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沒給你買。”
“啊?為什麼?傢裡四個人,三個都買瞭,為什麼不給我買?”
顧爺爺瞪眼:“給你買什麼?你是弟弟,當不得你姐給你買衣服。”
蘇清瑤直接問:“巴掌要不要?你姐大老遠回來一趟多不容易,給你吃的還不夠?還要給你買衣服?你多大臉?”
顧永壯嫌棄地看著兒子:“你姐給我們買衣服,那是她的一片孝心,給你買算什麼?”
顧長青低著頭不敢說話瞭,傢裡三座大山壓迫著,沒他言語的份兒。
江靖遠安慰他:“不是不給你買,是不知道你長高瞭多少,買多大合適。這樣,明天跟我去市裡,姐夫給你買。”
“真的?”顧長青臉上瞬間多雲轉晴,“姐夫!你真的要帶我去市裡買衣服?”
“當然。”江靖遠默默顧長青的腦袋,“姐夫答應你的事,一定做到。”
顧清清也笑著安慰弟弟:“明天姐陪你一起,順便去棒冰廠看看馬正立。”
顧永壯將衣服往身上套,大小剛剛好,很合身:“還是我傢清清厲害,這衣服不大不小,長短合適。生女兒就是好,懂得心疼父母。”
“胡說。”顧爺爺不客氣地反駁,“女兒也得看是誰生的,誰養的,小煙也是女兒,可有看她給你大哥買點啥?”
顧永壯被顧爺爺一句話噎得不敢吭聲,心裡卻在想,大侄女怎麼能跟他傢清清比?
蘇清瑤也在試穿滑雪襖:“喲!這棉襖怎麼穿著輕飄飄的,還暖和,京都人真會享受。”
摸瞭摸佈料,薄薄的,很絲滑,不像平日裡常見的棉佈,摸起來有點硬挺。
兩種手感,完全不同。
顧長青好奇地摸瞭一下,轉頭問江靖遠:“姐夫!你怎麼不買個這樣的棉襖?”
“沒有賣男款的,全是女款。”
顧清清本來還真打算給江靖遠也買個滑雪襖,找遍瞭各大商場都沒有,最後隻能買瞭夾克襖。
顧爺爺穿瞭新衣服後不舍得脫下來,領著顧清清和江靖遠:“咱們走吧!去你顧二爺爺傢一趟,看望看望你永昭叔。
那孩子是顧傢永字輩裡最有能耐的一個,可惜落得這麼個下場。”
顧永壯怕顧爺爺摔瞭,拿著手電筒給他照明,攙扶著他,江靖遠和顧清清跟在他們的身後。
顧永昭的傢在村子中央,幾兄弟都過得不錯,他們傢也有人在棒冰廠上班。顧二爺爺也總愛跟顧爺爺在一起割草放牛,兩人挺聊得來。
自從兒子被部隊的人送回來,他就一直在顧爺爺面前唉聲嘆氣,有時候說著說著還會老淚縱橫,生怕最有出息的兒子,最小的兒子要走在他前面。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他不想經歷,可兒子那樣的情況,怕是時日無多。
原本他生活幸福,沒啥煩心事,兒子們雖然不富裕,給不瞭他什麼,可小兒子孝順,每個月都會寄錢來。
日子還算過得去,小兒子這一倒下,他的好日子也到瞭頭。
想想都心酸,可又沒辦法,再苦再累,也得好好照顧他,希望有一天能好起來。
顧傢四個人到瞭顧永昭傢裡,顧二爺爺和顧二奶奶剛吃完飯。顧二奶奶坐在門檻上抹眼淚,勸著屋裡的兒子。
“你總這樣不吃不喝,要是身體垮掉瞭往後可怎麼辦?我知道你心如死灰,不想活瞭,不想拖累我和你爸,可你有沒有為我們想過?
小時候含辛茹苦把你養大,難道你不該送走我們再想自己的事?你是軍人,該有鋼鐵一樣的意志,這麼點小毛病就難倒你瞭。”
屋裡傳來絕望、沉悶、渾厚、嘶啞的男中音:“媽!我這樣,活著跟死瞭有什麼區別?別留我,遭罪。”
顧二爺爺剛要開口罵人,聽見外頭有人喊他,起身出來一看,是顧爺爺一傢來瞭。
隨即臉上一怔,感覺很意外,看到顧清清才勉強笑瞭笑:“清清和靖遠回來瞭?什麼時候到的?下午你爺爺還擔心你們今天到不瞭傢呢。”
顧清清回答:“晚飯邊到的,剛吃完,爺爺說讓我來傢裡看看永昭叔。”
顧二奶媽十分感激:“孩子!辛苦你瞭,你是醫生,你給看看,你永昭叔的腿還有救不?”
屋裡傳來拒絕的聲音:“媽!不用看瞭,沒救瞭。”
顧二爺爺朝著屋內吼:“難得清清回來就來看你,你瞎說什麼?清清可是最好的醫生。
人傢好心好意來瞭,不辭辛苦,可見對你有多重視,你怎麼不識好歹?”
屋內的人被吼得啞火,沒有再吭聲,顧二奶奶要給他們泡茶,顧爺爺朝他擺手:“別忙活瞭,讓清清進去看一眼,不管能不能治,總歸過個寬心橋。”
顧二爺爺贊同,命令顧二奶奶:“老婆子!你帶著清清和靖遠進去,我跟他們爺爺坐外頭聊會兒天。”
“誒!”顧二奶奶點著頭,領著顧清清,“孩子!跟我來。”
顧清清沖著愁眉苦臉的老人傢笑瞭笑,跟著她進屋。
床上躺著一位身材高大,形容枯槁,神情木訥,生無可戀的男人,看到顧清清和江靖遠,隻是淡淡地瞟瞭一眼。
古井無波的灰白眸子裡毫無波瀾,放在被子外頭的雙手緊握成拳,仿佛在抗議命運的不公。
病人雖然癱瘓在床,屋裡聞不到一點異味,可見顧二奶奶照料得有多用心。
顧清清走到顧永昭的床邊上,看瞭眼他的臉,頓時眉頭緊緊皺起。
在他的眉宇之間,她不但看到瞭一絲黑氣,還看到瞭一絲“S”形狀的黑氣在不停地遊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的癱瘓有關,但看這絲黑氣,應該是想吞噬他的意識,逼他崩潰就范。
顧永昭平躺在床上,胸口以下裹在瞭被子裡,根本看不清腰部有沒有黑氣作祟。
顧清清也不急,對他說道:“永昭叔!我先給您把個脈可以嗎?”
抬眼打量瞭一下她,顧永昭展顏,露出一絲苦笑:“沒用的,我們部隊最好的外科醫生都沒辦法,你一個小姑娘,能有什麼辦法呢?
我這輩子也就這樣瞭,何必浪費時間。回去吧!從京都回來坐車夠累的,我的病你看不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