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說出口的委屈,都不叫委屈。
無人問津的委屈,連說出口的資格都沒有。
薑迎這些年沒少受欺負,不論是在周傢,還是來自於外界的惡意,從學生時代,到步入社會。
她的性子並非天生淡漠疏離,而是被時間一點點蹉跎,一點點打磨,最後成就瞭現在的她。
周易話落後,薑迎久久沒作聲。
周易聽不到她說話,也沒再追問。
兩人隔著電話沉默瞭一陣子,薑迎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薑迎溫吞開口,“你在做什麼?”
周易嗓音低沉暗啞,“穿衣服。”
薑迎心跳快瞭幾拍,答案呼之欲出,卻明知故問,“你晚上要出去?”
周易聲音不辯喜怒,“嗯。”
薑迎聞言,以為是自己會錯瞭意,指尖觸碰到窗璃,“周易。”
周易在電話那頭穿衣服的動作一頓,“嗯?”
薑迎,“你媽小時候打你打的狠嗎?”
周易呼吸一窒,意識到瞭什麼,邊加快穿衣的速度,邊咳嗽邊回應,“狠,往死打。”
薑迎笑笑,“我媽打我打的也狠。”
周易打開辦公室門往外飛奔,腦海裡閃過薑迎犯病那天的樣子,臉色驟然一沉,語氣盡量保持著平穩,“怎麼突然想到問這個?”
薑迎籲氣,像是沒聽到周易的問話,繼續說,“不過我媽跟你媽不一樣,在我爸沒出軌之前,她挺愛我的,會給我買我最喜歡吃的糖,還會親手給我織圍巾……”
薑迎說話語氣十分平靜,但周易卻能聽得出,她其實是在費盡心思從過去的回憶裡尋找被愛過的痕跡。
大概是因為隔著電話的緣故,薑迎無所顧忌,一口氣說瞭很多話。
等到她說累瞭,剛默聲,就聽到周易在電話那頭問,“小姨他們都睡瞭嗎?”
薑迎,“睡瞭。”
周易‘嗯’瞭一聲,又問,“你想不想吃夜宵?”
薑迎愣瞭愣,“你在哪兒?”
周易回答,“差不多還有五分鐘左右到傢,你如果吃夜宵,現在就可以開始穿衣服,如果不吃,我直接回傢。”
周易話落,薑迎抿唇不語。
薑迎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仿佛就像一潭死水,突然被掀起瞭浪花。
聽不到薑迎回話,周易心下瞭然,“吃燒烤?”
薑迎攥緊手機,“可以。”
周易沉聲道,“下樓。”
薑迎裹著羽絨服下樓時,周易正站寒風中抽煙,一身西裝革履,惹眼又單薄。
看到薑迎,周易掐滅指尖的煙闊步上前。
兩人對視,周易伸手將薑迎羽絨服領口攏緊些,輕挑眉梢,“怎麼沒系個圍巾?”
薑迎抬眼看他,“那你呢?”
周易薄唇半勾,“我要風度不要溫度,你跟我比?”
薑迎一時間啞言,抿著唇看周易。
周易見她沒有任何異常,一顆懸著的心落地,嘴角笑意加深,自然的牽起她的手過馬路。
吃燒烤的地方,跟水天華府僅一條街之隔。
不算遠,不過因為天冷的緣故,會感覺路程有點漫長。
薑迎走的慢,視線時不時落在周易牽著她的手上。
周易手指修長好看,手很大,很溫暖。
十多分鐘後,兩人抵達吃燒烤的地方,周易點瞭一堆燒烤,外加一碗皮蛋瘦肉粥。
薑迎本以為燒烤是點給她的,粥是他為自己準備的。
可等東西都上來她才知道,恰恰相反,粥是她的,燒烤是他為自己準備的。
看著擼著串喝著酒的周易,薑迎恍惚間感覺面前的這個人生疏又莫名親近。
周易嗓音依舊啞的厲害,喝瞭口酒潤嗓子,戲謔道,“沒坐上周氏傳媒總裁位置之前,我經常來這裡吃燒烤,一箱啤酒,再來點烤串,三百左右基本就能搞定。”
薑迎揶揄,“最接地氣的霸總。”
周易輕嗤,“什麼霸總?如果不是流著周傢的血,我現在大概還不知道在哪條街當小混混。”
周易這番話如果跟別人說,別人或許無感。
但對薑迎說,薑迎卻能夠感同身受。
人類的悲喜互不相同,但相同的遭遇卻能引起共鳴。
就像一個人說,我小時候傢裡人重男輕女,沒經歷過的人會大概會說:沒事,都過去瞭,以後路還長,要堅強。
但親身經歷過的人,會瞬間想到那種感受,那種從小到大都沒被重視過的感受,那種從有記憶開始就時時刻刻在自我否定的感受,這種人,他說不出‘沒事,都過去瞭’。
因為他知道,這事過不去。
這輩子都過不去。
周易話落,薑迎沒作聲,拿起他喝過的酒一口氣喝瞭大半杯。
周易一瞬不瞬的看她,忽地壞笑,“潔癖好瞭?”
薑迎拿酒杯的頓瞭下,坦然回看周易,“吻都接過瞭,共用一個杯子怎麼瞭?”
周易垂眼,眼底含笑,“沒怎麼,很好。”
這頓燒烤,兩人吃的心照不宣。
周易沒問薑迎在電話裡說的那些事,薑迎也沒問周易今晚他為什麼回來。
吃飽喝足,兩人往水天華府走。
周易攥著薑迎的指尖揉捏,狀似漫不經心道,“什麼樣的心理病,會讓一個人敏感到不敢再相信愛情?”
薑迎聞言,止步看向周易。
周易伸手幫薑迎理臉頰的碎發,“我隨口一說,你不必放在心上。”
夜很深,周易一雙桃花眼惑人心魄。
薑迎唇角緊抿,眼裡的提防顯而易見。
周易低著頭看瞭她一會兒,忽然伸手將她擁進懷裡抱住,語氣又無奈又心疼,“薑迎,我知道你的愛情生病瞭,可是怎麼辦,我好想跟你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