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不亮,一萬謝傢軍在謝欒的率領下離開京城前往川城。
同一時間,新任川城通判謝玄,帶著攝政王秦繼明送的幾名“護衛”走馬上任。
秦繼明自然已經不再信任謝玄,給謝玄的人,與其說是保護,倒不如說是監視他更準確一些,或許還有別的用處。
可謝玄出城後沒多久就追上瞭謝傢軍,之後,便跟在謝傢軍後邊,寸步不離。
原本秦繼明不是沒想過讓謝玄在路上遭遇點什麼“意外”好落個清靜,可如今,謝玄緊緊貼著謝傢軍,他的人自然找不到機會下手。
這天上午,盛暖陪薛婉茹用完早飯後提出自己要前往城郊金國寺禮佛,薛婉茹想到昨日自己兒子那副傷情模樣便拿不出好臉色來,神情淡淡客套叮囑瞭幾句註意身體。
就在秦繼明的註意力全都放在謝傢兄弟身上的時候,長公主乘坐華麗馬車招搖過街,前往城外金國寺吃齋禮佛。
馬車裡,小桃信誓旦旦:“公主放心,在竹音閣兩個人的飯菜奴婢都吃得下,更不用說寺廟裡沒甚油水的素齋瞭,奴婢吃的完,也定不會讓人發現端倪。”
盛暖自然不會隻指望小桃一個打掩護,她當然會留魚龍衛,魚龍衛中什麼人都有,假扮個禮佛時不太見人的公主不在話下。
隻是看著小桃滿眼期待拍著胸口保證自己能吃完兩個人的飯時,她心裡好笑不已,沒有戳穿,故意逗小桃:“等本宮回來,你會不會胖成球瞭?”
小桃睜大眼:“怎麼可能,那些和尚吃的那麼素,再加上見不到公主,奴婢還擔心自己會消瘦呢。”
盛暖嘴角微抽:“那你的擔心委實多餘瞭。”
這些日子帶著小桃在竹音閣吃的,她都想給小桃改名叫小球瞭。
隨後,公主府車馬在路過一隊商隊後,轉彎前往金國寺,沒人發現,在兩處隊伍交匯的一瞬,數道身影就已經換瞭。
隨後,那隊商隊繼續往前。
盛暖偽裝成瞭商隊少東傢,帶著的兩百多人自然全都是魚龍衛。
除瞭表面這兩百多人,暗中還有另外一部分人提前前往川城做準備……
一晃十數日過去,謝傢軍與謝玄抵達川城當日下午,盛暖帶著的商隊在城門口交瞭好大一筆過路費,又被仔細查驗瞭貨物後,也得以進城。
商隊闊綽的包下瞭一整傢客棧,另一邊,川城總兵趙正並川城府尹一同迎接新入城的謝傢兄弟。
這兄弟兩人,一個是未及弱冠便一戰成名的謝傢軍少將軍,另一人則是新任狀元郎並川城通判,都輕慢不得。
當然,這其中還有沒有別的什麼原因便不得而知。
接風宴無比隆重,美酒珍饈,再加上舞姬樂伎,端的是一派繁華安定模樣。
川城總兵趙正拉著謝欒喝酒,府尹劉哲則是陪在謝玄身邊,等到濃濃夜色浮起,那些美貌舞姬便湊到瞭謝傢兄弟兩人身側,嬌滴滴的一邊勸酒夾菜一邊將自己柔軟的身體往年輕郎君身上貼。
這兄弟兩人,一文一武,謝少將軍劍眉星目滿身桀驁俊美肆意,狀元郎則又是另一幅清風朗月芝蘭玉樹模樣,不同的風格,卻都十分亮眼。
舞姬樂伎們自然打得起十二分精神伺候……旁邊,川城總兵趙正與府尹劉哲對視一眼,眼底意味不明。
然而,緊接著他們就發現,新任狀元郎喝醉瞭,一頭倒到桌上呼呼大睡起來。
而謝傢少將軍則是無視瞭身邊柔弱無骨的美姬,拽著趙正繼續拼酒……最後,與趙正齊齊倒下。
最後還是候在旁邊的副將將自傢少將軍帶瞭回去,府尹劉哲又安排人將謝玄安置好。
等到送走謝傢兄弟,剛剛還醉的不省人事的趙正緩緩坐起來,給自己灌瞭兩杯濃茶罵瞭句臟話。
小兔崽子還挺能喝。
要不是及時裝醉,他怕是真要被灌醉瞭。
劉哲嘆瞭口氣:“趙大人,如今來瞭這兩尊大佛,我們該如何是好。”
攝政王在信中已經點明,這兄弟兩人,謝欒是為瞭查赤血盟一事,而那謝玄,則極有可能是沖著裴亮的案子來的。
看似是兩件事,其實終歸都是同一件,讓他們要仔細應對。
因為,這件事一旦爆出,牽連出勾結水匪截官鹽的事情,那他們所有人都要完瞭……
趙正冷笑:“讓他們查,查不出來,算他們走運。”
他的話沒說完,府尹心裡也瞬間明白瞭他的後半句:若是查出什麼來,這兄弟兩人,就要留在川城瞭!
反正誰都知道,川城雲州一帶不光有赤血盟,還有水匪。
水匪上次能膽大包天殺瞭雲州總兵,這次又闖入川城,恰好殺瞭謝傢這兩位公子,這又有什麼奇怪的呢?
第二天,宿醉的謝欒睡醒後前往謝傢軍紮營的地方,隨後帶人出城前往川城兵營地找人問話,問的也都是赤血盟攻城那一戰的事情。
從早忙到晚,也沒查出什麼有用的信息,謝欒肉眼可見的有些煩躁。
趙正呆在自己房間,聽到下屬匯報說那謝少將軍像是無頭蒼蠅一樣根本不知道從何查起,他冷笑瞭聲。
初出茅廬毛頭小子一個,僥幸打瞭場勝仗,真以為自己是天縱奇才瞭。
另一邊,謝玄則是開始接觸自己通判一職的相關文書和過去的檔案,看起來似乎也沒什麼異常。
一晃三日過去,府尹劉哲不禁有些懷疑地問趙正:“趙大人,您說,會不會是王爺多慮瞭,這兩人,不像是能辦事的啊。”
那謝玄讀書或許可以,可通判那些積累的文書都讓他很是頭疼,一天房門都不出,壓根不像是要查什麼的架勢。
趙正這邊也看到瞭謝欒暴躁卻無頭蒼蠅的模樣。
心裡對這兄弟兩人的戒備略有消退,隻是他也沒有太過輕視:“王爺專程提醒,自然有原因,你我小心應對即可,萬萬不可出紕漏。”
想到什麼,趙正壓低聲音:“那些東西都在你府上,這幾日,你府上多安插些人手。”
劉哲自然連聲應是:“有王爺派來的暗衛,再加上那謝玄身邊也是王爺的人,他一個文弱書生又能翻瞭天去不成。”
趙正沉聲開口:“仔細些總歸沒錯……”
當日下午,下屬忽然稟報給趙正:謝欒要看出川城軍的出營記錄。
軍營中每一場戰事亦或執行任務,每次派遣人馬都有出營記錄,可是,這出營記錄是自己人記,又怎麼會讓人抓住把柄。
趙正冷嗤:“給他看。”
謝欒拿到瞭川城軍的出營記錄,當夜……數道黑影潛入川城軍軍械庫。
不動聲色打暈瞭庫房守衛,黑影潛入軍械庫旁管理記錄的房間,找出瞭軍械領用記錄,隨後拿出川城軍的出營記錄一一對比。
黑巾覆面的蒙沖低聲道:“少將軍,對的上。”
出營記錄與軍械領用記錄也能對的上,沒有任何問題。
同樣一身黑衣的謝欒瞇瞭瞇眼:“去軍械庫房……”
盛暖帶著幾名魚龍衛守在暗處,看著小狼崽一改白日表現出來滿身毫無頭緒的焦躁模樣,滿身沉靜帶著人查探,暗暗嘖瞭聲。
一根筋的狼崽子原來也會動腦筋演戲。
謝欒這邊順利的話她就沒必要動手,來也是為瞭以防萬一。
片刻後,謝欒與蒙沖潛入軍械庫房。
巨大的庫房裡全都是各種軍械,投石機攻城弩弓箭箭矢等等。
謝欒直奔箭矢儲存的地方,一眼掃過去,便能估計到大致的數量。
與庫房登記冊上的數量出入不大,所以……軍械庫領用記錄,軍械數量,以及出營記錄,都對的上?
難道川城軍真的沒有背後做什麼?怎麼可能!
他靠近箭矢架,緩緩掃過,下一瞬,視線倏地收回。
抬手抽出兩根箭矢,放在一起,謝欒瞇眼,眼神驟然變得冰寒。
這兩枚箭矢,一新一舊。
按照軍械庫記錄,這裡的箭矢都是同一批入庫,隻有領用記錄沒有新的入庫記錄……可現在,庫房中的箭矢卻有新有舊。
那隻有一個解釋:這裡的箭矢是後期補充過的。
也就是說,川城軍有過未經記錄的戰事,而他們,在費盡心思的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