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砸進瞭棉花裡，江流意納悶兒瞭，又往前走瞭兩步。
她朝鍋裡看瞭一眼，滿眼的迷惑：
“整這些花架子做什麼？而且糖吃多瞭小孩子會蛀牙，以前總有老醫生說甘能傷脾，對身體也不好。”
南漾忽然抬頭，定定地望著她。
“這是國粹，小時候到處都能看到賣糖畫的，您不會連自己國傢的傳統技藝和文化都不瞭解吧？”
江流意被她說的有些沒臉面，不自然地給自己找補。
“再……再怎麼是國粹那也是糖做的呀，糖吃多瞭對牙不好這總是真的吧？”
南漾哼瞭一聲，不辨喜怒。
江流意還想再說，南漾卻沒耐心繼續聽。
她將手指抵在唇邊：“噓，安靜點，大人口腔裡有很多細菌的，您站得這麼近，唾沫星子要是都進瞭糖稀裡，對孩子健康更有影響。”
說完，面無表情地給瞭她一個“你好自為之”的眼神。
江流意還是頭一次見南漾不帶笑容，如此氣場，一時被拿捏住，訕訕地閉上瞭嘴。
好半晌，實在忍不住擔心，她才低聲哼哼瞭一句：“孩子在哪你總該告訴我吧。”
南漾頭都沒抬，指瞭指對面。
順著南漾的手指望過去，隻見壩子裡，大院裡有名的孩子王，王毛毛正張開雙臂扮演老母雞，護著大寶小寶，瘋狂躲避面前老鷹的抓捕。
大寶小寶一開始還放不開，到後面越玩越投入，徹底融入這氣氛，歡快地和小夥伴們笑鬧作一團。
江流意都看愣瞭：“這倆孩子還能笑得這麼開心啊？從前怎麼就沒見他們笑過……”
以免婆婆再說兩個孩子是白眼狼，南漾適時開口。
“小孩子都是需要玩伴的，整天被大人強迫要求做這做那，被迫接受大人的心理陰暗面，肯定不會開心的。”
“您最好別攔著，除非您想讓這兩個孩子長成別人眼中的怪物。”
南漾頭都沒抬，說的這番話卻振聾發聵，直達江流意心裡。
她心驚又慌張。
“你知道這兩個孩子從前經歷瞭什麼？”
南漾依舊沒抬頭，專註著手中動作。
江流意艱難地吞瞭吞口水：“是陸忱宴告訴你的？”
南漾也不解釋，隻答：“不是。”
如果事事都要等別人來告訴，那才叫真的不適合養孩子。
江流意心中五味雜陳，正糾結猶豫著不知說什麼。
突然，那群孩子裡發出一聲慌張地尖叫。
“小寶，你沒事吧！”
南漾和江流意同時看去，隻見小寶正跌在地上，被周圍幾個小夥伴合力攙扶。
江流意急得跺瞭跺腳：“這孩子，怎麼總這麼愛摔跤呢！”
“也不知道摔成什麼樣瞭……不行，我得去看看！”
她急忙抬腳剛要去，忽然身後一隻手拉住瞭她。
“您不用去。”
南漾語氣篤定。
江流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股無名火頓時竄瞭上來，想甩開她的手。
“天吶，嫿嫿之前身體不好，走路都走不穩，這摔瞭不知道多嚴重！我得看看——”
說話間，小寶已經被扶瞭起來，身上的灰塵也被小夥伴們拍幹凈。
她站在開朗笑著的夥伴中間，向來怯懦的小臉上，也漸漸揚起明媚的笑容。
“走，小寶妹妹，咱們去玩摸地雷！”
王毛毛一揮手，小寶又跟著小夥伴們笑嘻嘻地開始瞭另一個遊戲。
江流意看呆瞭。
“這孩子以前摔一下都要哭半天瞭呀，這次怎麼……”
這次不光沒哭，甚至轉頭就和其他人玩到瞭一起。
江流意大為震撼。
南漾給瞭她一個“看，我說得沒錯吧”的眼神。
江流意心虛地撇過頭，嘴硬瞭一句：“孩子這是長大懂事瞭，我還是更希望她表達情緒。”
南漾聳聳肩：“行”。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她無所謂地重新站回爐灶邊，熬完瞭糖，笑著朝孩子們揮瞭揮手。
“快來快來，畫糖人瞭！”
孩子們一聽這話，頓時激動得一窩蜂跑來。
小寶跑得慢，一旁的莉莉緊緊護在她身後。
“你們都小心點，不要再把小寶碰倒瞭！”
說完，還認真地牽起小寶的手。
“小寶妹妹，你牽好我就不會倒瞭！”
小寶望著這個高她半頭的姐姐，認真的點點頭，被牽著的小手又主動握瞭握。
在南漾的指揮下，孩子們幫忙合力將畫堂的板子搬到瞭更矮的小桌子上。
南漾自己將爐子往那一搬，一坐，笑道：“大寶小寶，告訴舅媽你們喜歡什麼？”
大寶一秒道：“龍！”
小寶想瞭想：“兔兔？”
南漾應瞭下來，拿著特制的、帶著尖口的小勺，舀起差不多量的糖稀，在板子上自如地畫瞭起來。
孩子們就見南漾這漂亮的手繞來繞去，手腕兒跟在跳舞似的。
幾個晃眼，一隻盤在雲裡，栩栩如生的龍出現在眼前！
“哇！！！南漾姨姨好厲害！！！”
“大寶！快接著啊！！這是你的龍龍！好霸氣好威武！！”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好羨慕！！”
南漾孩子們的驚嘆聲中，拆開傢裡的刷把，把那一根一根很細的竹簽合並在一起，作為固定糖畫的工具。
大寶小臉紅撲撲的，被小夥伴們簇擁著上前，鄭重地結果這條龍。
他舉起小手，陽光下，通透的龍身金燦燦的，仿佛下一秒就能活過來，呼風喚雨，大顯神威。
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在大寶的心口淌過。
他看向比糖畫還好看的南漾，忽然覺得舅媽是無所不能的。
她好像什麼都能做到。
周圍的嫂子大媽們原本對小孩的玩意不感興趣。
可聽孩子們喊得這麼開心，也都忍不住駐足觀看，甚至最後忍不住跟著一起鼓掌。
“確實很厲害啊！”
“哎呀，南傢的漾漾居然這麼多才多藝呀？”
隔壁孫傢嫂子連忙牽著小孫女擠過來，將小心翼翼湊過來的江流意擠瞭個趔趄也渾然不知。
“小南啊！你能不能也給我們孩子做一個啊，她都要饞哭瞭！”
被一屁股擠出去的江流意愣愣地望著自傢兒子門前火爆的樣子，隔著人群，甚至都看不清南漾的身影。
“這小孩子玩意兒這麼受歡迎嗎？真的是我太落伍瞭嗎？”
她突然懷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