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魔教妖女6

作者:大白牙牙牙 字數:5475

阿昔試吃瞭一口梨。

果然和前輩說的一樣,果肉帶著一股苦澀的酸意。

即使將果肉咽瞭下去,舌尖還是泛著苦。

阿昔連忙放下梨,吃瞭幾顆紅棗甜甜嘴。

姚容道:“前面不遠處有條山溪,溪裡的魚都長得特別肥美。可惜我身上沒帶調味品,也沒找到太多能點燃的幹枝葉,不然今早就能請你吃烤魚瞭。”

阿昔知道那條山溪:“要是前輩不嫌棄,等我的腳傷好全瞭,我和前輩再來此地,我請前輩吃烤魚。”

“那我們就約好瞭。”

簡單吃瞭點東西,兩人就準備下山瞭。

姚容幫阿昔背著竹筐,伸手扶住阿昔一隻胳膊,讓阿昔把重量都壓在她身上,慢慢走出洞穴。

雨後清晨,林間清幽,空氣清新舒適,不少小動物在枝葉間竄來竄去,一派生機盎然之景。

路過那片紅毛草地時,姚容問阿昔平時在門派裡都會做些什麼。

“基本什麼都會做一點。”阿昔把她每天要做的事情都說瞭。

“這種事情,隨便找個人都能做。”

“這些都是醫者要做的基本功。”

姚容搖頭,不贊同道:“讓你一直重復做這些,就像讓慕文軒天天砍柴,還要跟慕文軒說,天天砍柴有助於練劍。”

阿昔哭笑不得,卻也知道前輩是在為她打抱不平。

她把之前跟符師弟說過的話又重復瞭一遍:“我聽大師姐說,山下的人想要去醫館拜師學藝,都要從學徒做起,在醫館打雜跑腿好幾年,才有可能學到一二皮毛。我想,等時機到瞭,師父就會教我更多的東西瞭。”

姚容依舊維持著耿直人設:“你那個大師姐,是不是對你不太好?”

“前輩何出此言?”

“學徒和門派弟子是不一樣的。”

姚容看得出來,阿昔是真的不懂兩者之間的區別。

阿昔失憶之後,徹底成瞭一張白紙,如今白紙上的所有色彩,都是由旭陽派的人塗抹上去的。

姚容想要拯救阿昔,就需要先覆蓋掉旭陽派的色彩,讓阿昔跳出原來那個狹隘的天地,看到一個更廣闊、更全面的世界。

所以姚容繼續道:“學徒在醫館裡幫師父打雜,日後學成出師瞭,可以隨時在外面自立門戶。但門派弟子拜入師門後,隻要不是出瞭什麼大變故,一輩子都會是門派的人。他們是門派的未來,他們學得越好,門派隻會越受益。”

為瞭便於阿昔理解,姚容還舉瞭個例子:“你想想,旭陽派招收新弟子後,會對這些新弟子藏著掖著,不讓他們學習門派武功和心法嗎?”

“……不會。”

姚容心下輕嘆,聲音愈發溫和,帶著一股沁人的安撫意味:“你口中那位大師姐,是不是也學醫?”

阿昔點頭。

姚容說:“她刻意誤導你,肯定存瞭很多私心。”

“前輩何出此言?”

“旭陽派醫館隻需要一位大夫坐診就夠瞭。眼下,醫館館主的位置是你師父的,但日後,你師父退下去瞭呢?”

阿昔終於明白瞭姚容想表達的意思:“我沒想到那麼遠,也沒想過和謝師姐爭。”

姚容道:“你怎麼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方怎麼想的。對方覺得你的存在,威脅到瞭她的地位。”

當然瞭,阿昔是她的女兒,除非旭陽派掌門得瞭失心瘋才會讓阿昔成為醫館館主。

但謝師姐他們不知道這件事情啊。

謝師姐隻看到瞭阿昔比她強這個結果。

姚容用山泉水打濕帕子,擰幹之後遞給阿昔,讓阿昔擦一擦臉上的塵土:“明面上打壓你不是聰明的做法,真正高明的做法就是像現在這樣,用各種雜事擠占你的時間,不教你學習高深的醫術,隻讓你領悟個皮毛。”

阿昔低頭,悶悶地用帕子擦拭臉頰,又聽姚容繼續道:“不過憑你師姐一個人,是做不到這些的。她能左右你師父的決定,影響你師父的做法,她和你師父是什麼關系啊?”

阿昔有些挫敗。

因為順著前輩的話想一想,她發現前輩說的這些話都是真的。

謝師姐是師父的女兒,肯定早就把醫館館主的位置視作囊中物瞭。

而師父呢?

是親生女兒當館主好,還是徒弟當館主好?

這根本就不用選。

難怪以前師父還會好好教她,這一兩年來就沒怎麼給她講解醫術瞭。隻怕那時候,師父和師姐就已經在防著她瞭。

姚容能感受到阿昔的傷心。

讓一個人徹底認清周圍人的冷漠、算計和提防,其實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情。

但虛假的就是虛假的,謊言始終會有被拆穿的那天。

與其到時候讓旭陽派的偽君子利用阿昔,傷害阿昔,倒不如她先出手,將這些人的真面目剖析得明明白白,徹底打碎阿昔對這些人的希望和幻想。

很快,兩人就走下瞭山。

站在寬闊的山谷裡,姚容突然停下腳步,仰頭望向前方:“有人來瞭。”

阿昔順著姚容的視線看過去,什麼都沒看到。

“這一行六人應該是去旭陽派參加論劍大會的,你可以攔下他們,請他們送你一程。”

“前輩不回去嗎?”

“我還有點事情,不能親自送你回去。”姚容松開阿昔的胳膊,又解下竹筐。

阿昔連忙接過竹筐:“前輩要忙很久嗎,我可以在這裡等前輩的。”

“不用。”姚容凝望著阿昔的眼睛,認真道,“如果你不想給自己添麻煩,就不要告訴任何人,你曾經在山上見過我。”

阿昔心中不安,下意識道:“前輩……”

姚容抬手,幫阿昔抹掉耳際處沒擦幹凈的黃泥,笑道:“別忘瞭,你還欠我一頓烤魚。如果你什麼時候想來見我瞭,就去山洞找我。”

下一刻,阿昔隻覺得眼前一花,周圍再無熟悉的身影。

而後,清晰的策馬聲在山道間回響。

一行六人騎著馬出現在阿昔的視線中。

當看到形容狼狽的阿昔,其中一個紅衣女子勒住韁繩,停馬笑問:“姑娘,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嗎?”

阿昔回神,略去瞭姚容的存在,將自己的情況說瞭一遍。

紅衣女子俯身,朝阿昔伸出自己的右手:“我是昭天門弟子滿半雪,隨同門前來參加論劍大會,如果姑娘不介意的話,我捎姑娘一程。”

昭天門弟子?

阿昔握住滿半雪的手,順著滿半雪的力道翻身上馬,狀似不經意般問道:“昭天門現在才到嗎?”

“昭天門距離旭陽派比較遠,而且臨出門前我師父生病瞭,就稍微耽誤瞭幾天,直到師父好全我們才快馬加鞭趕過來。”

在滿半雪的熱情幫助下,阿昔順利回到瞭住處。

等木門一合上,阿昔的臉色瞬間凝重下來。

阿昔將竹筐放到墻角,沒心思去燒熱水,草草用冷水梳洗瞭一番,換瞭一身幹凈的衣服,躺在床上,不斷回憶著那位前輩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

那位前輩自稱是“昭天門長老,賈言”,莫非是……

假言?

如果那位前輩是受邀前來參加論劍大會的江湖人士,根本不需要刻意編造假身份和假名字。

她這麼做,十有是因為她的身份和名字有問題。

她到底是何人,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那座山上?

目的是什麼,是不是想要對旭陽派不利?

就在阿昔心亂如麻的時候,門外有人重重拍打她的門。

阿昔拿起一件外衣披在肩上,走去開門。

大門一開,阿昔還沒看清門外站著的人,就先聽到瞭謝師姐刁蠻尖銳的指責聲:“好啊,阿昔,你果然在屋裡睡懶覺。你知不知道今天醫館有多忙。”

“符師弟,我就說吧,她昨晚什麼事情都沒有。我看啊,她的脾氣是越來越大瞭,就因為我爹昨天讓她去摘紅毛草,她今天就敢不去醫館。”

阿昔氣急:“師姐,你怎麼可能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我!”

“我說錯瞭嗎。”謝師姐雙手抱臂,“我爹讓你摘的紅毛草呢?”

“我屋裡有小半筐紅毛草,你們先拿去應應急吧。”

謝師姐抱怨道:“你摘瞭小半筐?那你怎麼不親自送去醫館,還要麻煩我們兩個多跑一趟。”

阿昔不願意與謝師姐多說什麼,轉過身,扶著墻壁慢慢走到角落,抱起竹筐,將它交到符師弟手裡。

隻要稍微註意些的人,都能看出來她的腿腳不太方便。

可謝師姐壓根就沒註意到,她素來都不用正眼看阿昔:“這小半筐能頂什麼用啊,我懶得計較你偷懶的事情瞭,你趕緊進屋換身衣服,然後帶我們上山采摘紅毛草。”

阿昔再好的脾氣,都有些受不瞭瞭:“我現在上不瞭山,我昨晚……”

謝師姐眼睛一瞪,急吼吼打斷瞭阿昔後面的話語:“你說什麼!你不帶我們上山,我們臨時要去哪兒找紅毛草?要是耽誤瞭我爹的事情,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別以為有慕師兄護著你,你就能無法無天瞭。”

“你這人怎麼回事,阿昔姑娘昨晚被困在山上擔驚受怕瞭一夜,腿腳還受傷瞭。都這樣瞭,她下山時還不忘記將這半筐紅毛草背下來。你這個做師姐的不關心一下她的傷勢就算瞭,怎麼還要逼她帶你上山呢,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滿半雪站在不遠處,怒氣沖沖道。

謝師姐很少被人這麼指責,當下也來瞭氣:“你是何人?”

聽到滿半雪的自我介紹,謝師姐撇嘴。

一個小門小派的弟子,也敢在他們旭陽派的地盤上大呼小叫。

“這是我和我師妹的事情,跟你沒有關系,你別多管閑事。”

滿半雪哪裡看不出來謝師姐的不屑,氣得咬牙:“今天早上是我送阿昔姑娘回來的,我和我師父他們都能為阿昔姑娘作證。我原以為旭陽派弟子十分團結,沒想到今天竟然親眼目睹瞭一出壓榨受傷師妹的好戲。你要是再鬧下去,我就要喊旭陽派其他人來評評理瞭。”

呸,謝師姐看不上昭天門,她還瞧不上謝師姐這副做派呢。

到時事情要是鬧大瞭,倒黴的反正不會是她這個客人。

符師弟連忙扯瞭扯謝師姐的衣袖,提醒她收斂一些。

謝師姐也有些投鼠忌器起來:“我……我之前又不知道她受傷瞭。”還將責任一股腦推到瞭阿昔身上,“阿昔你也是,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滿半雪是在為自己討公道,阿昔不是那種不知道感恩的人,她也難得在謝師姐面前強硬一次:“我剛剛要說的,但師姐你打斷瞭我。而且我剛剛去拿竹筐時,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滿半雪在旁邊哈哈一笑:“就是,你是醫者吧,難道沒學過望聞問切?噢,我說錯瞭,就算是沒學過望聞問切的普通人,也都能看出阿昔姑娘的腿腳不太方便。”

謝師姐被諷刺得面紅耳赤,在原地狠狠一跺腳,轉身跑走瞭。

符師弟看瞭看謝師姐,又看瞭看阿昔:“阿昔師姐,你好好休息。”追著謝師姐離開瞭。

阿昔沒管他們,對滿半雪道:“滿姑娘,方才多虧瞭你。”

滿半雪擺擺手:“舉手之勞,我就看不慣她那樣。”

阿昔問她怎麼來瞭,滿半雪道:“我們門派落腳的地方距離這裡不遠,聽到這裡有吵鬧聲,我就過來看看。行瞭,事情解決瞭,你也快回屋補補覺吧。”

阿昔苦笑,關上瞭門,卻知道自己接下來沒辦法補覺瞭。

謝師姐這麼怒氣沖沖跑回醫館,隻要稍微添油加醋一通,師父肯定會責怪她。

但是就算她急急忙忙趕過去解釋,也沒有用。

疏不間親,師父肯定會站在謝師姐那邊。

雖然阿昔能理解師父的做法,但是作為被苛責的那一方,阿昔實在是有些倦瞭。

為什麼隻見過一次的滿半雪會為她仗義執言,突然出現在山洞裡的神秘前輩能處處照拂她,與她日日相處的師父、師姐和師弟卻如此待她?

阿昔靜靜坐在門口等待。

果然,一刻鐘後,謝大夫過來瞭。

“師父。”阿昔平靜地喊瞭一聲。

謝大夫的城府不像謝師姐那麼淺,他先是問清楚瞭阿昔的情況,才不輕不重地道:“阿昔,你這兩天在屋裡好好休息,暫時不用去醫館幫忙瞭。你師姐的脾氣一向很急,你不要放在心上。”

阿昔點點頭,沒順著謝大夫的話說自己不會放在心上,而是道:“師父,我這幾天不能上山,你需要我把野生紅毛草的位置畫出來嗎?”

謝大夫太瞭解自己的女兒瞭。

經過之前那一遭,就算阿昔把紅毛草的位置畫出來瞭,他女兒肯定也不樂意去山上采摘。

靠三弟子一個人采摘,估計也摘不瞭太多。

謝大夫道:“不用瞭。近日用的止血藥物太多瞭,我會跟掌門那邊多申請一些銀兩,去附近城鎮的藥鋪采購一批草藥。”

阿昔說:“這樣也好,早知道就早點去藥鋪采購瞭。”

謝大夫被噎瞭一下,下意識看瞭阿昔一眼。

其實旭陽派每個月都會往醫館撥一筆不小的費用,讓謝大夫去采買藥材什麼的。

但這筆錢到瞭謝大夫手裡,基本都被謝大夫私吞瞭。

醫館裡的藥材不夠瞭?

沒關系啊,讓弟子去采就好瞭。

反正旭陽派就在山裡,隻要願意翻山越嶺耐心尋找,總能找到各種草藥。

以前這個二弟子再老實不過,從來不會違背他的命令,所以謝大夫也不知道阿昔這句話是無心的,還是有意說的。

“弟子昨晚在山裡沒怎麼休息,如果師父沒事的話,弟子就回屋裡補覺瞭。”

被弟子下瞭逐客令,謝大夫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也沒想過扶阿昔回床上,丟下一句“好好休息”就走瞭。

阿昔扶著墻壁走回床邊,坐在床上發呆。

她昨晚坐著睡瞭一覺,這會兒身體不困,心卻格外疲倦。

就在這時,阿昔瞥見她放在床頭的荷包十分鼓脹。

荷包裡裝滿瞭紅棗。

在她不註意的時候,那位前輩居然往她的荷包裡塞瞭那麼多顆棗。

阿昔捻起一顆棗送進嘴裡,被甜得眼眶泛紅。

不管那位前輩是何人,不管那位前輩出現在山上的目的是什麼,但有一點阿昔可以肯定。

那位前輩待她,真的很好。

她之前還在糾結,到底要不要把那位前輩的存在告訴師門,現在阿昔覺得自己不用糾結瞭。

就像那位前輩說的一樣,如果她將昨晚的事情透露給師門,反倒會給自己惹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就當她小小地自私一回吧。

為自己,也為那位前輩。

昭天門掌門正坐在院子裡喝酒,滿半雪突然從外面氣沖沖走瞭進來。

“這是怎麼瞭?”昭天門掌門問。

滿半雪把剛剛的事情告訴瞭昭天門掌門。

昭天門掌門無奈道:“在別人的地盤上,你這性子也不知道收斂一點。”

滿半雪哼瞭一聲,又抱著昭天門掌門的胳膊撒嬌:“師父,身為名門正派的弟子,如果不能打抱不平,而是仗勢欺人,那正道與魔教的區別又在哪裡呢?”

昭天門掌門摸瞭摸滿半雪的頭,眼裡帶瞭一絲悵然:“這樣的話,以後不要隨便在外面說。”

“我知道,我又不是缺心眼。”

等滿半雪走瞭,昭天門掌門嘆瞭口氣,再也沒有瞭品酒的好心情,她緩緩起身,往屋裡走去,伸手推開瞭自己房間的大門。

下一刻,昭天門掌門臉色一變,握住瞭袖中的暗器——

“是我。”

站在房間角落的姚容緩緩轉過身。

昭天門掌門松開暗器,迅速躥進房間,關上瞭大門:“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想找你幫個忙。”

“你說。”

聽完姚容的請求,昭天門掌門連個原因都沒問,爽快點頭:“行。”

“謝瞭。”

“真要謝我就快走吧,要是被人看到你在我這裡,我有十張嘴都說不清。”

昭天門掌門轉過身。

等她再回過頭時,姚容已不再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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