裡面呢，我帶您過去。”
金南走進公寓，發現裡面佈置得幹凈整潔。
墻上掛著油畫，茶幾上放著兩個茶杯，沙發上甚至趴著一隻胖乎乎的橘貓。
看著完全不像是治病的地方……
“您就是金先生吧？”女孩兒問。
“啊，是的。”
“我是艾醫生的朋友，你可以叫我曲奇。”女孩兒揚起笑容，露出兩顆小虎牙。
曲奇？
這名字還挺有趣。
曲奇帶金南來到一間書房。
“您先隨便坐，我去叫艾惜，她剛從機場回來，正在換衣服。”
“啊？”
換衣服？
“考慮到您這麼晚下班，跑去治療中心不方便，艾醫生就把您約到她住的地方瞭。”
金南聞言愣在原地。
原來這裡是艾惜的傢？
難怪怎麼看著這麼有煙火氣。
金南坐在沙發上，拘謹地環顧四周。
隻見書房的墻上掛著很多照片。
上面清一色是女人和機車的合影。
照片上的女人身穿黑色緊身皮衣，頭戴頭盔，倚在各式各樣的高端機車旁邊擺出瀟灑的姿勢。
正想著，門外傳來說話聲。
“人到瞭？”
“嗯，在裡面呢。”
“知道瞭。”
金南趕緊用手在西褲上摩挲瞭兩下，準備站起來。
然而，下一秒。
當他的目光落在邁步走進來的女人臉上時，空氣瞬間凝固瞭。
艾惜也愣在原地。
“你……”
“你……”
兩人異口同聲。
艾惜嘴角抽瞭一下，問：“怎麼是你？”
“這個問題難道不應該由我來問嗎？”金南感覺整個人都裂開瞭。
他要是沒記錯的話，這個女人不就是故意帶他去高檔餐廳吃飯的撈女艾美麗嗎？！
“我認識你的時候，你還叫金鐵男。”艾惜拿起手中的病例，“現在怎麼改名叫金南瞭？”
“我認識你的時候，你也不叫艾惜。”金南學著她的樣子懟回去，“是吧，艾美麗？”
曲奇過來給兩人送茶，聽到金南說的話，一臉驚訝道：“您竟然知道艾醫生的藝名？”
藝名？
誰傢好人出去相親還給自己起藝名！
啊，不對。
他好像就起瞭個藝名……
意識到自己不可能再在這裡看病瞭，金南抓起外套，道：“對不起，今天這個咨詢我看就算瞭吧，聽說病人是不能找熟人當心理醫生的，咱倆從某種意義上……也算是熟人。”
說完，金南便準備離開。
誰知，艾惜卻把他攔住瞭。
“你都付錢瞭，我這邊是不退款的。”
“無所謂。”金南道，“你就當我沒來過……”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故意跟他作對。
金南話音剛落，窗外便傳來一道震耳欲聾的雷聲。
“轟——”
緊接著，無縫銜接地下起瓢潑大雨。
“你今天出門的時候是不是沒看天氣預報？”艾惜表情平靜，言語中卻帶著一絲揶揄，“晚間有暴雨，以及，冰雹。”
最後兩個字，艾惜故意說得很重。
金南深呼吸，道：“借我把傘，回頭還你。”
“傘可以借你，但你是打算走著回去嗎？”
“？”
“湖岸公館叫車很不方便，如果沒猜錯，你應該沒開車。”
“……”
金南唇瓣抖瞭兩下。
心裡閃過一個念頭——
這女人太可怕瞭！
“別那麼緊張，我沒有調查戶口的愛好，是你自己發朋友圈說的，我隻是偶然刷到瞭。”
金南這才想起來，他在來的路上發瞭條朋友圈。
大概就是吐槽京市的路況。
而他拍照的角度，明顯是坐在後排。
艾惜越過金南坐到沙發上，拿起茶壺倒瞭杯茶。
“咱們之間確實有過一些不愉快，但那都是過去的事瞭，我這人不記仇，你也沒必要把那次的逢場作戲放在心上。”女人放下茶壺，狹長雙眸看向金南，“來都來瞭，不如坐下聊聊？等雨停瞭再走。”
旁邊的曲奇聽到艾惜這麼說，感覺吃到瞭大瓜。
不愉快？
逢場作戲？
這倆人有故事啊！
“你，別在這兒搗亂。”沒等曲奇開口，艾惜便發起逐客令。
八卦之魂熄滅，曲奇有些遺憾，但還是乖乖道：“好吧，那我先走啦，祝你們聊得愉快。”
金南：“？”
他看上去有半點愉快的樣子？
曲奇走後，金南又看一眼窗外。
見雨勢比剛才更大瞭，索性不再掙紮，轉身坐回到沙發上。
出去裝撈女相親的人又不是他，他有什麼好尷尬的？
就當是借她的房子避避雨好瞭。
正想著，艾惜淡淡問：“你失眠多久瞭？”
話題轉換之快，讓金南險些沒反應過來。
他想瞭想，道：“有半年瞭？”
“你問誰呢？”
“我是不確定。”
“失眠這麼大的事都不放在心上？”
“我看過醫生瞭，沒用。”
“那隻能說明你看的是庸醫。”
“……”
這天沒法聊瞭。
艾惜似乎沒打算幫他解決問題，隻是趁著雨沒停在這兒跟他耗時間。
想到咨詢費已經交出去瞭，金南不想當這個冤大頭，清瞭清嗓子道：“我改變主意瞭，咨詢繼續吧。”
艾惜挑眉，“但我們是‘熟人’，熟人是不能給熟人做心理咨詢的。”
見艾惜用他方才的說辭反擊回來，金南咬咬牙：“那就當熟人之間隨便聊聊，這樣總可以吧？”
艾惜吹瞭吹茶葉，道：“可以。”
伴著窗外的傾盆大雨，金南把他這段時間遇到的煩心事一股腦地說瞭出來。
說實話，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明明面前這個女人表裡不一，言行古怪，說話時還夾槍帶棒……
但是看著女人平靜如水的眼睛，金南感覺這些話就像是被扔進瞭一個深不見底的樹洞。
無論如何，都不會被泄露出去。
“你跟我說這些，就不怕我轉頭告訴別人？”艾惜像是聽到瞭他內心深處的想法，漫不經心地調侃。
金南臉色一僵，硬邦邦道：“反正今天之後也不會再見面瞭。”
“嗯，也是……”艾惜點點頭，旋即話鋒一轉，“不過針對你的問題，我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
“？”
“人要發自內心接受自己人性中懦弱的一面。”艾惜頓瞭頓，“我指的是任何方面。”
“……”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在認真跟你分享經驗。”艾惜調整瞭一下坐姿，終於不再是那副慵懶的模樣，“曾經我也質疑過自己，認為艾惜不該是那個樣子，但後來我學會瞭和自己和解。”
“因為艾惜永遠是艾惜，一個人有強大的一面，就有懦弱的一面，甚至是瘋狂的一面。”
“活在自己給自己設定的框架裡是件很累的事，跳出這個框架，站在上帝視角看問題，你會發現不光是，每一個人都沒那麼偉大，也沒那麼不堪。”
艾惜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墻上的照片。
金南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照片上的艾惜，確實和她本人的形象大相徑庭。
所以，這就是她口中“瘋狂”的一面嗎？
“雨好像停瞭。”艾惜看一眼窗外，站起身來，“走吧，我送你出去。”
……
金南來到樓下的時候都沒覺得哪裡不對。
直到艾惜走到機車旁邊，將頭盔遞給他。
金南：“？”
艾惜：“跟你說瞭這邊沒車，我給你送到能打車的地方。”
“這不好吧……”
“你以為我願意送你？”
金南嘴角一抽，還是伸手接過瞭頭盔。
下過雨的夜冷風陣陣。
艾惜邁開長腿跨上機車，冷冷道：“上來。”
金南怔怔地坐到後面，兩隻手往哪放都覺得不對勁。
“幹嘛呢？”
“啊？”
“抱緊點兒，當心飛出去。”
金南還沒來得及吐槽，艾惜便一腳油門踩下去。
機車在黑夜中如同伺機而動的獵豹，“轟”的一聲沖瞭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