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作者:板栗丸子 字數:3538

保姆沖到瞭二樓,又被祁方焱身上那股要殺人的氣勢嚇到,站在遠處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哪一句話激怒瞭這個炸彈,到時候一個大拳頭砸到瞭宋斯寧的身上,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胡姨臉都嚇白瞭,顫抖的抬著雙手勸:“祁少爺.......您有什麼事情好好說,都可以商量.......”

比起周圍人的驚慌,宋斯寧這個當事人倒顯得異常冷靜,他無視瞭祁方焱剛才的話,聲音依舊的開口:“祁方焱,你今天晚歸,喝酒,吸煙,連犯三條,如果再有下次,我會加上今日一並罰你。”

拳頭就在身前,宋斯寧也不知道收斂。

祁方焱手指節捏的咯吱咯吱作響,肩頸上的肌肉繃的緊實,一條青筋從他手背一直蔓延到上臂,隨著他握拳的力道若影若現。

他歪瞭歪頭,壓著聲音問:“宋斯寧,我很好奇,我認識你嗎?你有什麼資格來管我?”

宋斯寧沒理祁方焱的挑釁:“所有住進這個傢的人,都要遵守宋傢的規矩。”

祁方焱眼睛冒血氣,盯瞭他半響,忽然笑瞭一聲說:“宋斯寧,你真的有病。”

無論說什麼都是雞同鴨講,祁方焱松開瞭拳頭,轉身狠狠踢瞭一腳地上的外套,摔門回到屋裡,聲音震天,地板都跟著顫瞭顫。

看著祁方焱回屋,圍觀的人都松瞭一口氣。

胡姨捂住胸口,驚魂未定的望著坐在輪椅上的宋斯寧,正想著怎麼勸宋斯寧兩句,卻忽然聽見咯吱一聲輕響,立刻循聲望去,看見祁方焱拳頭砸的那一塊玻璃居然泛出道道蜘蛛裂紋。

在眾人惶恐又震驚的目光下,裂紋以極其迅猛的速度由內向外擴散,越來越大,未等眾人反應時啪的一聲碎瞭。

魚缸裡的水瞬間傾瀉而下,兜頭澆到瞭宋斯寧的身上。

這一變故來的突然,所有人都嚇懵瞭,胡姨驚呼瞭一聲,兩步沖到瞭宋斯寧身前。

宋斯寧猝不及防,便被冷水淋瞭個全身濕透,他身子一顫,握著扶手的手猛地縮緊,卻一動未動,任由冷水從他的頭上向下流。

胡姨大著嗓門指揮其他人,堵魚缸的堵魚缸,推輪椅的推輪椅。

眨眼間深夜的別墅裡亂作一團,人仰馬翻,連魚缸裡的魚都在搗亂,有幾條魚缸中的魚沿著裂縫逃瞭出來,在地上垂死亂跳,一個小保姆踩到瞭魚險些滑一跤。

然而無論外面亂成什麼樣,祁方焱的房門卻閉的嚴絲合縫。

胡姨將宋斯寧推到房間裡,看著宋斯寧一身濕淋淋的水,難得有些手足無措,她打開衣櫃給宋斯寧找瞭一套新的睡衣,將睡衣放到瞭宋斯寧的身前。

冷水順著宋斯寧下顎一滴滴落下,宋斯寧卻沒有換睡衣的動作。

胡姨吸瞭一口氣,快步走到窗邊,大夏天的將房間的暖風給開開,將宋斯寧推到暖風下吹,又去浴室裡找瞭一條幹凈的浴巾放到瞭宋斯寧的腿上,等到她呼呼啦啦忙一通,這才蹲在宋斯寧身前問道:“少爺,要不要洗個澡?”

宋斯寧依舊沒做聲,在暖風下面他身上的水跡已經吹幹瞭大半,唯獨頭發還含著濕意,被風吹得在空中飄浮,又柔軟的落回額間。

胡姨也不強求,宋斯寧眼睛看不見,腿不好,還跟個刺蝟一樣,不喜歡人碰他,自己洗一次澡,外面的一堆人都跟著提心吊膽,何況現在已經是大半夜瞭,要是在折騰一次估計要到天亮。

房門被扣響兩聲,小劉走進來,手裡捧著一碗熱乎的薑湯小心翼翼進來瞭。

胡姨接過瞭薑湯,端到宋斯寧身前,說:“少爺,喝一口薑湯暖暖身子吧。”

宋斯寧沒有接過薑湯,還是沒有說話。

胡姨他們早已經習慣瞭,宋斯寧沒出車禍之前話就不多,出瞭一場車禍,成瞭個半殘疾人,性子直接從冷淡變成瞭孤僻,這種不理人的情況經常發生。

胡姨將薑湯放到瞭身旁的桌子上,疲憊的嘆瞭口氣說:“少爺,您別生氣,我明天就給先生打個電話,商量換一個人來,祁公子性子太烈,不適合在少爺身邊.......”

宋斯寧聽見這句話才有瞭一絲反應,他像個古舊的機器,喉結緩慢滾動瞭兩下,打斷瞭胡姨的話:“不換。”

胡姨愣瞭愣,以為宋斯寧怕麻煩,勸道:“少爺,之前祁先生說過祁方焱野性難馴,不適合來少爺身邊,今天這件事情宋先生要是知道瞭,一定會給少爺找個更好的玩伴,我去和宋先生說........”

“不換。”宋斯寧聲音冰冷,又一次打斷。

胡姨不解,還欲再勸說:“少爺,他方才差一點就打瞭您,留這樣一個人.......”

“我說,不換。”宋斯寧沒瞭耐心,猛地提高瞭音調,聲音裡帶著風雨欲來的寒氣,他抬起頭對著胡姨,雖然眼睛上蓋著白紗,卻能令人感覺到他那雙眼睛正生厲的凝視著。

胡姨一時間愣住,望著宋斯寧不知道如何做聲。

大約是過瞭幾秒,宋斯寧怕胡姨不明白他的意思,字字堅定的補充瞭一句:“我隻要他。”

.......

保姆都下去瞭,房門輕輕合上,臥室裡隻剩下宋斯寧一個人。

房間裡的大燈沒有開,隻開瞭一盞昏黃的小燈,不過這些對於宋斯寧而言也沒什麼區別,他什麼也看不見。

宋斯寧依舊是剛才的姿勢,腰際挺直坐在輪椅上。

不知道過瞭多久,暖風機的熱風吹得他臉上幹燥緊繃,宋斯寧才如夢初醒,緩緩松下瞭腰間的力道,握著扶手的手指動瞭動。

他的手指其實早已握的僵硬,攤開手心裡面滿是虛汗,輪椅扶手的皮質軟墊被指甲掐破瞭,露出裡面嫩黃色的海綿。

他垂下頭喘瞭兩口氣,轉動著輪椅的輪子,一隻手摸著書桌的邊緣,滑到瞭書桌上的鏡子前,雙手探在腦後解開眼上的白紗。

上一周宋斯寧才做完眼睛手術,醫生對他說一個月內眼睛要每日上藥,不能揉眼睛,不能見強光,不能見水,但他受的傷太重瞭,即便是這些醫囑都好好的遵守,日後他的眼睛能不能重見光明也是個未知數。

剛剛魚缸的水將他淋瞭個透,眼睛上的白紗也濕瞭,必須要換一副幹凈的。

畢竟他可以做個瘸子,但是不能做個瞎子。

白紗解開,鏡子裡印出瞭宋斯寧未加遮掩的容貌。

他閉著眼睛,眉下的弧線狹長,睫毛細密,不由令人遐想那雙眼睛睜開時會是如何的驚艷,隻是現在那雙眼睛卻似受瞭委屈般泛著紅。

睫毛顫瞭顫,宋斯寧還是不敢睜開眼睛。

換好瞭白紗,宋斯寧吸瞭一口氣,似在猶豫,過瞭一會他的右手顫抖的覆蓋上左手手背,而後緩緩地貼緊,手心貼著手背,用力的握在一起。

手背上有祁方焱方才觸摸的溫度,時間過瞭太久,那種滾燙又炙熱的感覺早已冷卻,他感受不到瞭。

宋斯寧將左手握的充血發紅,恨不得要將骨頭都給捏碎,他咬緊下唇,依舊在不斷的用力,估計是這種自虐的行為太疼瞭,宋斯寧忽然就感覺眼眶裡充滿瞭濕意。

這種感覺讓宋斯寧一個激靈,連忙松開瞭手。

眼睛不能碰水,他又要換白紗瞭。

宋斯寧慌慌張張的又去拿紗佈,胃裡忽然襲來一陣絞痛,疼意來的突然,他猛地悶哼瞭一聲,臉上瞬間退瞭一層血色,懸在半空中的手轉瞭個彎,按住瞭腹部的位置。

又開始疼瞭......

又開始瞭.......

宋斯寧煩不勝煩,手上的力道恨不得要將肚子按穿。

他從小就是這樣,身體不好,體內的每一個零件都跟拼裝而成的劣質產品一樣,每時每刻,每分每秒,任何一個零件都會出問題。

其中最大的問題就是他的胃,比破佈袋子還破,壓根沒有好的時候,凍著瞭會難受,吃多瞭會難受,吃少瞭會難受,累著瞭會難受,就連他的情緒有一點不對勁都會難受的要他的命。

正好今天這幾條跟疊buff一樣全部都出現在他的身上。

疼意來勢洶洶,宋斯寧手都陷進肚子裡瞭,依舊能夠感覺到那個不聽話的東西在他肚子裡亂跳,翻江倒海,折騰的他惡心想吐。

宋斯寧顧不得去換什麼紗佈,他甚至連出聲喊人的力氣都沒有,手指顫抖在桌子上摸索著止疼藥。

輪椅隨著他的動作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桌子上的瓶瓶罐罐落在地上。

直到他的手腕碰到瞭桌邊滾燙的薑湯,湯碗摔倒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

祁方焱回到臥室裡開始收拾東西。

他來到宋傢還不到一天,也沒什麼好收拾的,不過是將擺出來的衣服再放進行李箱裡。

等到一切都處理好,祁方焱轉過身推開瞭落地窗的門,走到瞭陽臺上。

晚上的車不好叫,還需要等一個小時,他從衣兜裡掏出打火機,倚在欄桿點燃瞭一支煙。

宋傢的花園很大,暖色的園燈星羅棋佈般佈滿瞭整個花園,祁方焱置身於其中,從這裡向遠處張望,甚至看不見盡頭。

正如聞南赫所說,宋傢富貴,無數人想要擠進來與宋小少爺沾親帶故,隻可惜祁方焱不稀罕。

他早就該想到,祁軍是個商人,一開口就提出同意他參加摩托大賽這種重磅條件,與之交換的定然不會是簡單的事情。

他很想參加摩托車大賽,但是如果為此讓他對著一個陌生人低三下氣,唯命是從,那還是算瞭。

他怕他忍不瞭,真的鬧出人命。

一支煙吸完,祁方焱抬起手腕看瞭看手表,還有四十分鐘,宋傢花園很大,從這裡走出去都要半個多小時,他該提著行李箱下樓瞭。

祁方焱按滅瞭煙頭,從陽臺走進臥室,這時隔壁忽然傳來砰的一聲響。

祁方焱皺瞭下眉頭,想著是不是宋斯寧起夜,迷迷糊糊將什麼東西撞掉瞭,或者是大少爺心情不好,在摔東西。

他沒當回事,推開臥室的大門走瞭出去。

砰!

又是一聲響,這次隻隔瞭一個房門,聲音清晰瞭很多。

祁方焱在走廊上站住瞭腳,蹙眉望向瞭宋斯寧的房門。

與此同時伴隨著玻璃破碎的聲音,他還聽見瞭房間裡低弱的呻、吟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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