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就過,今天是葉筱錦回贛北府的日子。
蕭墨曄能爭取的極限就是晚一個時辰進宮,情感上想跟著葉筱錦回去,理智上壓制瞭自己的沖動,他不能錯失這次壯大自己的機會,否則將來如何庇護妻兒。
他已經做出最壞打算,若有一天葉筱錦的秘密泄露,不被天下人所容,他就反瞭這天下,成為掌控這天下話語權的強者。
皇後對禁衛軍統領一職被皇上拿走給瞭他很是不滿,交接起來自然會百般為難,蕭墨曄這幾日在宮裡當值並不輕松但也難不倒他,這些他沒跟葉筱錦提過,不過他想以她的聰慧定也猜到一二。
那晚的事情,皇後從後宮推瞭個嬪妃出來做替罪羊,如意料那般,她和南夷二皇子摘得幹幹凈凈,真相如何大傢心知肚明,皇上都不追究,理由再牽強又如何。
朱閣老有心想給孫女報仇,可皇後對朱曼凝的算計是暗地裡的,明面上大傢知道的是那晚皇上殿中出瞭刺客,因為此事守衛皇宮的禁衛軍統領顧辭被革職,那位後宮的替罪羊被一杯鴆酒瞭結瞭性命。
朱子盛進禁衛軍的事情,蕭墨曄直接請示的皇上,皇上允瞭,還難得地把朱閣老叫去瞭他的勤政殿君臣敘瞭會話。
說的什麼蕭墨曄不知道,不過從宮裡出去後,朱閣老又去瞭趟鎮南王府,半下午才回的朱府,私下裡大傢便傳開瞭,與鎮南王府疏離瞭十幾年的朱府又與王府恢復往來,在皇後和鎮南王府之間中立的朱閣老站到瞭鎮南王府這一邊。
這則私下傳開的消息,葉筱錦也聽說瞭,她對著蹲下身幫自己穿鞋的蕭墨曄埋怨道,“王府並沒有做什麼,隻不過是沒有順從皇後,便被她視為眼中釘,視為敵派,也虧得大胤先帝把底子打得好,不然就她這種內耗折騰法子,隻怕已經亡國瞭。”
蕭墨曄聽瞭這番膽大包天的話也沒阻止,知道她是被即將離別的情緒影響瞭,他安撫道,“你放心,我不會掌管禁衛軍太久,你忘瞭皇上是要我入吏部的,我爭取早些把禁衛軍交到表兄手中,然後去贛北府陪你待產,等你生產後再回吏部任職。”
“可行嗎?”葉筱錦也知道自己有些使小性子瞭,“表兄會不會屆時因為朱顥反而被皇後策反?”
“祖父在派人教習他武藝時,沒少給他灌輸蕭傢的觀念,他流的是朱傢的血,長的是蕭傢的風骨,那晚的事情是意外,姑母和表妹是他軟肋,以後多磨礪磨礪就不會那麼輕信瞭,且,祖父讓木子暗處跟著他,是護著也是監視。”蕭墨曄把老王爺的打算和盤托出。
葉筱錦點點頭,安排朱子盛進禁衛軍是老王爺的主意,是她瞎操心瞭,老王爺自會考慮周全。
蕭墨曄幫她穿好鞋後,將人抱到梳妝臺前的凳子上坐下,給她挽發,嘴裡繼續道,“皇上已經暗示南夷二皇子離京瞭,他也正式請辭瞭,三公主主動要求和親南夷,被皇後關瞭禁閉。”
“嗯。”葉筱錦輕輕應著,少瞭一個和皇後勾搭給鎮南王府找麻煩的人總是好事,至於三公主留在京城給皇後找些不痛快也好。
她抬眸透過模糊的銅鏡看身後的男人,看不太真切他臉上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一直找話說的緣由是什麼。
他想借著聊別的事來沖散即將離別的不舍。
“對瞭,顧臻被殺的事情查得怎麼樣瞭?”葉筱錦見他沉默良久,又給他起瞭個話頭。
蕭墨曄蹙眉,語氣有些沉悶,“查到一些,但還不夠足以證實是姚丞相殺瞭顧臻,似乎有什麼人不希望我們拿到證據,那人每次都是提前一步就斷瞭我們的線索,我還會繼續查,你安心回去,這邊有我。”
聽到這話,葉筱錦突然就想起老王爺曾經說過的,沒有瞭姚丞相,皇後也會提拔別的人上位,與其到時找個厲害的不如就先留著姚丞相,難不成還有別的人和老王爺一樣的心思,亦或者這個阻止蕭墨曄查的人就是老王爺?可若是老王爺他為何不跟蕭墨曄明說?
這種疑似挑撥他們祖孫感情還沒有證據的猜測,葉筱錦選擇先按下,她提醒道,“換批人去查試試,等你能回贛北府的時候,你提前來個信,我到時請金雕跑一趟來接你,更快些。”
“好。”蕭墨曄應瞭一聲,有些惱自己為何要在分別時候跟葉筱錦說這些,平白讓她多思多想,京城的事情有他就夠瞭,等她回去贛北府還有一堆的事情等著她,夠她費心神的。
屋裡一時間靜默下來。
蕭墨曄一下一下給她梳著長發,這些日子他已經學會如何給她挽發,但此時他隻會用梳子一下又一下地順著長發往下梳,仿佛忘記瞭要如何動作才能將她的發挽起。
忽而,他丟下瞭手中的梳子,雙手捧著葉筱錦的臉,俯身便吻瞭下去。
萬般的不舍和還沒分別便生起的滿腔的想念都通過他略帶幹燥的唇化作熾熱的溫度,傳遞給她。
葉筱錦反抱著他的頸項,接下他所有的情緒和愛戀。
她覺得這才是告別的正確方式。
一吻過後。
蕭墨曄將葉筱錦摁在懷裡,從身後緊緊抱住她,兩人就這樣維持著這個姿勢默默不語,直到常嬤嬤的敲門聲傳來。
朱子盛也想和蕭墨曄一樣,晚些去當差,他想送送母親和妹妹,卻不想,平日裡話少的妹妹一直催著他快些走,母親笑著不阻攔妹妹,也不挽留他。
似乎從那晚他去城門口找葉筱錦後,母親和妹妹就發生瞭變化,她們很是期待贛北府之行。
去贛北府是妹妹提出的,她期待他可以理解,先前不太贊成妹妹去的母親也是一副盼著的樣子,讓他很是不解。
一步一回頭地走出母親的院子,朱子盛有種被遺棄的感覺。
清平郡主在屋內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偷偷用帕子拭瞭下眼角,一別可能就是好幾個月,她怎麼會不難受呢。
可父王說得對,兒子有自己的人生,他本該翱翔出自己的一片天空,不該將所有的精力都專註在她們母女的喜怒哀樂上,此去贛北府是讓兒子脫離她們的最好機會。
“母親,可是不舍哥哥?”朱曼凝走過來挨著她娘。
清平郡主攬著女兒的肩,“你哥哥要去闖自己的天地瞭。”
朱曼凝反握住母親的手,“母親別擔心,哥哥是有本事自保的,外祖和祖父也會護好他的,沒有我拖累,哥哥會更好。”
“胡說。”清平郡主柔聲安撫女兒,“你從不是拖累,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
朱曼凝輕聲嗯著,眼睛看著院外已經不見瞭兄長的身影,她沒有說出來的是,她的心病不隻是因為爹,還有兄長。
她記得那日,她避開瞭丫鬟婆子一眾人偷偷去瞭祖母的院子,想摘些桂花送給母親,卻聽到瞭祖母與身邊老嬤嬤的談話。
祖母唉聲嘆氣間,盡是兄長被她耽誤瞭。
她才驚覺,兄長身為朱傢嫡長孫,郡主之子,這些年竟賦閑無一絲建樹,連比他小一歲的二叔傢的兒子都入翰林瞭。
而兄長在做什麼呢?不是在傢陪著她就是聽聞哪裡有名醫貴藥,尋瞭去。
如今,兄長能有自己的差事,她很替她高興,甚至有些慶幸皇後那晚對她的算計讓兄長明白立業的重要性。
也感激外祖對兄長的這番安排。
清平郡主時刻關註著女兒的情緒,見她似在胡思亂想,擔心她又鉆瞭牛角尖,忙道,“我們去你外祖院子看看,他應是也早早起瞭。”
朱曼凝跟著母親往前走,心道,肯定是起瞭。
這兩日外祖話裡話外都羨慕她們能跟著表嫂去贛北府,恨不得馬上也跟著走一趟,估計也是早早就醒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