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姚容和副導演相談甚歡時,許危衡正陪著平安玩沙灘排球。
確切的說,是他看著平安用頭頂沙灘排球。
頂著頂著,排球幾乎被埋進瞭沙子裡,平安使瞭十足的勁也不能讓排球動彈分毫,氣得後腿在沙地裡刨出瞭一個大坑。
許危衡看得哈哈大笑,走過來幫平安把排球挖出來,再將排球放到另一處比較平整的沙地。
平安又玩瞭會兒排球,走到許危衡腳邊趴著,舌頭吐出來,似乎是熱得受不瞭,許危衡就給它喂瞭些水。
許意遠牽著他的貴賓犬路過,瞧見這一幕,眼裡不免泄出幾分怨恨。
突然,他靈機一動。
姚容和許危衡不好算計,一個畜牲還不好算計?
想到這,許意遠轉身要走,卻忘瞭他手裡還握著韁繩。正向前小跑的貴賓犬被他這麼一拽,疼得嗚咽出聲。
許危衡聽到嗚咽聲,才發現許意遠:“你弄疼它瞭。”
許意遠停下腳步,嗤笑道:“管好你自己的寵物就行瞭。”
真是多管閑事。
許危衡皺瞭皺眉,瞥見姚容端著兩杯橙汁走瞭過來,也懶得再與許意遠說些什麼,朝著姚容迎瞭上去。
許意遠憤憤盯著許危衡的背影看瞭兩秒,視線再次移到平安身上。
目光格外幽深。
平安被他看得縮瞭縮身子。
【好氣啊,這檔綜藝為什麼要邀請許意遠來參加,現在看到他就煩】
【許意遠這是知道自己沒有觀眾緣,所以就破罐子破摔,不再扮演他的小太陽人設瞭嗎】
【每日一問:今天許意遠退出娛樂圈瞭嗎】
另一邊。
與姚容告別之後,副導演小周回到房間,打開電腦文檔,噼裡啪啦敲起鍵盤。
有瞭具體而清晰的思路,他隻花瞭一個小時就寫出瞭完整的活動策劃,甚至還在姚容的思路基礎上,對方案做瞭進一步優化
副導演小周握著打印好的活動策劃沖去總導演房間,正要敲門,門就從裡面打開瞭。
小西站在門內,滿臉志得意滿。
“喲,寫完啦,我還以為你寫不出來呢。”
副導演小周皮笑肉不笑:“這不會。”
“也是,就算做得差,也比什麼都不做要好嘛。”小西拍瞭拍副導演小周的肩膀。
“小周來瞭,進來吧。”總導演的聲音從裡面傳進來。
副導演小周往裡走去,撞開小西的身體:“讓讓啊,別擋道。”
小西臉色一沉,但想到自己做的那份活動策劃,又心中一定。
他叔叔是臺裡的老人,之前就向他透露過總導演要升職的消息,所以在《親愛的一傢人》第三季沒開始錄制前,小西就已經做好瞭幾份活動策劃。
他剛剛交給總導演的活動策劃,就是在其中一份的基礎上修改的。
可以說,那是他工作多年來,做得最好的一份活動策劃瞭。
準備得這麼周全,小西不信這回他還不能壓副導演小周一頭!
房間裡,副導演小周將自己的活動策劃遞給總導演。
總導演心裡其實已經傾向小西的方案瞭,但是副導演小周現在過來交方案,於情於理他都要看一眼。
剛掃完前兩句話,總導演就“咦”瞭一聲,下意識坐直身體,認認真真繼續往下讀。
幾分鐘後,總導演激動得拍桌,連聲叫好:“我原本以為小西那個方案已經很不錯瞭,現在你這個更勝一籌啊!幹得不錯!”
副導演聽出端倪:要不是有姚容幫忙,總導演肯定會采用小西的方案。
總導演放下方案:“小周啊,來,坐,有件事情我先跟你打個招呼。”
副導演恭敬坐下:“您說。”
總導演就將他要升職的消息透露給副導演。
反正現在不說,過幾天大傢也知道瞭。
副導演先是為總導演高興,很快,他想到瞭總導演升職後空缺出來的位置,又有些激動。
莫非……
果然,總導演接著說道:“今晚的活動就交給你來負責瞭,你好好幹,爭取讓直播間的觀看人數再創新高。”
副導演心中大喜之餘,也對姚容越發感激。
這個人情真是欠大瞭!
四組嘉賓幾乎都是分開活動,所以一整個白天都是風平浪靜。
但這份平靜,就如同海平面上層層疊疊壓抑著的風暴。
在觀眾的翹首以盼下,夜幕降臨,暴雨傾盆,客廳的鐘準時指向七點,嘉賓們齊聚一處。
主持人再次出現,笑瞇瞇宣佈今晚的活動——
真心話。
嘉賓要回答的問題,一半會從彈幕抽取,另一半是由其他嘉賓出。
主持人介紹到這裡時,嘉賓們還能維持淡定。
但隨著主持人念出下一條遊戲規則,聞秋和石青青都發出瞭驚呼聲,而許稷和許意遠的臉,不出意外地沉瞭下來。
即使是早就知道內情的姚容,也得感慨節目組真會玩。
“我們節目組特意準備瞭八臺測謊儀,在活動開始前,我們會將這八臺測謊儀連接到各位的手腕上。”
“回答完問題,測謊儀如果亮綠燈,就說明各位沒有說謊。”
“如果亮紅燈,嘉賓就需要繼續回答問題。不過這一輪,問問題的機會會從彈幕轉到其他嘉賓那裡。”
“好瞭。現在大傢對遊戲規則還有什麼疑問嗎?”
姚容舉手問道:“請問節目組準備的測謊儀,準確度能有多高?”
主持人愣瞭愣,暗暗贊嘆:姚容這個問題實在是問到瞭點子上。
“這些測謊儀,是節目組花瞭大價錢購買的,準確度據說能達到9999。”
姚容點頭:“也就是說,儀器還是有可能會出現誤差的。有時候雖然亮瞭紅燈,但是這不代表嘉賓在說謊話,是吧。”
主持人訕笑不語。
直播間就在這時候被清晰投影到瞭客廳電視上。
於是在場所有嘉賓都能清楚看到上方飄過的彈幕——
【姚女士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太明白】
【以姚女士的性子,她到時提問肯定不會口下留情,許稷和許意遠要是言不由衷,事後想洗白,可不是得甩鍋給儀器】
【太狠瞭太狠瞭,姚女士這句話是要先斷掉許稷和許意遠的後路啊】
【會玩還是節目組會玩,不就是想要流量嗎,我馬上在各個群宣傳,讓所有人都過來一塊兒瞧熱鬧】
姚容唇角微彎,針對這些彈幕回應道:“你們不要再嚇許稷他們瞭。看看,都把人嚇得直打哆嗦瞭。”
攝影師適時將鏡頭全部切給許稷和許意遠。
許稷強擠出一抹微笑,垂在膝蓋的雙手不住顫抖。
“如果大傢沒有異議,那我們就開始吧。”主持人見無人出聲,微笑著請人將測謊儀送上來。
這八臺測謊儀設計得很精巧,擺放妥當後,主持人請幾位嘉賓各自戴上。
姚容第一個戴好。
許危衡也快速戴上。
許稷和許意遠對視一眼,見其他六人都戴好瞭,隻能一塊兒跟上,隻是臉色都有些慘白。
“既然大傢都準備好瞭,那我們就開始吧。”主持人低咳一聲,望向已經完成投影的電視機。
“觀眾朋友們有什麼要問的就問吧,我們節目組會在後臺抽取問題。”
幾乎就在主持人話音落下的一瞬間,整個屏幕完全被密密麻麻的彈幕所淹沒,而直播間的觀看人數,也從八百多萬迅速突破瞭九百萬,眼看著一千萬大關已經是觸手可及。
抽取的問題很快就被印到手卡,送到瞭主持人手上。
主持人展開手
卡,笑著說道:“這第一個問題,大傢猜猜看是花落誰傢。”
“他就是聞秋——”
將話音足足拖瞭三秒,主持人方才話鋒一轉。
“身邊的許危衡。”
許危衡一臉淡定,看著主持人。
主持人笑著念出問題:“請問許危衡,你對於許傢人有什麼看法?”
彈幕再次聊得熱火朝天。
【不愧是當屆優秀網友,就是會問問題,問得太有水平瞭】
【天吶天吶!開局就玩這麼大嗎!】
許危衡微笑,直白道:“我不喜歡他們。或者可以說,我討厭他們。”
“我想,應該有很多觀眾和我一樣。”
測謊儀瞬間亮起綠燈,許危衡瞟瞭眼:“下一個問題吧。”
主持人愣瞭愣才應道:“好,那請後臺繼續抽取問題。”
【這也太坦誠瞭,許危衡不怕被人罵嗎】
【現在可不是什麼父為子綱的年代瞭,父親做瞭這麼惡心的事情,孩子還不能討厭他瞭?】
【反正我被許危衡圈粉瞭】
【被圈粉+1】
少許,主持人又拿到瞭三個問題,都是問石青青和聞秋那邊的。
這兩人在圈子裡黑料不多,經過最初的驚訝後,都能遊刃有餘回應。
石青青在回復時甚至爆瞭個小料,說她和圈外男友的婚期將近,婚後她也會繼續忙碌她的事業,希望粉絲們能夠祝福她。
這個爆料一出,《親愛的一傢人》觀看人數瞬間逼近一千萬大關。
而主持人念出的第五個問題,更是完成瞭這最後一推,成功將觀看人數送入千萬大關。
要知道,節目組的這個觀看人數是實打實不摻水的數據。
也就是說,現在確確實實有一千萬臺設備在觀看直播。
排除掉一部分同時拿兩臺設備觀看的網友,這個數據已經非常可觀瞭。
“請問許意遠在跟許危衡相處瞭這麼長時間裡,你有沒有排擠過許危衡?”
許意遠緊張到手心出汗。
“沒有。”
一瞬間轉紅的測謊儀,讓許意遠整個人險些從沙發上跳瞭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匯聚在與許意遠相連的那臺測謊儀上,表情變幻莫測。
主持人不禁用手擦瞭擦額頭。
他都有些擔心,網友們要是再問下去,許意遠會不會被官方列入劣跡藝人行列。
不過,節目組敢讓主持人念出這個問題,就很顯然不怕事。
畢竟這個問題問的隻是“排擠”,而不是直接點明許意遠在霸凌許危衡。
“按照規則,現在問問題的機會轉到瞭其他七位嘉賓身上。”
主持人話音剛落,就有工作人員送上瞭一個紙箱子。
紙箱子裡裝著寫有八位嘉賓名字的兵乓球,抽到誰就由誰來提問。
如果抽到許意遠本人,則重新抽取。
“就由許意遠你自己抽取吧。”主持人說。
空調房裡,豆大汗水從許意遠額角滑落,他將手伸進紙箱,猶豫片刻取出兵乓球。
兵乓球上貼著的紙條,上書“石青青”三字。
雖然抽到的人不是姚容和許危衡,但是許意遠的神情依舊緊繃得厲害。
他木著臉回答完石青青的問題。
【石青青問的問題太沒有技術含量瞭,可惜啊,要是抽到姚容和許危衡就好瞭】
【許意遠一副放棄掙紮的模樣】
【到現在這一步,許意遠已經洗不白瞭,順便淺淺心疼許危衡一番】
很快,新的問題又被抽取出來。
這個問題,讓心理壓力從許意遠身上轉到瞭許稷身上。
“請問許稷,當你在媒體面前說許危衡打過許意遠時,你是不是想犧牲許危衡來成全許意遠?”
“許稷?”
見許稷久久不語,主持人隻好又喊瞭他一聲,並再次將問題重復瞭一遍。
“……不是。”
瘋狂閃爍著的紅燈,讓許稷的心一點點往下沉,越來越沉,最後沉進瞭谷底。
【我吐瞭,雖然我早就已經猜到事實就是如此不堪,但我還是很難想象,這是親生父子嗎,說是仇人都不為過吧】
【正因為是父子,才更加令人覺得可怕吧。父母偏心很正常,畢竟人心都是歪著長的,可許稷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偏心瞭】
主持人訕笑道:“那就麻煩許稷來抽個兵乓球吧。”
許稷癱在沙發上,神情麻木抽出兵乓球。
——許危衡。
這一輪提問許稷的人,是許危衡。
從主持人宣佈完活動規則後,許危衡就一直安靜坐在沙發角落裡,直到現在聽到主持人呼喚他的名字,他才慢慢抬起瞭頭。
明亮的白熾燈落入他的眼裡,他看向許稷的目光仿若有烈焰在燃燒。
“我隻問你一個問題,你知道我對什麼過敏嗎?”
許稷愣瞭愣,嘴唇開合幾次,頹然一笑:“不知道。”
測謊儀亮起綠燈。
許危衡點點頭:“意料之中。”
他問主持人:“可以耽誤一下時間,讓我多說幾句話嗎?”
見主持人點頭,許危衡繼續道:“從我四歲起,我就一直在觀察你的喜好,我連你最喜歡喝什麼溫度的水都知道。可是我用瞭很多年才明白一個道理:不喜歡你的人,你怎麼做,他都不會喜歡你。”
“我知道,在我說瞭我討厭許傢人後,可能有人會罵我。但不喜歡我的人,我又為什麼要去喜歡他們。”
“父不慈,子如何孝。”
主持人有些唏噓,見許危衡說完瞭,連忙開始抽取下一個問題。
看到問題的時候,主持人愣瞭愣。
他回頭看瞭看後臺,就見副導演正在朝他打手勢。
主持人輕咳一聲,念出紙上的問題。
“《20502》的陳導曾經在新聞發佈會上公然指責許危衡不配合劇組的宣傳;在片場耍大牌,拖慢劇組拍攝進度;摔壞記者相機……”
“請問許危衡,陳導說的是真的嗎?如果不是真的,為什麼在新聞發佈會第二天,你要開直播道歉?”
許危衡抿瞭抿唇。
看瞭眼姚容,許危衡才下定決心。
“《20502》上映前,劇組通知我參加的每一場宣傳路演,我都去瞭。片場耍大牌是假的;拖慢劇組拍攝進度也是假的;摔壞記者相機是個意外,我向記者道過歉,節目組也給記者賠瞭錢,後來這筆錢從我的片酬裡扣掉瞭。”
“開直播道歉,是被前任經紀公司逼的。”
“你們一定會疑惑,既然沒有做錯事情,為什麼要站在鏡頭前一遍又一遍道歉呢?”
許危衡努力,想要提起自己的唇角,卻在眨眼間,淚水無聲滑落。
“所有人都知道,陳導是我的恩師。如果沒有陳導,沒有《2050》,也許我根本不會踏入娛樂圈。”
“而許稷,是我生理上的親生父親。”
“還有,所有人都知道,選秀出道的愛豆柚白,是我在圈內最好的朋友。”
“當恩師,父親,好友,全部都站出來公開指責我,就連經紀公司都要為瞭熱度拋棄我的時候,我除瞭道歉,又能做什麼。”
許危衡下意識握緊瞭姚容的手。
那時候,姚女士還沒有來到他的身邊。
他也不想道歉,可他別無他法。
測謊儀綠燈。
從頭到尾,測謊儀都是綠燈。
許危衡的聲音低沉,沒什麼力度,可這無聲的燈光,就是最有力的證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