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莫笛站在樓梯處，深呼吸，收拾好自己的情緒，然後回傢。

打開門，父親憔悴地靠在客廳的沙發裡，正在看電視。

弟弟在廚房。

聽到開門的聲音，沈衛國笑著看過來：“小笛，回來啦？”

他想要坐起來。

沈莫笛立即奔過去：“爸，你躺著，別動。”

看到爸爸這個樣子，她就心痛，鼻子泛酸。

沈衛國笑：“傻孩子，爸爸好著呢。回到傢裡啊，又覺得舒服瞭很多。”

“爸，我們去醫院好不好，我有錢的。我的設計作品越來越賣錢瞭，以後我們會有更多的錢的。你看！”沈莫笛蹲在父親面前，紅著眼眶把手機拿出來，把餘額給父親看。

沈衛國看著二十多萬的餘額，他說道：“孩子，你辛苦瞭。”

知道自己可能是大病，但是沒想到是肝癌晚期瞭。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他更加覺得孩子太辛苦瞭。

一直在為他操勞，還用心良苦地瞞著他。

他也恨自己無用，身體不爭氣。

本該他來承擔這個傢的重擔，卻讓孩子受苦。

一句話，沈莫笛又破防瞭，她紅著眼眶搖著頭，伸手握緊爸爸的手：“不辛苦，爸，我一點也不辛苦。隻要你好好的，小光好好的，我覺得特別滿足。爸，你就安心去醫院住著，現在的醫療水平高，能治好的。”

沈衛國伸手愛憐地摸著女兒的頭，說道：“小笛，你今年也24歲瞭，女孩子啊，有合適的對象，還是要早點結婚。生孩子生得早，對身體傷害小。”

“嗯，爸，我有男朋友瞭，是我同事，我們認識也兩年多瞭，就一直都比較熟，他昨天跟我表白瞭，我還挺喜歡他的。改天帶回來給你看看，合適的話，我們就結婚。”沈莫笛說瞭個善意的謊言。

沈衛國就笑瞭，由衷的替女兒開心：“好，同事好，認識時間長一點，知根知底，好一些。”

“爸，我的事情你放心，我會處理好。我現在送你去醫院。”沈莫笛起身。

沈衛國握著她的手，說道：“小笛，爸爸就不去醫院瞭。別在爸身上浪費錢瞭，你結婚要有錢傍身。”

小光耳蝸的事情，他都突然覺得開不瞭口瞭，小笛這個孩子，太苦瞭。

沈莫笛淚水嘩嘩地滾：“爸，我還年輕，我可以賺錢，我以後可以賺好多錢的。”

可是爸爸隻有一個，生命隻有一次，她想要盡最大的努力讓爸爸多活一段時間啊！

“爸，去醫院好不好？”沈莫笛哽咽得全身有些發抖。

沈衛國見不得女兒這樣，他也心臟痙攣。

他看瞭一眼廚房方向，說道：“爸爸也想傢瞭，想在傢裡住幾天。醫院開的藥啊，爸爸都拿回來瞭，還有好些天的藥，等藥吃完瞭，咱們再去醫院。”

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有數，感覺沒幾天活頭瞭，吃完這幾天的藥，也就……差不多瞭。

就是有太多的舍不得和不放心。

“爸，醫院明天還有CT和別的檢查，咱們一會兒吃瞭飯就去醫院好不好？”沈莫笛握緊爸爸的手，懇求的眼神望著他。

哪怕爸爸已經知道瞭他的病情，她仍然不忍心說出化療放療這樣的字眼來。

沈衛國不敢看女兒這樣的眼神，她眼睛通紅，那堅定的光芒讓他心疼。

“爸爸！”沈莫笛喊。

她的眼淚落在爸爸的手背上。

滾燙的淚水，灼痛瞭沈衛國的心，他紅著眼眶讓步道：“好……爸爸明天去醫院。今天晚上啊，爸爸想在傢裡住一晚。”

明天去醫院吧，讓女兒安心。

他也就是這幾天的事瞭。

就是住醫院要花錢，又給小笛增加負擔。

“好，今天我們在傢裡住，我去和弟弟一起做飯。”沈莫笛安瞭心，立即擦瞭一把眼淚起身去廚房和弟弟一起做飯。

這段時間，爸爸住院，她每天做飯往醫院送，公司、醫院、傢，三頭跑。周末還有外語兼職。

她從來沒覺得累，她隻怕自己拼盡瞭全力，也不能多留父親一段時間。

……

晚餐。

一傢人其樂融融。

沈衛國的食量也變得出奇的好。

不光吃瞭一碗多飯，還喝瞭兩小碗湯。

莫笛姐弟看在眼裡，喜在心裡。

多希望爸爸就此好起來啊，雖然知道這隻是奢望。

姐弟二人收拾好以後，陪著爸爸看瞭會兒電視。

怕爸爸累著，八點多莫笛就和弟弟扶著他回房間休息。

次日大清早，莫笛就起來做早餐。

生怕爸爸有事，半夜她還起來瞭兩次，悄悄去看爸爸的情況。

爸爸睡得挺安穩的，她也安心。

剛煎好雞蛋餅，就聽見房間裡突然傳來爸爸劇烈的咳嗽聲。

莫笛心下一慌，立即扔下鍋鏟沖進爸爸的房間：“爸……”

映入眼簾的，是淺藍色被面上一片觸目驚心的血跡。

“爸！”莫笛奔過去，顫抖著手拿電話打120，“您好，急救中心嗎？麻煩您快一點，我爸吐血瞭，在梨苑小區，求你們快一點……”

沈衛國伸手拉住莫笛的手，想要搶她的電話。

莫笛沒讓。

她後悔瞭，後悔昨天下午沒送爸爸去醫院。

“小笛，孩子，別哭，你聽爸爸說……”沈衛國靠在床頭，說話已經有些艱難瞭。

“爸，你別說話，別說話。小光，我去叫小光。”沈莫笛生怕爸爸就這樣沒瞭。

他們租的房子小，弟弟是在客廳的陽臺上睡的。

因為天生聾啞，他聽不到聲音。

莫笛正準備沖出客廳找弟弟，沈曉光已經跑過來瞭。

他是準備起來做早餐，發現這邊房間開著的，他就立即過來瞭。

一眼就看到瞭血跡，他一向無聲的人急得嘴裡發出咿咿啊啊的聲音。

沈衛國紅著眼眶笑瞭，朝小光伸手。

“啊……啊……”小光痛苦地發出嘶喊。

“孩子，別急，爸爸沒事。”沈衛國艱難地打著手勢。

“嗚嗚，爸爸……”沈莫笛哽咽著，她跪在床邊握著爸爸的手，一手拿著手機不停地看時間，希望救護車可以快一點趕過來。

“小笛，這些苦難，本不該讓你承受的……小笛，你大學畢業的時候，爸爸跟你說過……你不是爸爸親生的，爸爸是在遊樂場撿的你。你去找你的親生爸爸媽媽……”

“爸爸，別說瞭，您別說瞭。”沈莫笛哭成瞭淚人，“這輩子，我隻做您的女兒。”

這件事情，她大學畢業的時候爸爸跟她說過。

當年爸爸在遊樂場撿到她，還在原地等瞭一天。

可是，沒人來找她。

所以，後來爸爸養瞭她。

哪怕是在最艱難的時候，爸爸都不曾拋下她。

她或許從小到大的生活並不富足，但是爸爸已經傾盡瞭所有。

“傻孩子，你怎麼這麼傻，你大學畢業就該去找你爸媽的……”那就不會被他拖累瞭啊！

“爸，你別說話瞭，保存體力，救護車馬上就到瞭。”沈莫笛緊緊地握著父親的手。

“小笛，別折騰瞭，爸爸不去醫院瞭……想在傢裡。”

“不，爸爸，咱們去醫院，去醫院。”

“爸爸想要……看看你男朋友……噗……”沈衛國說著，又吐血瞭。

他覺得自己不行瞭，想要臨死前看看小笛的男朋友。

萬一人死後真的有靈魂呢，他總要知道，他該保佑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