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今日張睿談及此事時黯然的神情,他就蹙瞭眉。
為瞭幫張睿找人,他曾無數次看過張睿畫的畫像,自覺不會認錯人,尤其是胡明斷臂那次她再出現,他更加肯定那張臉就是張睿的前未婚妻,姚傢的嫡長女姚昕,年齡也剛好對得上。
姚景山和皇後是害葉傢的人,若月娘就是那姚昕,她接近錦兒,對錦兒好,又是為什麼?
他需得弄清楚,不能在錦兒身邊留隱患。
前兩日他將月娘有可能就是姚昕的事情告訴瞭張睿,可張睿今日告訴他,他已經見過那月娘隻是一介風塵女子並非他的未婚妻。
蕭墨曄從沒懷疑過自己記人的本事,會不會張睿見到的根本就不是月娘?
“怎麼瞭?”葉筱錦見他眉頭皺得能夾蒼蠅,用手撫瞭撫。
蕭墨曄抓過她的手,“我讓肖海快些把穩婆請來,你這腿這樣下去不行。”
他已去信京城那邊查姚傢女的事情,在沒有確定之前,他不想告訴錦兒,錦兒每次談及月娘時眉眼裡都是暖意,看得出來她很喜歡月娘。
若是月娘不是姚傢人最好,若是,他也要想辦法將這件事對錦兒的傷害降到最低,她在意每一個對她好的人。
“也好,多給些銀子,腿腫還好些,壓迫坐骨神經走路像踩著釘子般疼得難受,有時我覺得那樣走路的自己像個鴨子。”說完,自己先笑瞭。
蕭墨曄很是心疼,給她兩隻腳都仔細按瞭,又放在溫水裡泡瞭會,才將人抱到床上,在她腳下墊瞭個枕頭,吳嬤嬤說這樣有利於消腫。
這種貼心的伺候,葉筱錦從起初的不適應到現在的受用也僅僅隻用瞭幾日,她嘆道,“我果然還是好享受的,別把我養太嬌瞭,不然你回去瞭誰幫我按。”
蕭墨曄躺到瞭她身邊,眉間顯出一些鬱色,“我會快去快回。”
葉筱錦聽出瞭話中的意思,“就要走瞭嗎?”
蕭墨曄點頭,“張閣老會在大朝之時提出爺爺貢獻寶貝炸山的事情,請求皇上論功行賞,我需得設法請皇上上朝應瞭這事,順便把我們的婚事提出來,請他下一道賜婚聖旨,皇上親賜的婚事,皇後不好再做文章。”
葉筱錦瞭然,她娘是西夏公主,她的身上也流著一半西夏人的血,若是皇上親自下旨成全她和蕭墨曄的婚事,皇後再拿她的身份說事,便是讓皇上被天下人笑話看人不準,辦事有誤。
皇後還沒狂妄到不顧皇上的顏面。
“昏君。”葉筱錦怨氣升起。
蕭墨曄有些無奈,還真是什麼都敢罵,“他從前不是這樣的,以前時常為瞭批折子議事徹夜不休,以至於都有大臣上書他隻顧國事冷落瞭後宮。”
爺爺也說過類似的話,在她從前那個世界也不是沒有這種情況,有些人大病一場或者歷經生死後會突然想開,格外地在意自己,在意生命。
可,這位是皇上,他肩上扛著的是整個大胤的百姓,他把這些說丟就丟瞭,是不負責任,是昏庸。
蕭墨曄雙手枕在腦後,眼神望向床頂,“我從前懷疑過他是不是被調包瞭,趁著他喝醉摸過他的臉,沒有易容的痕跡。
我還不會走路時就被他帶在身邊,我第一次拿筆,第一次拿劍都是他教我的,那時他對我好得讓我以為他就是我的父親。
我小時候膽大包天喊過他爹爹,嚇得他身邊一眾人跪瞭一地,他沒有責罰我,反而大笑著把我往空中拋,說你爹替我守江山,我得替你爹帶好兒子,笑鬧片刻就讓人將我帶去習武,很是嚴格,可我卻感受得到他對我的好。
後來倒是不嚴格瞭,對我也好,但凡我提出的要求他很少不滿足,可再也不會看我字練得好不好,武功有沒有精進,隻會縱著我玩,天下人都道鎮南王世子命好得瞭寵聖,其實他對我越來越疏離。”
“有沒有可能他被皇後下蠱瞭?”葉筱錦大膽假設,那影視劇和小說沒少有這樣的劇情。
蕭墨曄笑著抽出一隻手來捏捏她的臉,這丫頭知道的還真多,“我找擅長此道的人求證過,被下蠱的人會對下蠱的人言聽計從,事實上並非如此,他與皇後也會有意見相左的時候,大多是皇後妥協,他平日放權給皇後,真是有大事比如立儲,皇上不同意皇後是做不得主的,所以這個懷疑不成立,他並沒有被皇後蠱惑。”
語氣雲淡風輕,葉筱錦卻聽出瞭悲傷淒涼,她握住他的手想要給他些安慰。
蕭墨曄反手將她的手握住,放在胸口位置,語氣淡淡,“我無意中聽到他與皇後談話說這一切都是對我的捧殺,這才是真相。
小時候的好,大概是那時我年紀小不懂得如何辨別真情假意,以為他是真的對我好,把對父王的孺慕之情都投在他身上瞭。
自那以後,我便不再去做那些蠢事來證明他不是他,他就是他,隻不過先前的一切都是假象而已,否則一個人怎麼會變得這麼徹底,像是完全換瞭一個人。”
這句話讓葉筱錦的腦子裡有一個念頭閃過,太快沒抓住,人就被蕭墨曄摟進懷裡,箍得緊緊的,“睡吧,不說這些不相幹的人瞭。”
葉筱錦心頭苦笑,哪能真不相幹,自小被親生父母留在京城,那個人以父親一樣的角色出現在他的生活裡對他好瞭那麼些年,突然一切都變成算計陰謀,換做誰能不受傷害,把曾經的一切當做不相幹徹底丟下?
她心疼地回抱住蕭墨曄,黑暗中兩人各自帶著心思抱成一團,吸取溫暖。
第二日兩人吃瞭早飯走到後山,把金雕放出來直奔贛寧縣。
卻沒有見到月娘。
清風接待的他們,說月娘有事外出離開一些日子瞭,去向不知。
並沒有多做停留,讓念夏過來陪著葉筱錦,她自己就去忙瞭。
“學得怎麼樣,能不能吃得消?”葉筱錦看著好不容易養瞭些肉的念夏又瘦沒瞭,有些心疼。
念夏在這裡能見到葉筱錦,眼裡是藏不住的高興,“能,清風姐姐親自帶的我,事事教得很用心。”
“有個事要跟你說下,你先前發現的那個山澗底下可能藏有暗河,張大人現在帶著人在挖,屆時急流沖下來你們村子以後就住不得人瞭,得搬地方,你傢可還有什麼東西要拿的,到時我讓人去給你取來。”
這又是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念夏搖頭笑道,“該拿的都拿瞭,現在姑娘在的地方才是我們的傢。”
葉筱錦打趣她,“才出來學瞭幾日嘴巴都變甜瞭,會哄人瞭。”
“沒有,念夏說的句句實話。”
葉筱錦也不再逗她,問起正事,“你來這邊沒見過月娘嗎?”
念夏收瞭笑意,看瞭看門外,搖瞭搖頭,“第一天來的時候見過,囑咐清風姐姐用心教我,後面再也沒見過瞭。”頓瞭頓她又道,“清風姐姐這幾日時常出神,時不時不自知地嘆氣。”
葉筱錦擰眉,是樓裡有事月娘去解決瞭?還是月娘又出事瞭?
想起另一事她又問道,“隻有清風帶你,你見過清水嗎?”
“沒見過。”
蕭墨曄聽著主仆談話內容心往下沉瞭沉,月娘若不在,那張睿見到的月娘就不是真的月娘,她是真的離開瞭,還是刻意避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