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鬼的速度很快,因為它們輕飄飄的沒有實體,像是黑壓壓的烏雲又像是陰沉沉的狂風,在荒野上呼嘯而過。
人群都哭喊著往前狂奔逃命。
世間疫鬼橫行,已經沒有凈土,城中也有疫毒,隻是相比較荒野多瞭道城墻保護,能一定程度上安全一點,也是因此,城門原本是大開的,並不阻止難民進城。
可當疫鬼出現後,城門處的守衛瞬間神情大變。
“關城門、快,關城門!”
城門吱呀吱呀開始關閉,外邊的難民哭喊起來:“別關門,讓我們進去,讓我們進去啊……”
可那些守衛當然不會聽,畢竟城中人更多,一旦這些疫鬼進城,這座城也就毀瞭,會成為又一個死城。
盛暖帶著奚沉雪飛掠到城門口的時候,城門已經轟然關閉,隻是這城門難不住她。
她輕而易舉就帶著奚沉雪飛掠上城門,將奚沉雪放在城墻上,她轉身飛掠下去把幾個小孩帶上來。
下邊的人瘋狂哭喊著向她求救:“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救命,救命啊……”
等看到盛暖是先把小孩子救上去後有的人就急瞭,瘋瞭一樣撲過來想抱住她,然後就被盛暖一腳踹開。
其餘人見到盛暖在救小孩,哭叫聲都小瞭,很默契的把孩子們迅速傳遞過來遞給她。
盛暖運轉妖力直接卷著數個小孩上來,然後去救下一批。
而這時,疫鬼到瞭……看到遠處那黑壓壓烏雲一般靠近的疫鬼,盛暖明白,她救不瞭所有人。
就在這時,她忽然看到不遠處兩道身影,是個年輕婦人抱著孩子在拼命奔逃,疫鬼緊隨其後。
那個母親滿臉絕望,可即便已經到瞭絕境卻依舊不肯放棄,咬牙拼命想要替自己的孩子博得一線生機。
盛暖頓瞭一瞬,然後直接往那邊掠去。
奚沉雪本就已經對盛暖的行為嗤之以鼻,等看到她居然直奔疫鬼而去,他面色頓時變瞭。
可阻止已經來不及,他隻能咬牙低咒。
蠢貨!
她是不是忘瞭自己是個魔頭……以前他放任盛暖在外隨意行事從不過問,卻不知道,她原來蠢到如此地步!
盛暖幾乎是和疫鬼同時靠近那對母子的,就在那母子兩人要被疫鬼吞噬的一瞬,她伸手一把將人拽走,轉身倏然飛離回到城墻上。
幾乎是下一瞬,城墻外邊的人群就被黑壓壓的疫鬼吞噬瞭。
城門上的守衛往下倒油,然後扔下火把,火光伴隨著人群的哭喊,一片慘烈,疫鬼群又在城墻外徘徊瞭許久,然後才留下一地血腥席卷離開。
盛暖低頭,就看到手背上一處青黑的瘢痕。
是剛剛救人的時候觸到瞭疫鬼,染上瞭疫毒。
這種疫毒隻有在毒素發作,身體開始潰爛的時候才有傳染性,她收回手沒有太在意。
畢竟,她知道,在那之前她肯定都已經離開瞭。
把那些小孩子交給城池守衛後兩人下瞭城墻,奚沉雪感應到慕流霜還在這座城池的另一邊,可現在天已經黑瞭,他隻能勉強按捺著等天亮後再走。
再加上城中這麼多人,天道即便想要殺他,也會考慮這麼多性命,因此,對他來說,留在城中過夜是相對安穩的選擇。
盛暖一邊走一邊嘀咕:“也不知道怎麼才能回去。”
奚沉雪笑著問她:“那你上次是怎麼回去的?”
盛暖唔瞭聲:“上次墜入深淵,下邊都是怪物,我下落的時候失去意識瞭所以也不清楚到底怎麼回去的。”
奚沉雪語調溫和:“那就別想那麼多瞭,我們能碰上也是緣分,或許明日就能尋到回去的法子瞭。”
盛暖點頭:“說的也是。”
相比較城外,城裡其實也沒好多少,傢傢戶戶閉門不出,生怕染上疫毒,難民進城後沒地方去,全都集中在城西的藥王廟裡。
也是存瞭想要依靠藥王神威消災解毒的心思。
奚沉雪為瞭躲避天道針對,刻意往人多的地方鉆,故意帶著盛暖跟在難民後邊前往藥王廟。
進瞭藥王廟,入眼就是幾乎坐滿瞭的難民。
一路逃亡,缺衣少食,所有人都饑寒交迫……
盛暖和奚沉雪尋瞭個角落坐下,廟裡具是啜泣和嗚咽聲。
不知過瞭多久,廟門從外邊打開。
緊接著,廟裡許多難民掙紮著坐起來:“是初雲道長,初雲道長來瞭。”
盛暖跟著回頭,就看到一個穿著陳舊道袍的少年道士,發髻上隻有一根木簪,衣服也有些臟瞭,可整個人卻氣息舒朗幹凈,五官俊秀。
小道士背瞭一大包的東西,懷裡也抱瞭一大堆,旁邊的人連忙去接他,然後一起把東西放下。
放下東西後,小道士就開始生火。
盛暖這才看到,他帶回來的是大米……是在生火煮粥給廟裡的人吃。
小道士帶回瞭兩大袋大米,用好幾口破鍋,連藥王廟的大香爐都用上瞭,煮瞭許多粥,卻也堪堪給那些難民每人分到一小碗。
沒有足夠的碗,難民都是排著隊輪流吃。
盛暖不餓,也知道自己不會待太久,所以沒去跟難民分一杯羹,奚沉雪當然也沒有,兩個人安靜坐在角落。
然後盛暖就看到,那個小道士施完粥又開始熬藥……熬瞭幾大鍋,那些難民又開始排著隊喝藥。
一個小孩小聲問:“雲道長,喝瞭藥就不會染疫毒瞭嗎?”
小道士動作微頓,然後低聲溫和說:“是啊,喝瞭藥王給的藥,百毒不侵。”
小孩很高興,可旁邊的大人們卻都清楚,這隻是初雲道長在安慰小孩子。
因為,已經有人染瞭疫毒瞭……都在另一個房子裡呆著。
盛暖就靠在那裡看著那個小道士的一舉一動。
他分完湯藥後又拿出一些藥材開始搗碎,然後拿著搗碎的藥材進去旁邊一個屋子裡。
片刻後,屋子裡傳出淒厲的哭號。
“沒用的,沒有用,我不要你的藥……沒有用的。”
“嗚嗚,我不想死,道長,我不想死。”
半晌,小道士拿著藥罐出來,罐子裡的藥已經所剩無幾。
他從盛暖身前走過,走出幾步,忽然停下來扭頭看過來,視線落到盛暖的手上。
他看到瞭盛暖手上的毒斑。
盛暖正要縮回手,卻見小道士轉身蹲到她面前,然後從懷裡拿出一根削得扁平的小木板,看起來是幹凈的,他從罐子裡挖瞭一塊搗碎的草藥,抬頭看著盛暖,眉眼溫和。
“這藥治不好疫毒,但可以緩解疼痛。”
小道士看著盛暖的眼神滿是同情,一片溫軟悲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