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石曾經有個關系很鐵的兄弟,在他結婚前那段時間隨傢人去瞭滬市定居。
偵探抵達滬市後順著那傢人的信息找去,輾轉果真找到瞭祝石。
他到瞭滬市沒多久,在好朋友的幫忙下花錢打點,先弄好瞭身份證明,又花錢買瞭一個廠的工作名額。
五十年代的一些手續和工廠名額,遠沒有現在這麼嚴密和難辦,祝石輕輕松松在滬市落瞭戶又端上瞭鐵飯碗,隨後沒兩年工廠開分廠,他被外調出去發展,當上瞭領導,娶瞭嬌妻,生瞭孩子,特別美滿。
當然,他之前錄音裡說的報應也確實來瞭——肝癌。
錢財散盡,老婆離婚改嫁,兒子女兒不認。
如果不是偵探帶人找去,他臨終前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按照他的話,原本靠岸後就要找個地方解決那孩子,隻是當時一直猶豫沒敢下手。
藤箱是有很多孔的,並不妨礙呼吸,他就想著堵住孩子的嘴巴,一路奔波,要是餓死瞭也就省得自己造孽。
可是從羊城到寧市,從寧市到滬市,那孩子始終留著一口氣。
最後祝石下定瞭決心,抵達滬市後的傍晚,在滬市的弄堂到處亂拐,尋到一個無人的地方,把孩子身上的襁褓剝去,直接扔在瞭雪地裡,頭也不回的跑瞭。
他也不知道丟在瞭哪個胡同裡,沒敢去回憶,沒敢去打聽。
但他知道,那孩子必死無疑,反過來還勸偵探不用找瞭,除瞭難過什麼也得不到。
阮嬌嬌不知對這人該如何評價,到瞭這一步,似乎依舊對江舒雅保留著一份深情。
不隻是錄音裡,包括和偵探的對話,他字字不提江舒雅,句句沒講到傅傢,哪怕偵探提起,他也是閉口不談。
不過他提到瞭那個夭折的孩子的身世,一個賭鬼和妓/女生下的孩子,隻用瞭一份燒鴨飯就帶走瞭。
偵探完成瞭委托,帶著助手離開瞭四合院,他要啟程回港城找查理管傢結尾款瞭。
人離開後,阮嬌嬌捏著手裡的報告,遲遲沒有動作,心情是說不出的沉重。
…
因為同學老師的祝福,季懷安到傢時,臉上的笑容都沒落下來。
曹康接過他的自行車,表情是說不出的復雜。
站在垂花門旁的許管傢也是一樣,有難過、惋惜、心疼,還夾雜瞭一些說不出的意味。
季懷安心都提起來瞭,還以為阮嬌嬌出瞭什麼事,背後瞬間冒出瞭冷汗。
但好在許管傢下一秒就解釋瞭,告訴他是港城的偵探找瞭過來,阮嬌嬌坐在會客室裡一下午都沒說話,現在還在裡面發呆。
許管傢和曹康都是一同前去會客室的人,偵探的話,他們當然也聽到瞭。
他們姑爺,還真是坎坷,能活下來太不容易瞭……
“…嬌嬌……”
季懷安放輕腳步,慢慢在阮嬌嬌身邊坐下。
“回來啦?”阮嬌嬌偏過頭去,扯瞭扯嘴角,緩緩摟住他的腰,似嘆息似感慨地說:“季懷安,你真是個小可憐……”
明明該是父母疼愛,接受精英教育,過著精致生活的大傢少爺,可卻先早產,後調包。
歹徒因為不敢下手,先是想把他餓死,見他太頑強,後又想把他凍死。
好不容易被救活,在被忽視和被諷刺欺壓中長大,後面又被打成壞分子,吃不飽穿不暖的情況下去瞭鄉下做農活……
阮嬌嬌越想越壓抑,越想越憐愛。
季懷安單手摟著阮嬌嬌,腦袋抵在她的發頂,看完瞭桌上那紙報告,不止不難過,還笑出瞭聲。
“別難受瞭,已經過去瞭。看起來慘是慘瞭點,不過那時候的我根本沒有印象。你知道我看見這些……心裡第一個想法是什麼嗎?”
阮嬌嬌仰頭對上季懷安含笑的眼睛,好奇地眨瞭眨眼,“是什麼呀?”
季懷安臉上的笑意更大瞭,“就是——我可真厲害,閻王看瞭都得頭疼。”
阮嬌嬌“撲哧”一聲笑瞭出來,季懷安卻還嫌沒夠,浮誇的模仿:“咦?這人的名字怎麼在生死簿上一閃一閃,他到底下不下來?”
“哈哈哈,你這人怎麼那麼討厭!我醞釀瞭一下午的情緒,都沒瞭!”阮嬌嬌笑著捶瞭他一下。
“不討厭,隻討你喜愛。”季懷安抓著她的手親瞭一下,隨後雙手環住她,“醞釀起來的壞情緒,就讓它們全部消失,我們隻留下好情緒。”
待阮嬌嬌笑完,他溫聲正經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這些我都經歷過瞭,所以老天爺對我非常滿意,獎勵瞭我能跟你相遇、相知、相愛。一飲一啄,莫非前定。也許三太四太都老實安分,我會遇見其它不可挽回的意外,也或許此生都不會跟你有交集,又或者,遇見瞭你也對我沒興趣。比起那樣,我倒覺得現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季懷安從始至終都覺得自己長得很普通,相貌不夠斯文也不夠堅毅正派,也一直認為阮嬌嬌是因為娃娃親的事情才有興趣瞭解自己,從而喜歡他的身體,從而愛上他的人。
“……戀愛腦。”阮嬌嬌嘟囔一句。
“什麼?”季懷安沒聽清。
“我是說我們能相愛挺好。”阮嬌嬌描補著,突然問起:“照你這麼說,那你還挺感謝江舒雅?”
季懷安拉著阮嬌嬌起身出門,組織瞭一下語言,“不。我感謝生命中幫助過我的很多人,更感謝那時候的自己。至於江舒雅那些……”
阮嬌嬌哼瞭一聲,快速接上,“至於他們,當然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想要給他們定罪怕是不容易,但這樣也好,坐牢可太便宜他們瞭!徐鳳儀最愛面子,隻要讓她沒臉見人,比殺瞭她還難受。江舒雅忍瞭這麼多年,為得是人上人的生活,為得是傅傢的傢業。換句話說,她隻能依靠傅萬成。而傅萬成是個利益至上的人……其實很好拿捏。”
季懷安贊同的笑瞭聲,“傅萬成的資金已經被掏幹,現在完全是拆東墻補西墻,拿別的東西反哺萬笙。可一旦海上掀起點波浪,拆的東墻來不及補上,那時候……他很可能會求到你這裡。”
阮嬌嬌挑瞭挑眉,勾唇一笑,她就等著那刻到來呢!
說笑的兩人此時還不知道,一場名為“石油危機”的風暴,不久後將會席卷全球。
對於傅萬成而言,這可不是一點小波浪,而是足以掀翻他整個航運集團的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