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捂著聽筒,挪步到江然跟前,小聲問他:“你明後天有時間嗎?能不能陪我回去看一下奶奶?”
江然雙手交疊在身前,俯身直視著她,清透的嗓音被刻意壓住,聲線被壓得低且具有磁性,“隨時有空。”
四個字,還被拖長瞭語調。
舒心一噎,懷疑他是在不滿她剛剛說他忙的話,馬上回身對著電話那頭說:“奶奶,那我們後天去看您。”
“好好好!”宋清瑯的笑聲漸盛,聽聲音就知道她有多歡喜。
宋清瑯是一個處變不驚的人,平日很少有外放的情緒,此時她會這麼高興,這是舒心沒有想到的。
電話裡不僅沒有一句責怪她先斬後奏的話語,好像還從側面認可瞭她的決定,就像在表明一個態度,不論她做什麼,都會堅定地站在她這邊。
可是,她擔得起這份堅定嗎?
舒心收起掛斷電話的手機,心情沒來由得低落,轉過身,在對上江然不悅的臉色時其他的情緒瞬間消散。
她愣愣地看著他,好奇問:“你怎麼瞭?”
江然眉眼一低,眼神輕飄飄地看她一眼,聲音聽不出起伏,“我很拿不出手?”
舒心嘴巴微微張著,沒聽明白他的意思,便順著心意答:“沒有啊。”
江然又問瞭一句:“那就是我的存在讓心心覺得丟臉瞭?”說話時一臉不痛快地瞇著眼,表情有些惱火。
聽他這麼說,舒心有些焦急瞭,“怎麼會呢?”
江然上前一步,深邃的眼睛對上瞭她,“那為什麼你不願意帶我去見你的傢人?”
舒心終於明白他想表達什麼瞭,幹巴巴笑一聲,“我以為……”
“我不忙。”江然打斷,“隻要是心心的事,我都有空。”
舒心一驚,他的眸光此時如一汪深不見底的清潭,盛滿深情,滿滿實實,似要溢出來一般。
明晃晃的偏愛,便是舒心再遲鈍,也聽出來瞭。
她望著他的眼睛出神,心想,江然這是生氣瞭吧?
她對他顯然沒有他對她上心,這樣對比下來,任由是誰心裡都不會好受。
舒心感到過意不去,認真地說:“是我考慮不周,理當要見的,過幾天,我們再去嬢嬢傢。”
說完怕他誤會,她又解釋瞭一句:“不是不帶你去見我父母,我從小……”
不等她說完,江然一把將她撈進懷裡,未盡的話全部淹沒在他滾燙的懷抱裡。
他有點後悔,不該說這些話激她的,激得她最後要扒開傷口來向他解釋,他嘆氣,聲音沙啞:“我知道。”
他知道?
知道她的傢庭情況嗎?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但不用她親自開口告知,她竟覺得松瞭口氣。
感受到懷中人稍稍松懈的身子,江然憐愛地撫摸著她的長發,嗓音輕柔地說:“以後由我來疼心心。”
舒心抵在他胸前的手不由攥緊。
——她不僅有傢瞭,還有人疼瞭。
腦子裡閃過這個想法。
莫名的,眼睛裡熱熱的。
但她不想哭,不想把被父母遺棄當成一個淚點,要不然她都會忍不住自我厭棄,因為,她究竟是有多招人討厭,才會連父母都不愛她。
舒心把頭埋在他胸前,深吸瞭好幾口氣,以此來平復心情。
江然擁著她,放在她腦後的手自然滑下,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後背,就跟哄小孩子不要哭的輕拍一樣。
頭埋得久瞭就有點悶,舒心轉過臉,微微抬頭,從她的角度剛好能看到他凸起的喉結和微微冒出胡茬的下巴。
平常看到的他都是收拾得一絲不茍的,下巴光潔,幹幹凈凈,難得看到一點青印,不知道摸起來是什麼觸感。
舒心松著的那隻手像被蠱惑一般,抬起手背輕觸瞭下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茬。
無意識的動作和心中的念頭把舒心嚇瞭一跳,連忙退出他的懷抱。
迅疾的動作使得她沒有留意腳下的臺階,一腳踏空,攥緊的手還拉在他領口處,直接拉崩瞭他衣服上的一顆紐扣,大片胸膛敞露在眼前。
“對不起,對不起。”舒心趕忙上前拉起他的領口,手上動作慌亂,掩瞭好幾次都沒能把衣領掩好,一時間手忙腳亂的。
她的手貼在他胸口處,感受到手下胸腔震動,江然低低地笑出聲來。
下一秒。
江然拉過她,低頭前額輕抵上她的額頭,低聲說:“心心不急,我們馬上回房睡覺。”
舒心愣住。
她急什麼?
江然抿著笑,牽著她的手,把她帶進瞭客廳。
舒心不放心地指瞭指他的領子說:“這個該怎麼辦,要不我給你補一下?”
“沒事,洗澡睡覺瞭。”靜瞭幾秒,他又說:“等會兒我脫下來,心心再幫我補吧。”
舒心咬咬牙,反應過來自己又一次被戲弄瞭。
江然拉著她上樓,沒有徑直帶著她回臥室,而是留在二樓的小客廳對她說:“我先去洗澡,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傢裡的所有東西你都可以動,包括書房,不需要過問我。”
說完,他轉身回臥室,舒心看著他的背影,整個人脫力坐到沙發上,右手抬起覆在眼睛上,以此緩解心底的尷尬。
她到底在幹什麼?
一晚上凈幹蠢事,凈說胡話瞭!
“心心。”
江然站在臥室門前喊她。
“啊?”舒心下意識地應瞭一聲,隨即坐直身體,呆呆地望著他。
江然指瞭指書房的位置,說:“最新期刊的《藥學學報》放在書桌上,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看。”
他就看到舒心的眼睛登時亮瞭一下,他就知道他壓對瞭,憑借此物來分分她的心,以免她長時間處在尷尬又緊張的情緒裡,叫人不放心。
說完,他進瞭臥室。
舒心迫不及待地跨上地臺,長條形的書桌,這個長度坐下兩個人辦公都不會覺得擠。
學報就躺在書桌顯眼的位置,全新的,看起來江然還沒來得及翻看。
舒心翻開扉頁,很快就沉浸在書海裡,連江然什麼時候洗好澡出來的都沒註意。
“我們公司實驗室就一直在做細胞凋亡的研究。”他的突然出聲嚇瞭舒心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