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青依然樂呵呵地笑著:“這事可不是我挑起來的,是朱大海挑的頭。那天他非得要跟我打四角板,非得要來錢。
我被逼得沒辦法就答應瞭,他打輸瞭,輸給我二十次。後來他還慫恿其他人跟我打,立下個規矩,我要輸瞭給五毛,他們輸瞭隻給我一毛。
我覺著自己不會輸,就答應瞭。後來我一直贏,把大傢手裡的錢都贏瞭過來。他們不服氣,一直來找我挑戰,慢慢地我就贏瞭十六塊。”
“這是賭博,以後不許來。”聽見是朱大海攛掇出來的,原本開心的顧爺爺特別生氣,“離那姓朱的遠點,聽著就晦氣。”
這輩子做的最大的錯事就是將孫女許配給朱大海,好在後來退婚瞭,一切都回到瞭原點,不然他這麼好的孫女配那麼個好吃懶做的渾蛋,都得氣吐血。
爺爺沉下臉來,顧長青還是挺害怕的,馬上答應:“以後都不跟他玩瞭,他沒錢,想跟我玩也不可能。”
“那也不許招惹他,那就是個不要臉的。”顧爺爺十分厭惡朱大海,“他找你玩四角板用錢做賭註,擺明瞭就是想坑你。隻是你運氣好,沒被他坑到。”
不能說孫子有實力,四角板打得好,會讓他得意忘形。說他運氣好,純粹是僥幸贏瞭人傢,算不得什麼真本事。
“我知道他是想坑我,可我也不是好欺負的。”顧長青拿出口袋裡的四角板,慢慢地拆開給顧爺爺看,“他們贏不瞭我,沒辦法把我的四角板打翻,我在裡頭鋪瞭一層細沙。
這樣四角板就比別人的重,再大的力氣也打不翻。朱大海想坑我,沒想到被我給坑瞭。”
“你還說。”蘇清瑤隨手給瞭兒子一下,“你爺爺說得對,這事以後不能幹,把四角板丟瞭,被人知道,有你好受的。”
顧永壯也說:“聽你媽的,別叫人知道你變著法兒坑人。還有,都贏瞭誰的錢,把錢還給人傢。”
顧長青不樂意:“我不要,那是我辛辛苦苦打贏的,又不是讓他們給的,憑什麼把錢還給他們?”
“因為你使詐瞭。”顧清清點瞭一下顧長青的腦門,“這對輸的人來說是不公平的,以後少摻和這種賭錢的事。
十六塊可不少瞭,都誰輸給你的?能還得盡快還給人傢,別讓人回去整出些偷雞摸狗的事來。”
別人的話可以不聽,姐姐的話是一定要聽的。他敢不聽,一會兒老媽說不定就會給他來個“竹筍炒肉”。
那可不劃算,他還是聽姐的話為好。
“我知道瞭,一會兒吃完飯就找他們去。”
他都想好瞭,錢不能白還給他們,得讓他們給自己買棒冰吃,要不喝汽水也行。
一傢人坐下來吃飯,顧長青吃完就跑瞭,肯定去找那些打四角板的小孩瞭。
顧爺爺中午得瞇會兒,下午四點多才會出去轉一圈。割點草,看看田裡地裡哪兒長雜草瞭,能拔的拔掉,拔不掉的回傢喊兒子來。
顧永壯舍不得開房裡的電扇,搬瞭三條凳子到門口,拼在一起午休。
江靖遠和顧清清回瞭自己屋,兩人各睡各的床,到瞭三點來鐘才醒。
蘇清瑤已經在廚房炒菜瞭,準備瞭三碗菜,三碗米飯,三雙筷子,三個酒杯,半瓶白酒。
不是顧爺爺常喝的花雕,而是代銷店裡買的谷燒。
東西準備好,正好顧清清也起來瞭,用個大菜籃裝瞭,拿好紙錢,鋤頭,砍柴刀。
她跟江靖遠兩人去瞭後山的墳地。
顧傢村的人死瞭基本上都埋在後山,很少有葬去別處的。
江靖遠的媽媽死得早,他外公外婆吩咐過,往後他們二老死瞭就埋在女兒的旁邊。
所以三座墳是挨在一起的,清明節來掃墓很方便。
江靖遠很少來,他不知道該準備什麼,也很少在傢裡弄這些。更大的原因是不敢來,來瞭心裡就難過得想哭。
他沒有資格哭,他就一個人,必須努力活下去。
今天是頭一回正兒八經來墓地,東西放下,在三座墳墓的中間空地上整理出一塊地方,一會兒好燒紙錢。
清明節舅舅來整理過,三座墳墓上還算幹凈,雜草灌木叢是有,不多。
拿著柴刀將長出來的草木砍去,丟在一旁,用鋤頭挖瞭山土給三座墳墓又堆疊瞭一些。
顧清清在中間那塊空地上擺上飯菜,擺好筷子,倒上酒,開始點火燒紙錢。
點瞭一把香遞給江靖遠,示意他去打躬作揖。
“外公!外婆!媽!我是靖遠。”
一向堅強的他隻說瞭這一句,底下便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瞭。胸口很悶,很疼,眼眶紅得要滴血,眼淚在裡頭泛濫。
最終化作無聲的淚,一滴一滴滑落。
顧清清點瞭一把香過來,也對著三座墳墓拜拜:“外公!外婆!媽!我是靖遠的媳婦,我叫顧清清。今天來看望你們,是想告訴你們兩個好消息。”
聽瞭顧清清的話,擦瞭擦臉上的淚,江靖遠胸口的悶痛慢慢減弱,接著顧清清的話茬往下說。
“我考上大學瞭。外公外婆!媽!你們是不是很開心?還有就是我要結婚瞭,下個月初八的日子。那會兒我們就不來祭拜瞭,實在是結完婚就得整理東西去上大學,太忙瞭。”
“靖遠很能耐,考上瞭京都大學,全市都沒幾個人考上呢,他是其中之一,你們高興吧!”顧清清就跟面對平常人一般聊起瞭傢常,“我很高興呢,我會陪著他一起去讀書。你們放心吧!往後他有我照料,日子肯定不會差的。”
江靖遠作揖完,將香分別插進瞭三座墳墓,每座墳插三支。顧清清也一樣,隨後兩人空手對著墳墓作揖。
紙錢還在燒著,顧清清撿起一根棍子,輕輕地撥著,把沒燒到的地方翻過來繼續燒。
“媽!你還好嗎?”
江靖遠再次點瞭三支清香,對著媽媽的墳墓作揖跪拜,眼裡的淚再次無法控制地往外流。
媽媽走的時候他還很小,什麼都不記得,就記得外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哭聲沉重痛苦,悲戚淒然,慘不忍睹。
“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有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