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在傢中得寵,素來是不需要下地幹活的,平日裡就在傢中做做傢務,順便做些針線活。
福嬸要在傢裡照看兒子,地裡的活兒便交給瞭胡老爹。
是以,桑桑來瞭,她們母女才能剛好在傢裡,陪她閑聊。
至於旺財,因為桑桑在,他也不好露面,隻能老老實實地躺在屋裡養著。
春杏在做針線活,福嬸則在忙些別的,她讓春杏好好陪桑桑說話。
春杏雖然依舊對桑桑有些擺臭臉的模樣,但實際上,她的態度已經不自覺慢慢軟化瞭,隻是依舊下意識冷臉罷瞭。
原本她對沈焰很是癡迷,覺得沈焰就是個大英雄,一心就想嫁給他,是以對於桑桑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女人,她充滿瞭深深的敵意。
但昨日,沈焰周身那股子懾人的氣勢一下把她嚇著瞭,她原本的春心被他嚇得稀碎。
原本美好的感覺出現瞭裂痕,一下就回不去瞭。
方才她看到沈焰,一下就沒瞭以前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滿腦子回蕩的都是他昨日兇神惡煞的那張臉。
她對沈焰的心態發生瞭改變,連帶著對桑桑自然就不再似之前那般敵視。
加上方才聽瞭昨日發生之事,春杏對她便又是同情,又隱隱生出佩服來。
歸根到底,她也不過是個未經世事的小姑娘,又能壞到哪裡去呢?
但春杏跟桑桑也不熟,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跟她聊什麼,便隻能悶頭繡花,這般瞧著,就有點冷落人的意味瞭。
但桑桑卻並不覺被冷落瞭,因為她能看出來,春杏是個單純善良的姑娘,現在的她對自己也沒瞭敵意。
此時她看似冷淡的態度,也隻是表象罷瞭。
桑桑見她一直埋頭刺繡,目光便也不覺落在她的繡品上。
春杏在繡帕子,繡的是梅花的樣式。
那帕子的料子普通,她的繡工也一般。
而那針線簍子裡,已經繡瞭好幾張類似的帕子。
桑桑見此,不禁發問,“你怎的繡這麼多帕子?”
春杏一副“你連這個都不知道”的表情,但還是難得耐心地對她解釋。
“這是在鎮子裡的繡坊拿的,繡一張帕子,花樣簡單的能掙五文銅錢,花樣復雜的八文十文,甚至更貴的都有。”
桑桑聽罷,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來如此。
春杏又道:“你會不會刺繡?”
桑桑點頭,“會的。”
春杏往她那身素素凈凈的衣裳上掃瞭一眼,心道,她就算會刺繡,那繡活兒也必然不好。
不然她給自己做的衣裳咋這般素凈,半朵花都不繡?
但她還是給桑桑留瞭點面子,沒有拆穿,“那你閑來無事也可以去拿些繡品在傢裡繡,還能補貼些傢用。”
就算做不來太精細的活,自己幫忙引薦一番,她也能接一點邊角料的小活計,能掙一點是一點。
桑桑完全不知道春杏心中所想。
她雖會刺繡,但她卻不想做這個營生。
跟做繡活相比,她更喜歡做吃食。
但她卻沒有反駁春杏的話,畢竟對方也是一番真心好意。
她坐在這裡閑著也是閑著,桑桑便提議:“我能幫你繡一張嗎?反正我坐著也沒事。”
春杏卻當她是要練練手,也沒推辭,很大方地答應瞭。
就算待會兒她繡壞瞭一張帕子,自己也不會跟她計較,就當是送給她瞭。
但很快,春杏就發現自己是自作多情瞭。
一刻鐘之後,她手中原本就已經繡瞭一半的帕子還沒繡好,桑桑那張原本空白的帕子上,就已經出現瞭一朵栩栩如生的杏花。
春杏瞪大瞭眼睛。
桑桑一臉赧然,“我許久沒做針線活瞭,手有點生瞭,繡得不好。”
春杏:……
她瞬間覺得自己手中那繡到一半的帕子有點燙手,臉也不自覺開始燒瞭起來。
她下意識地把自己繡的帕子往身後藏瞭藏,整個人也恨不得直接鉆到地縫裡躲一躲才好。
她這繡功叫繡得不好,那自己的算什麼?她這簡直完全拿不出手啊!
虧得自己方才還想著幫忙引薦一番……
幸虧方才沒把那話說出口,不然,簡直要丟死個人。
她正要把繡品收起來,趕緊結束這個令人尷尬的話題,不料這時福嬸恰好從廚房走瞭過來。
她本是有些不放心自傢閨女,擔心她還鉆在牛角尖裡,冷落瞭桑桑。
結果一過來,就瞧見瞭桑桑手中的那帕子,她頓時驚得呀瞭一聲,直接就把帕子拿瞭過去,一臉嘖嘖稱奇。
“阿焰媳婦兒,這是你剛剛繡的?”
桑桑點頭,“嗯,隨便繡瞭繡。”
福嬸的嗓門一下拔高瞭好幾度,“這麼好的手藝,竟是隨便繡繡?那你認真繡起來,得繡得多好啊!
瞧瞧這針法,這配色,還有這花型,就好像活瞭似的!我差點以為我眼前就有這麼一朵漂亮的花兒呢!”
福嬸的這番不吝誇贊,讓桑桑的臉上不禁露出兩分赧然,同時,心頭又升起一股歡喜愉悅來。
誰會不喜歡被別人誇呢?
尤其是福嬸的誇贊還這般真心實意。
福嬸誇完桑桑,就看向自傢女兒,便見她把手背在身後,像是在藏什麼東西的樣子,那臉色也別別扭扭的。
自己傢的女兒,福嬸哪有不明白的?
她屁.股一撅,福嬸就知道她要拉什麼屎。
福嬸一副嫌棄模樣,“行瞭,別藏瞭,你是個什麼水平,老娘還不知道嗎?用得著你這般藏藏掖掖的。”
春杏被自傢娘親揭瞭短,一張臉漲得通紅。
她跺腳,滿臉惱怒之色,“我,我哪有藏瞭?我,我繡得也,也不差啊!”
說到最後,她自己都禁不住有點心虛,底氣不足。
福嬸半點臉面都沒給自己女兒留,她伸手就把她的帕子搶瞭過來,“來來來,把你繡的跟人傢阿焰媳婦繡的比一比,嘖嘖,這可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
春杏更加惱瞭,桑桑連忙道:“福嬸,您別這麼說,春杏繡得挺好的。”
春杏聽瞭她這幫忙找補的話,反而更加羞惱瞭,不禁瞪瞭桑桑一眼。
福嬸抬手在春杏的腦門上戳瞭一下,“你個臭丫頭,你技不如人還敢瞪人傢,若我是你,這會兒就應該好好謙虛地向人傢學習學習才是!
人傢若能教你個一招半式,就夠你受益匪淺瞭!”
要不怎麼說人老成精呢,同一件事,春杏看到的點,和福嬸看到的點完全不同。
春杏除瞭羞窘難堪,還有一點點隱隱的嫉妒。
福嬸除瞭贊嘆欣賞,心裡頭藏著的,便是更深的盤算。
她這話看似是在罵自己女兒,但實際上卻也是提點她,同時也是在試探桑桑的態度。
若桑桑當真願意教,自然就會主動接下話頭。
若桑桑不願意教,那這番話便隻是福嬸教訓自傢女兒的話,沒別的什麼意思,如此,大傢雙方臉面上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