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 亡國之君13

作者:大白牙牙牙 字數:6393

梁光譽伸手扶起南流景,越看越是滿意。

南流景機靈改口:“梁師父,你要進屋喝杯拜師茶嗎?”

“也好,你拜我為師的事情不宜大肆宣揚,但一杯拜師茶肯定是不能少的。”梁光譽跟著南流景走進屋裡,“你這兒有茶瞭?”

“知道梁師父平時喜歡喝茶,我就讓桂生找人換瞭幾兩茶葉備著,這不,剛好用上瞭。”

“這次就算瞭,下次別廢這事,我給你帶幾塊茶餅過來。”梁光譽這麼說著,心下卻覺得南流景的做法慰貼。

喝過拜師茶,梁光譽要趕在宮中宵禁之前離開皇宮,沒有多待就匆匆離開。

南流景送他到宮門口,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盡頭,這才轉身回屋查看天子劍。

寒光一閃,天子劍出現在南流景手裡。

這柄劍是由玄鐵鑄成,劍刃鋒利無比,絕對能切金斷玉。

最特別之處是它的劍柄。

其上花紋古樸,用特殊技法雕刻出瞭一隻金色遊龍的輪廓。

明明隻是一把劍,在直視它的時候,卻會打從心底生出一股莊嚴威重感。

“這把劍為什麼會叫天子劍?”南流景愛不釋手。

沒有哪個練劍之人能拒絕這樣一把絕世寶劍。

[這是一柄非常具有傳奇色彩的寶劍。]

[從它出世以來,一共擁有過五位主人。在你之前的四位全都是皇帝。]

[而這四位皇帝的人生際遇也很有意思。]

[天子劍的第一個主人,結束瞭諸侯割據的亂世,成為瞭開國皇帝;第二位主人,殺得邊境異族俯首稱臣,為邊境贏得一百年太平歲月。但它的第位和第四位主人,都因種種原因死於非命,叩響瞭皇朝的喪命鐘聲。]

[後來就有流言稱,這柄劍非帝王不可得,卻非所有帝王都配得上。]

南流景眉梢微挑,不由多看瞭天子劍幾眼。

難怪說這柄劍富有傳奇色彩。

第一任主人和第二任主人讓它名揚史冊,第任主人和第四任主人又讓它覆上不詳。

魑魅充朝須請劍,豺狼當道且埋輪。他這第五任主人,又會讓它走向何種際遇呢。

這麼想著,南流景收攏指骨,越發用力地握住瞭劍柄。

深夜,南流景穿著一身舒適的中衣,靜靜躺在床上。

他有睡前復盤的習慣,閉著眼回想今日的點點滴滴,很快就想到瞭梁光譽說的“靶子”一事。

南流景對此一點兒也不意外。

他早就知道永慶帝是怎樣的人。

讓他有些好奇的是——

“老師,季傢人為什麼能如此橫行霸道?”

姚容正倚在沙發上看書,聽到南流景叫她,才將註意力放到南流景身上。

當聽清南流景的問題時,姚容微微一笑:[這件事情說來話長。]

這是南流景第一次向她打聽朝中形式。

不再是她主動向他灌輸,他已經開始有意識去瞭解時局。

那看來,也是時候讓他的天地從這小小的宛若囚籠般的長信宮,延伸向外界瞭。

姚容想瞭想,說:[眼下就要到除夕瞭,我們先過年吧。等過完年,你虛歲也有十五瞭,我再將上一輩的事情告知你。]

南流景點點頭,安心睡下。

沒過幾天就到瞭除夕。

梁光譽擔心自傢徒弟吃不到好東西,特意送瞭很多年貨過來,還提前將壓歲錢發給瞭南流景。

大年初五,南流景坐在藏書閣裡,聽姚容說起歷史。

一百多年前,天下戰亂不休,太」祖皇帝自亂世崛起,收復北方,平定南方,一統天下,於京都洛城建立大燁王朝,分賞那些與他一起打天下的臣子。

其中就有季傢先祖和姚傢先祖。

此後幾十年,大燁朝休養生息,百姓從戰亂的痛苦中走出來,國力達到最強盛。

但盛極而衰是每個朝代的必然。盛世之後,大燁朝開始逐漸走下坡路,皇權也出現衰弱之勢。

二十年前,永慶帝登基。

他登基那幾年,是朝中黨爭最嚴重的時候。文臣與武將的爭鬥已經到瞭水深火熱、你死我活的程度。

當時的文臣一系是以季傢為首,武將一系是以姚傢為首。

為瞭平衡局勢,永慶帝將季氏女和姚氏女納入宮中,並先後封妃。

南流景抿瞭抿唇:“……老師口中的姚氏女,可是我的母妃?”

姚容點頭:[不錯,那正是你的母妃。]

姚傢無論嫡庶,無論男女,數代鎮守邊疆,英勇奮戰,浴血殺敵,馬革裹屍。

戰功赫赫,也門庭凋零。

隻有姚容這麼一個適齡的女子,她必須代表傢族入宮。

南流景第一次接觸到母妃死亡背後的真相:“那季氏女,就是貴妃瞭。”

[是啊。那時候寵冠六宮的麗妃還沒有入宮呢。]

前朝有季傢和姚傢,後宮有貴妃和姚容,局勢處於一種非常微妙的平衡狀態。

這種平衡,持續到瞭姚容有孕那一年。

或許,禍端早已埋下。

隻是姚容懷孕的消息,成為瞭點燃火|藥|桶的那點火星。

在姚容懷孕個月時,邊境異族開始小動作頻頻,他們不斷派出小股軍隊襲擾百姓,令百姓苦不堪言。

當時,姚老將軍因常年征戰留下瞭很多暗傷,從邊境退瞭回來,在京都療養。

但姚容的大哥、二哥和弟弟都留在邊境前線。

他們人敏銳發現瞭不對,預測異族要對大燁大規模戰爭,上書請朝廷早早做好準備。

這封折子被永慶帝和季玉山一同壓瞭下去。

在姚容懷孕五個月時,邊境的情況越發糟糕,有斥候發現瞭異族軍隊活動的痕跡,姚大將軍八百裡加急上報給朝堂。

姚老將軍清楚自己兒子的性格,若非有十足把握,是不會上這封折子的。所以姚老將軍請求朝堂調撥糧草、調集軍隊支援邊軍。

最後,永慶帝同意瞭此事。

但因為糧草拖拖拉拉,遲遲沒有到位,異族軍隊想辦法切斷瞭邊軍的後援,導致邊境戰局糜亂。

永慶帝一下子慌瞭,給姚老將軍調瞭一支軍隊,讓姚老將軍帶著軍隊和糧草火速去增援。

可憐姚老將軍本就上瞭年紀,還要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就怕晚瞭一步來不及。

然後,他趕上瞭。

他救下瞭被圍困住的邊軍,還組織起瞭有效的反擊。

但後來的發展,總讓人有種錯覺,也許姚老將軍趕上的——

隻是姚傢和萬精銳的末路。

姚老將軍、姚大將軍和姚二將軍戰死沙場,姚小將軍不知所蹤,萬精銳近乎被敵人全殲。

這樣的傷亡無異是慘痛的,但在完全落入下風的情況下,姚老將軍他們還是盡可能去殺傷敵人。

此戰後,異族軍隊退回草原,邊境戰火停歇。

永慶帝大悅,下令追封姚老將軍、姚大將軍和姚二將軍。

就在他們的棺材即將運到京都時,有幾個僥幸逃出來的副將竟然狀告姚小將軍貪功冒進。姚老將軍他們就是為瞭救援姚小將軍,這才急急忙忙出兵,以至於落入敵人的圈套。

一石激起千層浪。

“國傢柱石”、“大燁脊梁”這樣的名頭,需要數代人持續一百年多的犧牲才能換來,卻可以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而葬送。

多麼可笑。

何等可悲。

[大燁朝有超過半數武將,或是與姚傢沾親帶故,或是由姚傢一手提拔。再加上姚傢鎮守北邊上百年,北邊百姓信任姚傢,勝過信任皇室。]

[永慶帝早就視姚傢為眼中釘瞭。]

南流景深吸一口氣,他的胸腔滿是悲憤,但越是憤怒,他越是能保持頭腦清醒:“老師,我有一個地方想不明白。”

“當時姚傢的青壯年幾乎都戰死瞭,不管怎麼樣,姚傢都回不到從前的地位,更威脅不到永慶帝的地位。”

“他為什麼還不放過姚傢?”

姚容眼中閃爍著冷意:[這件事情,就與季玉山有關系瞭。]

[我不知道季玉山是怎麼辦到的,但在這件事情後,武將勢力被打壓,文臣實力大漲,季玉山徹底掌控瞭朝局。]

文武之爭,終以文臣大獲全勝落下帷幕。

原本還有所收斂的季玉山,開始大肆濫權;一向溫柔如水的貴妃,也愈發囂張跋扈。

南流景聽得太陽穴直跳,密如鴉羽的睫毛垂落,在眼瞼下方形成一道半圓形陰影,令姚容沒辦法看清他此時的表情。

“季玉山在這件事情裡到底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姚老將軍會戰敗,是單純的意外,還是有人為的因素在?”

姚容搖頭:[時間過去太久瞭,就算有什麼痕跡,也被清洗得差不多瞭。我沒有調查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南流景緊緊皺起眉。

沉默片刻,姚容輕聲道:[既然提到瞭這些,我剛好也跟你強調一件事情。]

南流景抬起頭,露出一雙宛如雨後碧空的清澈眼眸:“老師是要我查清楚真相,還姚傢和萬將士一個公道嗎?”

[姚傢一案,牽扯到瞭永慶帝和季傢。將來你要是有機會,我確實希望你能為姚傢主持公道。但我要說的不是這一件事情。]

“那是?”

[是一件個人私事。]

[流景,我希望你不要埋怨你的母妃。]

[她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期待你到來的人。如果可以的話,她不會在懷孕七個月時挺著個大肚子冒險。]

但是,從小就視父兄為大英雄的人,是不可能眼睜睜看著父兄死後還要背負滿身罵名的。

她從生下來,就是聽著姚傢歷代先輩的故事長大的。她知道自己的抗爭也許沒有太大作用,但她怎麼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卻什麼都不做呢……

所以她盡到瞭自己所能盡到的,到死也沒有辜負自己的姓氏。

[她離開人世時,是無愧於心的,卻是有愧於你。]

南流景點點頭又搖搖頭,根本說不出話來,眼尾一片殷紅。

“我知道的……”

南流景開口,終於還是沒控制住落下一滴淚來。

他低下頭,將臉埋進手掌裡。

“我一直都知道的。”

他其實很少聽桂生和春玉姑姑說起母妃,但每當他們提到母妃時那種發自內心的悵惘懷念,就足夠讓南流景確定,自己的母妃是一個非常美好的人。

她沒能陪著他長大,一定是有苦衷的。

他隻是沒有想到,她的苦衷會是這個。

姚容用沉靜而哀傷的目光,註視著這個孩子,像是透過那些悠遠漫長的歲月,看見他從血泊中誕生。那時候,長信宮裡的柿子樹也還隻是一棵樹苗。

後來樹木長大瞭,那個所有人都以為要活不瞭的孩子也長大瞭。

長成瞭與姚傢人相似的模樣。

無論容貌,還是品性。

[你知道她愛你,但有時候,一個人在冷宮裡磕磕巴巴長大,也會覺得很難過,也會幻想她要是能陪伴在你身邊該有多好,是不是?]

南流景想說“不是”,話到嘴邊又咽瞭回去。

最後,南流景還是說出瞭心裡話:“我很想她,很想她能陪在我的身邊。”

似乎是覺得這個答案忽略瞭老師,南流景抬手抓瞭抓頭發,小聲道:“這是一個註定沒辦法實現的願望,但沒關系,我有老師。”

“有老師陪著我,我已經非常心滿意足瞭。”

他在心裡悄悄補充道,雖然他很愛母妃,但他覺得,就算母妃還活著,估計也不能做得比老師更好。

他對母親的形象總是模糊的,直到老師出現,他理想中的母親形象,終於有瞭一個切實的樣子。

老師滿足瞭他對女性長輩的一切想象——溫柔又強大,像是冬日裡的一縷暖陽。

也許冬天沒有陽光也能熬過去,但是冬天沒有陽光的照耀,一定會讓人倍感煎熬。

隻可惜,就像他沒見過母親一樣,他也沒能見過老師長什麼樣。

也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

姚容唇角微微一彎,突然提議說:[我們再種一棵柿子樹吧。就種在之前那棵柿子樹的旁邊。]

[我陪在你身邊有一年多時間,柿子樹也挑一年樹齡的。]

[大樹的年輪記載著它們的樹齡,有多少圈年輪就意味著它們被種下有多少年瞭。第一棵柿子樹記錄著你的年齡,第二棵柿子樹,會記錄著我陪伴瞭你多長時間。]

這個提議,頓時讓南流景來瞭精神。

正好他今天在藏書閣待的時間夠久瞭,南流景回到現實世界,興奮規劃起來。

“正好,這幾天托梁師父幫找找樹種,等到過段時間積雪融化、氣候回暖,我們就可以開始種樹瞭。”

“不過我還沒學過該怎麼種樹……”

[我教你,你到時隻要按照我說的來做就好瞭。]

自從去年那股“黃金餅”風潮後,京城周邊根本就不缺柿子樹。傢傢戶戶隻要有空地,都會想辦法去野外找柿子樹,然後將柿子樹移栽到自傢門口。

所以南流景要的樹種很快就找到瞭。

當京城周邊海棠遍開之際,南流景在姚容的指揮下,種下瞭一棵幼小的柿子樹苗。

他每天要做的事情除瞭讀書練武外,還多瞭一項給樹木澆水。

但很快,一件事情的發生,打破瞭南流景平靜卻勤奮的生活——

貴妃的禁足期結束瞭,四皇子不知因為何事觸怒瞭貴妃,在禦花園跪瞭足足兩個時辰。被宮人送回宮殿時,雙膝全部都紅腫瞭。

這個消息爆發的當天,姚容問南流景:[流景,你想出宮去看看嗎?]

南流景愣在原地,很久都沒回過神。

“去宮外?”

[是,你和桂生都去。]

後宮是貴妃的地盤,之前貴妃被禁足,鬧不出太大的幺蛾子。現在誰知道她會怎麼折騰,再讓南流景留在皇宮裡,太冒險瞭。

南流景心中不由升起幾分期待。

他從來就沒有踏出過皇宮。

如今,老師告訴他,他有機會出宮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瞭。

“我想出去。”

“老師,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事物,看看遊記裡記載的是不是真的,看看大燁的大好河山。”

[當然沒問題。]

“但我要怎麼出宮?永慶帝那邊能同意嗎?”

姚容提出瞭這件事情,自然早就已經想到瞭辦法:[我找到瞭一顆裝病丸,你服下之後,身上會起一些紅疹,看上去和傳染病有幾分相似。]

老師出品,必屬精品。南流景知道自己肯定能出宮,心底一陣激動。

但激動過後,他看著院中那棵抽出嫩芽的小柿子樹,臉色一垮:“我的樹才剛剛種下去,以後要是我不在宮裡瞭,誰來照料它啊。”

姚容莞爾:[放心吧,這棵柿子樹已經開始紮根瞭,就算沒有你的照料也能順利長大。]

南流景嘆氣。

姚容隻好改口道:[如果你還是擔心,那以後可以讓梁大人時不時過來看一眼,給它澆澆水、施施肥。]

南流景頓時眉開眼笑,放下心來。

他細細琢磨瞭一天,趁著梁光譽過來長信宮的時候,將完整計劃告訴瞭梁光譽和桂生。

天後,南流景服下裝病丸,身上出瞭不少紅疹。

看著有些可怕,實際上不疼也不癢,隻要過個幾天就能自行消下去。

當天下午,梁光譽來到長信宮,沒過多久就一臉急色地離開瞭。

不多時,永慶帝就知道瞭南流景疑似患上傳染性疾病的消息。

永慶帝臉色大變,第一時間問:“這病會不會傳染?”

內侍總管尷尬道:“陛下,太醫還沒來得及去看。”

“這種事情怎麼能耽擱,萬一傳染給朕——”永慶帝在大殿內來回轉悠瞭兩圈,開口道,“不行,不能讓他在皇宮裡待下去瞭。馬上派人將他移出皇宮。”

內侍總管:“陛下,要移去哪裡?”

“隨便找個地方。”永慶帝不耐煩地擺擺手,“這也要朕教你嗎。”

內侍總管不敢再問,連忙退瞭出去。

梁光譽還在外面候著,見內侍總管出來瞭,連忙迎上前。

內侍總管急聲道:“梁大人,梁大人,咱們站遠點說。”與梁光譽拉開距離,將永慶帝的命令轉述給梁光譽。

梁光譽狀似為難:“那該讓何人送皇子出宮?”

聞言,內侍總管看瞭看梁光譽。

梁光譽接收到他的眼神,臉色一變,半晌咬牙主動道:“公公,我已經與皇子接觸過瞭,一事不煩二主,幹脆就讓我帶隊送皇子出宮吧。”

“正巧我在皇傢寺廟附近有個空院子,那裡遠離京都,風景秀美,很適合給皇子養病。”

內侍總管露出笑容,梁光譽這提議可真是給他幫瞭大忙啊:“那就勞煩梁大人瞭。”

梁光譽的演技還是很到位的。

能做到他這位置的,也沒幾個演技不好的。

他苦笑道:“好說好說,你我都是為瞭陛下辦事。”

內侍總管暗示道:“陛下會知道梁大人的心意的。”

一刻鐘後,梁光譽帶著一隊兵馬來到長信宮,直接揮手讓人進去搬皇子。

桂生急得要攔:“你們這是做什麼?你們想對殿下做什麼?”

梁光譽道:“桂生公公,我們也是為皇子好,他在這冷宮裡能養好病嗎,送出宮外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你們要把殿下送出宮?”桂生面色如霜,見他們人多勢眾,軟瞭語氣,“好,我不攔你們,但我要跟著殿下一起離開。”

梁光譽淡淡頷首,表示同意瞭。

幾個侍衛將躺在床上裝睡的南流景搬到馬車裡。

等桂生也上瞭馬車,梁光譽大手一揮:“出發。”

車輪碾過青石地板,發出微微晃動。南流景微微睜開瞭眼睛,與桂生相視一笑。

不過為瞭以防萬一,南流景並沒有馬上坐起來,直到馬車徹底出瞭皇宮,他才裝作一副剛剛醒來的樣子,問這是怎麼瞭。

然後他在桂生的攙扶下坐瞭起來,悄悄將馬車窗簾掀起一角。

風車,糖葫蘆,雜技表演……

街市中最常見的酒樓,茶館,包子鋪……

被娘親抱在懷裡的娃娃,騎在父親肩頭的孩童,歡呼著跑過的一群少年,還有在忙碌一天後疲憊歸傢的人群……

外面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如此新奇。

那些隻在書上看到過的描述,終於具現化,深深印刻在他的腦海裡。

夕陽西下,天色漸暗,不知是哪處酒傢最先點燃瞭高掛在門口的燈籠,照亮瞭歸人腳下的路。

整條長街仿佛被按瞭什麼開關般,一盞又一盞的燈籠漸次亮起。

馬車不過駛出十幾米遠的距離,再回頭時,南流景身後已是萬傢燈火。

南流景想,他會永遠記住這一幕。

從這一刻起,他是真正獲得自由瞭。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那座冰冷孤寂的長信宮,再也困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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