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張秘書帶著火車的列車員過來瞭。
不知道張秘書跟他聊瞭什麼,列車員態度十分好,不僅告訴阮嬌嬌這節車廂隔壁就是火車餐廳,到瞭杭市自己也會過來幫她拎行李。
來都來瞭,列車員讓阮嬌嬌眼熟一下自己的同時,順便也把她的車票打孔瞭。
時間差不多,火車也快要出發瞭。
張秘書告訴阮嬌嬌書記已經幫她安排好一切,下火車到瞭杭市就會有人接應她。
阮嬌嬌將張秘書和許秋綰送下火車,對這兩人揮瞭揮手就回到自己的小隔間。
從車廂過道經過,阮嬌嬌發現軟臥車廂的乘客十分的少,在她這個小隔間之前的三個隔間全是空著的。
不過這也好,她並不喜歡吵鬧的環境,也不是很想跟不認識的人共處一室。
火車哐當哐當跑瞭起來,阮嬌嬌從提籃裡翻出早上許秋綰塞進去的報紙,坐在床沿看瞭起來,時不時也會關註一下窗外緩緩駛過的景色。
將近七個小時的路程,這時間著實有些難熬啊。
……
許秋綰和張秘書回到和平飯店門口,打瞭個招呼,就各自分開瞭。
兩人一路上溝通瞭之前沒說完的流程,張秘書回去之後就會跟那頭打招呼,許秋綰什麼時候過去領取都可以。
許秋綰走進飯店後就直奔陳平的辦公室。
這個時間點,陳平還沒有開始視察,而是在辦公室核對飯店的各種事項。
“許秋綰同志,送客人離開,這是來匯報工作的?”
和平飯店原先的總經理和負責人出國的出國,下放的下放。
陳平作為根正苗紅的農民傢庭出身,再加上是飯店的老員工,所以才早早坐上瞭大堂經理的位置。
雖然隻是大堂經理,但由於管理飯店的領導並不插手,整個飯店可以說是他的一言堂,大小事情都要經過他的同意。
陳平看見許秋綰來找他,並不覺得奇怪,起身就去給她泡茶。
“怎麼樣,這兩天過得還可以吧?下面的同志對阮女士都很有好感,她應該是個非常有涵養的人……”
許秋綰看著陳平的背影,深吸一口氣,打斷瞭他的講話,“我是來請假的。”
“請假?”陳平放下茶杯,驚喜地轉過身。
他看瞭看敞開的辦公室房門,疾步過去把門關上。
“秋綰,你、你想通瞭嗎?我知道,我媽她這樣不好,但是老人傢年紀大瞭,咱們就依她這麼一回,沒有下次瞭!醫院那邊說是兩天就能出院瞭,那我給你開三天假期你看可以嗎?”
陳平一邊說著,一邊找紙筆準備開假條。
“三天夠瞭。”許秋綰抿著唇看陳平寫好假條,她接過來開口:“我不是去醫院照顧你媽,是為瞭給嬌嬌小姐處理私事。”
“嬌嬌小姐?那個離開的阮女士嗎?你願意請假幫她處理私事也不能去醫院照顧我媽嗎?!許秋綰……”
看著滿臉不敢置信又帶有惱怒的陳平,許秋綰再一次打斷瞭他的話,“還有,我們去辦手續,離婚吧。”
許秋綰把這兩年縈繞在嘴邊始終沒能說出口的話,終於說瞭出來。
這一刻,有痛苦,有難過,但更多的卻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我今天除瞭開假條,也是為瞭通知你,明天去離婚。這兩天,我會去領導那裡辦理離職,以後,就不在飯店做事瞭。
我們的工資都是各自存的,沒什麼可分的。傢裡的東西我待會會回去收拾,除瞭我自己的東西,別的都歸你。我還有事,就先走瞭。”
許秋綰平靜的說完轉身就離開瞭房間,隻留下一個雙目赤紅,滿臉呆滯的陳平,怔怔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出神。
許秋綰慢慢走過飯店的長廊,回憶著曾經的自己。
17歲的她獨自乘小船來這邊工廠找活幹,經過飯店門口時,透過玻璃窗看見裡面穿著整潔大方的員工,她從沒想過自己以後也會是其中的一員。
工廠隻招短工,並且優先考慮住的近的人。
為瞭這份工作,她謊報瞭住所,白天進廠,晚上就睡橋洞。
她運氣一向來不錯,睡橋洞沒發生意外,沒過兩天又遇上瞭自己人生中第一個貴人。
貴人是個身懷六甲的孕婦,因為摔倒在路旁,正好碰見下工回橋洞的許秋綰。
她將孕婦送到醫院,因為及時,大人孩子都沒出事。
瞭解瞭許秋綰的情況,為瞭感謝她,孕婦的丈夫就給她提供瞭一份臨時工的工作,並且還出錢給她租瞭一間小屋。
這份工作,就是和平飯店後廚的打雜。
在後廚工作半年,她遇上瞭第二個貴人,就是飯店的總經理卡爾先生。
因為得瞭卡爾先生的賞識,她被調去瞭大堂工作,也認識瞭同樣在大堂工作的陳平。
卡爾先生是個很儒雅的紳士,像父親一樣教會她很多東西。
許秋綰聰明勤奮,在卡爾先生的教導下,她像海綿一樣不斷汲取著知識。
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和平飯店內的外籍人員都要回國瞭,包括卡爾先生。
臨走前,卡爾先生問許秋綰要不要跟他一起走,所有手續她都不用操心,並且自己可以為她在那邊提供一份更好的工作。
許秋綰拒絕瞭。
她在這邊還有親人,而且那時候的她已經跟陳平開始處對象瞭,不願意拋下所有就這麼離開,盡管確實非常向往。
這些人離開後,和平飯店一下子空出瞭許多職位。
因為許秋綰和陳平都是有經驗的老員工,再加上離開人的推薦,他們毫不意外的升職瞭。
兩人都醉心於工作,再加上陳平母親的反對,磨合瞭好幾年,直到許秋綰二十五歲才結婚。
婚後生活……並不盡如人意。
因為一些原因,兩人二十年都沒有孩子,也算是件好事吧。
許秋綰走出飯店,回頭看瞭眼。
這座滬市標志性的建築,承載瞭她二十八年的酸甜苦辣,也該是時候道別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