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霞樂不可支,很是得意。
“正好,早點吃瞭也好,免得放著壞瞭。我猜到你這兩天肯定要打電話過來報平安,一直註意這邊,沒想到還真被我蹲到瞭。”
秦小喬有些鼻酸,裝電話的供銷社離傢有點距離,李霞為瞭接電話在那邊蹲著,得多累啊。
她下定決心,下次回去一定要給傢裡裝臺電話。
“媽,爸在你身邊嗎?我有點事想問問他。”
李霞很是意外,偏頭看瞭眼旁邊老實巴交隻顧笑的秦樹,小喬咋還有事和他商量瞭?
她還怪不服氣的,把聽筒塞給秦樹使眼色。
“小喬有話問你。”
“啊?”
秦樹一個頭兩個大,咋聽這話不是什麼好事呢?
他哦瞭兩聲,把聽筒貼到耳邊,佝僂著身體趴在人傢櫃臺上,小心翼翼問。
“小喬,咋的啦?”
“爸,你小時候是不是和傢裡人走散瞭?”
秦樹腦子嗡的一聲,心忽然慌起來。
“小喬,是不是你大哥告訴你的?”
短短一瞬間,他腦海裡閃過無數種猜測。
懷疑是不是小喬知道這事兒後,幫他找到瞭傢人。
但時隔這麼多年,傢人到底還在不在?如果在,現在過得又如何?如果不在,是怎麼不在的?
所有的疑問在腦袋裡盤旋,秦樹緊張到聲音發顫,緊緊捏著聽筒,力道大得仿佛能將其捏碎。
“那你是不是還有個妹妹?叫秦柳?”
秦樹眼淚刷的一下就下來瞭。
“對……”
秦小喬眼睛一亮,看來自己的直覺沒錯,那個老人傢就是她的親爺爺。
“爸,我在醫院碰到瞭個老人傢,他說是你的爸爸,還說你的小名叫鐵蛋。”
此話一出,秦樹淚如雨下,一個快要年過半百的男人,佝僂著身形哭得像個孩子。
他哽咽著一句話也說出來,順勢蹲下身,就這麼抹著眼淚泣不成聲。
李霞站在旁邊嚇壞瞭,也不知道他們聊瞭啥,大驚失色的推瞭把秦樹。
“小喬和你說啥瞭?是不是出啥事瞭?”
秦樹答不上來,頓在原地就這麼仰頭看著她,眼淚流得滿臉都是。
他趕緊抬起袖子擦瞭擦,搖搖頭否認。
“不是……”
看他半棍子打不出個屁來,李霞幹脆從他手裡把聽筒奪過來,對著裡面的秦小喬驚慌失措問。
“小喬,是不是出啥事瞭?”
“媽,沒事,就是我爺找來瞭,我爸的親爹,找上門來瞭!”
“啥!”
短短一句話沖擊力太大,李霞愣在原地半晌回不過神。
秦小喬還在裡面絮絮叨叨,“說來也是緣分,我爺和大嫂在一個病房,他說我長得像我姑姑,一下就把我給認出來瞭。”
李霞也愣住瞭,秦樹和傢人走散的事,傢裡估計隻有她知道最多細節。
畢竟當初作為外來戶,秦樹可沒少被欺負,現在年紀大瞭才沒人提這事,但他們在這其中受的委屈隻有自己知道。
算下來也過去好幾十年瞭吧?
咋忽然在這個時候找上門?
該不會是那邊出瞭啥事,讓他們過去背鍋吧?
李霞越想越害怕,低頭看瞭眼還在哭的秦樹,她知道這個男人很孝順,要是那邊真出啥事,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不管。
傢裡的日子現在勉強還算好過,要真又被人拖後腿,那他們啥時候才能翻身啊!
越想越害怕,李霞哆嗦著嘴唇都不知道該怎麼回。
好半天秦樹才擦瞭擦眼淚站起身,湊上去小心翼翼問。
“小喬,那你爺……還記得我不?”
誰也不知道他十歲那時候是怎麼過來的。
和傢人走散後,被大部隊裹挾著到處跑,年紀又小,吃瞭很多苦頭,每天晚上都做噩夢。
好不容易挨過來瞭,又無時無刻不在想著爸媽能把他接走,後來時間一長他也就死心瞭,猜測可能傢人出瞭事,琢磨著找不到也好,至少這樣他還能安慰自己大傢都活著。
秦小喬聽出他語氣中的委屈和可憐,心疼得要死。
“咋記不得?爺這麼多年一直都在找你,聽他說,你走丟後奶很自責,沒多久就去瞭,爺一個人帶著姑姑到處東奔西走,後來姑姑也走瞭,就留下爺和表弟相依為命。”
秦樹慟哭不已,哭聲穿過電話,被秦小喬聽得清清楚楚。
“我就是打電話回來確認下,可能再過幾天大哥就會帶著爺去鄉下看你們。”
李霞一直都貼過去仔細聽著,聞言忙不迭問瞭句。
“小喬,他老人傢過得還好吧?”
秦小喬知道老媽在擔心什麼,畢竟日子不好過,誰也不想多個負擔。
“聽爺說,他是做生意的,想來日子不差,具體的等他和你們當面聊。”
李霞聽到這話,提起來的那顆心才總算是落回到肚子裡。
“最近傢裡忙得不可開交,實在抽不開身,否則我肯定拖著你爸去看他老人傢。”
秦小喬知道這事兒,琢磨著讓爺去鄉下吧,又擔心他年紀大瞭受不住折騰。
看來這事不能著急,得慢慢商量,不論如何,今年過年,傢裡能吃個熱鬧的團圓飯。
“你們不用擔心,這邊我和大哥來安排,還有個表弟沒見面呢,有啥事我電話和你們說,你讓爸也別太傷心瞭,失而復得是好事。”
被女兒這麼安慰,秦樹心裡卻是好受不少。
想到他這孤苦伶仃一輩子,當初和傢人走散沒哭,食不果腹沒哭,被村裡人排擠也沒哭,現在聽到生父健在,反倒淚如雨下。
就等著這個宣泄口呢,今天幾乎流瞭這輩子的眼淚,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在這瞬間都煙消雲散。
傢人沒有忘記他,也不是沒找他,他已經知足。
正如女兒所說,人生之幸,失而復得。
“好,你爸這邊我盯著呢。”
秦樹整理好情緒,才又扶著櫃臺站起身,激動不已問。
“聽說你爺和你大嫂在一個病房,他老人傢咋回事?”
秦小喬也不敢說出車禍的事兒,擔心他多想。
“就是額頭上破瞭個口子,沒什麼大礙,養養就能出院,你放心吧,他這邊有我們照看。”
秦樹如釋重負,不住點頭。
夫妻倆堵在供銷社門口聊瞭差不多半個小時,話費都去瞭不少。
這次秦樹沒再肉疼,給話費比哪次都痛快,李霞忍不住笑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