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魔教妖女8

作者:大白牙牙牙 字數:5745

另一邊,慕文軒匆匆趕去瞭正殿。

慕掌門正在與其它門派的掌門聊天,見慕文軒如此失態,臉上浮現出些許不悅。

送走這些客人後,慕掌門問:“出瞭什麼事?”

慕文軒不敢隱瞞。

慕掌門皺瞭皺眉:“將昭天門的人和她隔開,這個做法太草率瞭。”

這不是明擺著說自己心裡有鬼,不敢再讓昭天門的人和阿昔接觸下去嗎。

慕文軒連忙告罪:“爹,是我行事太急切,思慮得不夠周全。”

慕掌門雙手負在身後,繞著大殿走瞭兩圈,沉吟片刻,道:“她今年應該有十六七歲瞭吧,這個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再像以前一樣將她困在門派裡怕是不行瞭。”

慕文軒順著慕掌門的話想瞭想:“不如這樣,等這段時間忙完瞭,我和幾個同門就帶她下山歷練,在附近幾個城鎮走上一圈再回來。”

慕掌門點頭,對慕文軒這個主意還算滿意:“你最近和她相處得如何瞭?”

慕文軒有些尷尬:“因兒子沒陪她過生辰,她這段時間疏遠瞭兒子不少。”

慕掌門冷哼一聲:“六年都堅持下來瞭,怎麼能在這種時候懈怠。”

慕文軒不敢辯駁:“父親教訓得是。”

“想要拿捏一個女子,除瞭讓她對你動真情,必要時還可以用些其它手段,讓她對你死心塌地。”慕掌門敲打加提醒,“再不快些拿下她,難道要為瞭這樣一個女子耽誤你的親事?要知道,劍宗宗主的女兒也到瞭適婚的年齡。”

慕文軒眼睛一亮,知道他爹說的手段是什麼:“兒子明白瞭,兒子會盡快辦好這件事情。”

“嗯,隻要別弄出個孩子就行。我們慕傢的血脈,不能沾染上魔教餘孽的血。”

翌日上午,阿昔在醫館裡處理草藥,慕文軒就過來瞭,還給阿昔帶瞭一盒棗酥:“阿昔師妹,都怪我昨天說話太直,惹你生氣瞭。這盒棗酥是我特地下山買給你的,希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師兄。”

阿昔停下手中動作,神情有些僵硬:“這怎麼能怪慕師兄呢。是我不好,明知道慕師兄最近那麼忙,還要跟慕師兄鬧騰。”

慕文軒很滿意阿昔這番話。

女子嘛,還是溫柔順從、以男人為天比較好。

“我知道,讓師妹你天天待在門派裡,是委屈瞭你。不如這樣,等忙完這段時間,我親自陪你下山,與你同遊這大好河山。”慕文軒都要被自己的深情款款感動瞭。

他身為旭陽派少掌門,願意陪阿昔策馬同遊,阿昔能抗拒得瞭這種溫柔體貼?

阿昔的雞皮疙瘩都要豎起來瞭。為瞭不被慕文軒看出異樣,阿昔抱起面前的草藥,轉過身去,將草藥分門別類裝進抽屜裡,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那可太好瞭,謝謝師兄!”

慕文軒自動將她這番表現視為羞澀,低笑瞭兩聲:“我還有事,就要走瞭,過兩天再來看師妹你。”

等慕文軒一走,阿昔揉瞭揉自己的胳膊,長長松瞭口氣。

可算是走瞭。

但凡慕文軒多留一會兒,她都要忍不住露出破綻瞭。

昨天慕文軒還不允許她外出,今天就同意帶著她在周圍城鎮走動瞭。很顯然,慕文軒為她退讓瞭。

這種退讓,要是讓其它女子見瞭,一定會覺得很感動,一定會覺得慕文軒很喜歡她吧。

但阿昔足夠理智,也足夠清醒。

慕文軒不喜歡她,或者說,慕文軒對她的喜歡,就像是對阿貓阿狗的喜歡,無聊時逗弄一番,想不起來時就丟到一邊。

所以,她身上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以至於慕文軒願意為她退讓?

她真的像慕文軒說的那樣,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無父無母的孤女嗎?

她……

到底是誰?

心裡存瞭事情,阿昔就有些心不在焉,好在醫館裡的活都是她做慣瞭的,不會出什麼問題。

中午時,謝大夫和謝師姐拎著藥箱出去瞭一趟。

他們不在,符師弟就開始偷懶耍滑,後面更是不知道跑到哪兒去瞭。

阿昔一個人待在醫館裡,肚子有些餓瞭。

她看瞭看慕文軒帶來的棗酥,本著不浪費食物的原則,解開瞭外面的繩子,剛要拿起一塊,滿半雪和昭天門掌門就走瞭進來。

“前輩,滿姑娘,你們怎麼過來瞭?”阿昔驚喜道。

滿半雪舉起手裡的食盒:“我今天和師兄弟們下瞭山,想著你沒怎麼吃過酒樓的食物,就給你打包瞭一份。我師父聽說我來找你,也想過來參觀旭陽派的醫館。”

被人念著的滋味實在太美妙瞭,阿昔瞬間拋棄那些棗酥:“太麻煩你瞭。這些菜肯定不便宜吧,我把錢給你。”

滿半雪哪兒能收阿昔的錢:“可別,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下次請我去酒樓吃一頓就好瞭。”

“好啊。”

“那我占便宜瞭。”

昭天門掌門在一旁問:“就你一個人在醫館裡守著?”

阿昔點頭:“我一個人待在這裡也好,閑暇時正好可以溫習醫書。”

滿半雪問:“那我們留在這裡,會不會打擾你。”

阿昔笑眼彎彎:“當然不會,你們能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在阿昔的挽留下,昭天門掌門和滿半雪在醫館裡待瞭一下午。

看著阿昔手裡的醫書都被翻得起毛邊瞭,昭天門掌門從懷裡掏出一本醫書的手抄本:“這本書上的案例,都是我診治過的病人。你平時若是無事,可以翻看一二,也好打發時間。”

阿昔受寵若驚:“前輩,這太貴重瞭。”

昭天門掌門微微一笑,硬塞到阿昔懷裡:“有什麼貴重的,上面的內容都是我一傢之言,你不要嫌我誤人子弟就好。”

阿昔隻好收下,向昭天門掌門道謝。

昭天門掌門道:“不用謝,我也是受故人所托。”

阿昔微愣,抬頭望著昭天門掌門。

昭天門掌門笑瞭笑,沒有再多說什麼,抬步離去。

滿半雪朝阿昔揮瞭揮手,剛要去追昭天門掌門,阿昔伸手拉住瞭她:“滿姑娘,你這幾天總是來找我,是不是因為你師父說瞭什麼?”

滿半雪額瞭一聲,努力回想,半晌,她啊瞭一聲:“我師父跟我說,你的腳扭傷瞭,一個人待在屋子裡肯定很無聊,就讓我多去陪你聊天,多說些外面的新鮮事給你聽。後來也是我師父主動提議,讓我帶你來我們住的院子做客。怎麼瞭,有什麼不對嗎?”

阿昔搖頭:“沒什麼不對。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也該回去瞭。”

站在原地目送滿半雪的背影遠去,阿昔低聲自語:“受人所托……”

她認識的人不多。

在認識的人裡,能為她做到這一步、還能說動昭天門掌門的,就更少瞭。

昭天門掌門口中的“故人”,難不成是……

那位前輩?

秋意漸濃,晚風吹拂而過,阿昔站在梧桐樹底下,突然覺得自己被一股重重的謎團包圍著。

她迫切地想要解開這個謎團,但等著她的,是謝大夫、謝師姐和符師弟的一遍遍洗腦。

他們不斷跟她說著外面的世道有多混亂,說著他們有多擔心她,仿佛在一夜之間,彼此的師徒情、同門情變得牢不可破起來。

一整天下來,阿昔幾乎感到窒息。

可是她不能露出異樣,隻能勉力應付他們。

好不容易忙完瞭醫館裡的事情,阿昔想要去找滿半雪聊天,到瞭昭天門弟子的住處,卻發現院子裡一個人都沒有。

仔細打聽一番,才知道滿半雪他們正在和其它門派的弟子切磋武藝,昭天門掌門也被慕掌門請去聊天瞭。

阿昔沒辦法,隻能先回瞭自己的住處。

她坐在桌子前,給自己倒瞭杯水,想要用冷水來平復心情。

一杯水下肚,反倒更坐立難安瞭。

以往住習慣瞭,阿昔從來不覺得自己的屋子小,可這會兒,阿昔隻覺得屋子是如此逼仄,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壓得她不想待在屋子裡,也不想待在旭陽派裡。

等阿昔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披著一件外衣,匆匆向另一座山跑去。

悶頭跑瞭很久,阿昔終於趕在天黑之前,跑到瞭那片熟悉的紅毛草地。

她松瞭口氣,快步向著不遠處的山洞走去。

“前輩,你在嗎?”

阿昔站在山洞外,提高聲音喊瞭兩遍,卻沒得到任何人的回應。

她抿瞭抿唇,失望的情緒剛剛浮現在心頭,就聽到有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在這兒呢。”

阿昔猛地回頭,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前輩!”

姚容被阿昔的欣喜所感染,也不由露出一絲笑意,脫下頭上的鬥笠。

她什麼都沒有問,隻是對阿昔說:“你來得真巧,我剛抓瞭幾條魚回來,你就過來兌現承諾瞭。”

一刻鐘後,山洞裡燃起火堆。

姚容從來不是一個會虧待自己的人。

她這兩天往山洞裡添置瞭不少東西,一應基本的生活物資都很齊全,尤其是這個時代能買到的調味品,她全部都買到瞭。

有著這些調味品,再加上阿昔烤魚的手藝不錯,食物的香味很快就在山洞裡彌漫開來。

阿昔將烤好的魚遞給姚容:“前輩你試試味道如何,小心燙。”

姚容慢慢咬瞭一口,眉梢微挑。

“怎麼樣?”阿昔滿臉期待地看著姚容。

姚容點頭,贊美道:“魚的土腥味都被處理掉瞭,魚肉烤得外酥裡嫩,味道不錯,可以去一些小酒樓裡當廚師瞭。”

阿昔知道前輩是在打趣她:“前輩喜歡吃就好。”

“別光顧著給我烤,你也吃一些吧。”

阿昔應瞭一聲,剛吃瞭兩口魚,外面就傳來瞭噼裡啪啦的雨聲。

大雨封山,天色昏沉,一如幾日前。

姚容問:“你今晚要留在山洞裡,還是要回門派休息?”

灼熱的火光落在阿昔臉上,她抿瞭抿唇:“我今晚可以留在這裡嗎?”

姚容回答得十分痛快:“當然可以。我準備瞭兩套被褥。”

解決掉幾條烤魚,阿昔坐在洞穴邊,望著雨幕發呆,姚容鋪好稻草,走到她身邊靜靜站著。

“前輩,你認識昭天門掌門嗎?”

“認識,她跟你說瞭?”

阿昔點頭,姚容問:“是因為聽到瞭她的話,才來找我的?”

“不完全是。就是突然不想待在門派裡面瞭,又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裡,隻能來投奔前輩瞭。”

姚容坐到瞭阿昔身邊,將長滿薄繭的手掌伸出洞外,接住一捧雨水:“天地之大,你有本事養活自己,隻要你的心不困住自己,又有何處不能去?”

阿昔學著姚容的動作,想要去接一捧雨水,卻接住瞭被風吹落的一片梧桐葉:“可是師門的人都不允許我外出。”

“你的心被他們的話困住瞭。”

“也許是吧。他們對我有恩,我不能忤逆他們的話。”

姚容沒有針對阿昔這番話多說什麼,她隻是問:“你有想過他們為什麼要限制你嗎?”

“想過。”阿昔捏住葉柄,放在眼前旋轉瞭一圈,“有些地方想明白瞭,有些地方想不太明白。”

“想不明白的地方放一放,先說說你想明白的地方。”

阿昔苦笑:“那我覺得,他們不允許我外出,應該是害怕我脫離瞭他們的掌控。”

姚容深深凝視著阿昔的眼睛:“沒錯,旭陽派收你為徒,是別有目的。你既然知道瞭這一切,那你要做些什麼?”

“我……我不知道我該做些什麼……”阿昔被姚容問得茫然瞭,“就算旭陽派有問題,它還是栽培、養育瞭我足足六年的師門,不是嗎?”

姚容心下嘆瞭口氣。

這個年代的人,對於師徒傳承看得特別重。阿昔會有這個反應,實在再正常不過。

姚容沒有馬上反駁阿昔的觀點,隻是道:“我先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姚容要講的這個故事並不復雜。

某個城鎮裡,有個姑娘叫小盈。

小盈原本生活在一個很幸福美滿的傢庭,有疼愛她的父母。

她的父親擅長做木工,靠著幫達官顯貴打傢具來賺錢。母親擅長針織女紅,經常織些帕子來補貼傢用。

“一日,父親去縣令傢打傢具時,不小心惹怒瞭縣令獨女,被縣令獨女命人廢瞭雙手,父親受不瞭這個屈辱,又不願活著拖累傢人,就上吊死瞭。母親知道這個消息後,跟著殉情而死。父母的喪事花掉瞭傢裡所有的銀錢,為瞭活下去,小盈隻能賣瞭自己。”

說到這裡時,姚容問阿昔:“如果你是故事裡的小盈,你會不會恨縣令獨女?”

阿昔斬釘截鐵:“會。如果不是她,小盈一傢不會遭遇到這種變故。”

姚容繼續道:“縣令獨女聽說瞭小盈傢的遭遇後,命人買下瞭小盈,讓小盈留在她身邊伺候。”

“啊?”阿昔完全沒料到這個故事的發展,“縣令獨女就不怕小盈報復她嗎?”

“小盈在府裡的吃穿用度都不錯,她的待遇比一般的丫鬟都要好,府裡有很多丫鬟都嫉妒她,私底下說小姐對小盈可真是太好瞭。”

阿昔難以置信:“她們難道不知道小盈身上遭遇過什麼嗎?”

“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但無論知道還是不知道,她們都這麼說。”

阿昔覺得這也太荒謬瞭,問:“那小盈她怎麼想?她會給父母報仇嗎?”

“小盈沒有一天忘記過仇恨,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她找到機會,把縣令獨女還有包庇獨女的縣令殺死瞭。在臨死前,縣令獨女難以置信地看著小盈,罵小盈狼心狗肺,說小盈是個怎麼養都養不熟的白眼狼。”

阿昔為小盈的選擇欣慰,又為縣令獨女的話氣惱:“她憑什麼覺得,她給瞭一點小恩小惠,就能讓小盈放下血仇?”

姚容冷笑道:“是啊,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打斷你的腿,再給你一副拐杖,然後告訴你,沒有他,你連路都走不瞭,所以你要懂得感恩。”[註]

“在他要求你感恩的時候,他怎麼不想想,如果不是因為他,你根本就不需要那副拐杖。”

“你的痛苦因他而起,他在痛苦之上施舍給你的任何恩惠,都不值得你去感激。”

阿昔的情緒從故事中抽離出來,望著姚容,腦子有些暈暈乎乎的。

前輩為什麼要突然跟她說這個故事,莫非這個故事和她的身世有關系?

阿昔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問的。

“那隻是一個故事,你隨便聽聽就好。”

過猶不及,姚容沒有再多說些什麼,她有足夠的耐心去扭轉阿昔的想法。

“但是,如果你對你的師門起瞭疑心,那就不要完全相信你的師門,不要完全按照你師門給你規劃的路線去進行你的人生。因為他們為你規劃的那條路,並不一定對你有好處。”

阿昔點點頭:“我明白前輩的意思瞭。我會好好考慮的。”

【看來她還沒有完全對旭陽派失望】系統說。

“性情溫柔的人,總不願意把人往壞處想,卻不知道這世間的惡意,足以顛覆她的想象。”

“這不是她的錯。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姚容起身,摘下洞口的兩片竹葉,用帕子擦幹凈後,將其中一片遞到面前,抵在唇邊。

悠悠竹音響起,漸漸連成曲調。

阿昔心底的煩亂被這首曲子撫平,她忍不住閉上眼睛,感受清風拂過臉頰。等一曲終瞭,阿昔問:“前輩,你能教我吹這個嗎?”

“當然可以。”

用竹葉吹曲子,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好在阿昔在這方面是有天賦的,學瞭好久,終於能勉強吹出一首曲子。

這讓阿昔臉上露出瞭一點兒笑意。

姚容抬起手,摸瞭摸阿昔的頭,表示對她的贊許與勉勵。

阿昔被姚容的動作嚇瞭一跳,記憶裡還從來沒有人這麼溫柔地摸過她的頭。

她覺得有些別扭,又有些喜歡這種親昵。

不過很快,阿昔的註意力就被姚容的假設吸引走瞭:“如果你能外出瞭,你想要做些什麼呢?”

阿昔垂下眼眸思索片刻,道:“我應該會到處走走,一邊救治病人,一邊增進自己的醫術。等走累瞭,就找個地方住下,開一間醫館,種一些草藥,等到老瞭,再將我的畢生所學編成醫書,不求流芳百世,隻為能多救一人。”

“很美好的想法。”

“前輩不會覺得沒有出息嗎?”

姚容回憶瞭下原身的記憶。

當年如果不是原身撕毀宿盈溪的醫書,宿盈溪不會氣得跑到鎮子上,更不會遭遇意外。

這些年來原身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責中,也意識到瞭自己的不對。

姚容不會重復原身的錯誤:“要是以前聽到你這麼說,會覺得有點沒有出息。但現在覺得,隻要這是你想要的生活,就足夠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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