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瞭那個時候,在這麼多雙參與者眼睛的註視下,她還能活著看到翌日天亮嗎?
因此她必須再拿一肢肉制成疫苗熬過今晚,等明天天亮後,去尋找謝印雪、柳不花和步九照的蹤跡,隻要砍下他們三個人中任意一個人的腦袋,她就可以通關瞭。
偏偏蕭星汐不肯給。
即使這樣做很對不起謝阿戚,但她們非親非故,自己憑什麼要為她涉險?反正射機槍在她手上,也隻有她能使用,她不給的話,謝阿戚又能拿她怎麼辦?
於是蕭星汐低著臉一言不發,看樣子是要“裝聾作啞”到底。
謝阿戚氣得要嘔血,卻也明白自己對蕭星汐做不瞭什麼,好在她還有另一條後路可走。她扭頭看向縮在角落裡的袁思寧:“你再給我一肢肉。”
“……你說什麼?”
袁思寧被謝阿戚這頤氣指使又理所當然的話驚呆瞭。
像蹲守電視黃金檔連續劇那樣,現在每天一到晚上就守在墨盆旁等著觀看戰艦裡的參與者們都在幹些什麼的柳不花一見此景,立馬激動的招呼謝印雪:“幹爹,快來看熱鬧瞭!她們馬上要打起來瞭!”
謝印雪聞言雙足還未挪動,步九照卻即刻起瞭興致,拖瞭把椅子也挨坐到墨盆邊上,垂首望著水中畫面嗤笑:“看來她無福消受你那兩條胳膊啊。”
柳不花也鼓掌叫好:“就該讓謝阿戚治治袁思寧,叫她貪心!”
袁思寧如果那一晚如果什麼都不做,謝印雪第二天也會把抗體疫苗裝在奶茶杯裡送給她的,甚至哪怕她隻老老實實要走謝印雪一肢肉,都不至於落下把柄,先是被潘若溪盯上,又被謝阿戚纏住吸血。
也不知道袁思寧如今後悔瞭沒有。
她在聽清謝阿戚說瞭什麼後,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絕道:“不可能。”
“我已經給過你一肢肉瞭。”袁思寧寒聲說,“你不要得寸進尺。”
謝阿戚冷冷揚唇:“那我就把你的秘密抖出來。”
前面她和袁思寧談話時都刻意壓低瞭聲音,防止別人聽見,但說最後這句話威脅的話時,謝阿戚故意提高瞭音量,讓大傢的目光都匯聚到她們這邊。
“什麼秘密?”潘若溪和袁思寧最不對付,聞言趕緊揪著謝阿戚不放,追問她道,“謝阿戚你很奇怪啊,你明明已經和袁思寧交換瞭不用疫苗就能通關的秘密,現在還和蕭星汐要肉做抗體疫苗幹什麼?你根本不需要啊。”
其他人被潘若溪的話點醒,也紛紛反應過來,察覺到瞭謝阿戚身上的矛盾之處——你說卓長東發怒吧,情有可原,畢竟他沒秘密去找袁思寧交換,可謝阿戚有什麼好怒的呢?
除非……袁思寧那所謂“不需要抗體疫苗也能通關”的秘密是假的。
謝阿戚沉默著,這才發現自己情急之下,竟不小心露瞭馬腳。
眼看此事已經瞞不下去瞭,袁思寧便不等謝阿戚來拆穿她,自己主動實話實說道:“我騙瞭你們,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不用疫苗也能通關的方法,我從謝印雪那得到的東西,是他的兩條胳膊,可以用來制作抗體疫苗的兩肢肉。”
這回袁思寧從頭至尾,將她在禪房遇到謝印雪的那一晚的始末全盤說出,不敢繼續有所隱瞞。
聽完她的話後,穆玉姬沉默良久,再開口時聲音輕輕的:“所以,你騙瞭我?”
“是,我騙瞭你,對不起。”
袁思寧很快和她道歉,態度和當初向謝印雪道歉時一般誠懇,不過她自己大概也清楚道歉無法解決此事,所以立刻又接著說:“但我確實還有一個秘密沒說,我可以把這個秘密作為補償告訴你——”
潘若溪諷笑:“你以為其他人還會聽你放屁……”
“——我知道‘鎖長生’一共要通過幾關,才能得到最後的長生!”
第128章
“鎖長生”每一關都兇險萬分,眾人隻知自己在其中掙紮求生極其艱難,卻不知道他們何時會死在哪一難中,也不知他們渡多少次劫,才能徹底脫身。
包括謝印雪,也是不知道的。
那些在鎖長生中熬到後期,就能徹底離開副本或是獲得長生的消息,他都是從朱易琨口中得知,待入瞭“鎖長生”之後,他又發現所有參與者都是這般默認的。
可這些消息最初是從何處傳出,卻無一人能說得上來。
也不是沒有參與者懷疑過這消息是假的,但通關一次副本後等待下一次進入副本的那一個月空閑時間,無論用盡任何方法都無法死去的事是真的。
謝印雪便是那最清楚的人。
在入“鎖長生”之前,他的身體差到瞭怎樣一個地步,估計連柳不花都不知曉。
可從第一關副本出來後,那時時盤旋在他身上,恍若巨浪高山傾覆而來的瀕死之意,竟忽然消失得一幹二凈。
所以此時聽見袁思寧放出這樣的大秘密,他便也倏地抬眸,目光凝在墨盆中映出的身影上。
袁思寧在那邊問:“問一句,這是你們第幾關副本。”
陳寧默道:“六。”
鐺鐺說:“第五。”
穆玉姬也開口:“這是我第六關瞭。”
……
回答的聲音在參與者中轉瞭一圈,他們給出的數字,最高隻停在“六”上,謝印雪和柳不花這邊,也沒有比“六”更高。
結果袁思寧卻說:“這一關,是我第七關。”
潘若溪不信,還出言嘲諷:“你看著哪裡像是能過七關的人?”
“我通過的副本最多,所以我知道的事也比你們多。”袁思寧用懶得計較的語氣回她,“不論你信還是不信,這都是事實,等你也到第七關就知道瞭,除非——”
袁思寧尾音微頓,待對上潘若溪的眼睛後才悠悠把話說完:“你到不瞭。”
“你都到得瞭,我憑什麼到不瞭?!”
潘若溪被她這不吉利的話氣得生怒,剛要和她對罵,穆玉姬就站出來說:“我再信你一次,希望你這一次說的是實話,那我們倆之間便就此扯平。”
袁思寧向她保證:“這次絕對是真話。”
於是兩人再一次相約離開禪房,去瞭穆玉姬的宿舍說事。
回來後,夢妮壓低聲音提醒她:“袁思寧滿口假話,她說的事你最好別全信。”
“我知道的。”穆玉姬點點頭,末瞭又補瞭一句,“不過我覺得,這一次她說的應該是真的。”
“那她到底說瞭什麼啊?”
柳不花實在好奇,卻因著兩人談話時不在禪房內,什麼都聽不到。
步九照可以無視柳不花的存在,但他的眼睛總是時時刻刻望著謝印雪,就連青年呼吸快瞭慢瞭,一分鐘內眨瞭幾回眼睛,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故在謝印雪抬眸的那一剎,他就知道——謝印雪對袁思寧的話起瞭興趣。
他也問瞭:“你也想這件事的答案?”
謝印雪滅正面回應他:“誰不想知道呢?”
步九照道:“你想知道,直接問我不就行瞭?”
謝印雪聞言,收回看向墨盆的目光,轉過身仰起面龐,望著步九照的眼睛道:“那你會直接告訴我嗎?”
“看我心情吧。”步九照在對上謝印雪眼眸的那一瞬間,便勾唇笑瞭起來,隻是這個笑容出現的時刻,讓人覺得他是起瞭故意捉弄謝印雪的心思,非要青年向他垂眸斂目,服軟求人才好,“也許你哄得我心情好瞭,我就願意直接說瞭呢?”
沒有人知曉,其實步九照現在心情就很好。
他很喜歡謝印雪仰面望著他,不是因為這一姿勢他處於高高在上的地位,謝印雪則屈居他下,須得抬起青年那明明該盈著款款深情,卻一貫盛滿清冷自持的柳葉眸望他,而是因為唯有這樣時,謝印雪眼中僅有自己一人的身影。
就譬如此刻。
哪怕裡面沒有深情也好。
“你心情怕是好不瞭瞭。”青年也沒求他,挑高瞭眉梢慢聲道,“還不如我再拿一肢肉去問問袁思寧,問她願不願意將答案告訴我,想來她應該是願意的。”
步九照皺眉,疑道:“你哪還有一肢肉能給她?”
“這不就是嗎?”
青年將手置於鎖骨下方,指著身體反問他。
步九照垂眸,睨著青年如雪的脖頸說:“取這裡的肉,得砍下你的頭。”
“這有何難?”謝印雪用下巴指瞭指柳不花,“我自己動手,讓不花為我換身體即可。”
步九照聲音陡然沉下,眼光幽暗:“你就這麼信他?”
真要施行此舉,就相當於把自己命交到另一個人手中,戰艦內那麼多參與者都知道這個方法,可他們誰敢動手?謝印雪這麼一個惜命自私的人,竟也能信柳不花一個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人到這種地步?
縱然知道他們之間並無私情,可步九照還是忍不住在心頭燃起一團妒火。
“要是你給我換也行。”誰知下一秒青年卻抬手攀住他的肩,聲音輕徐溫和,將纖細易折的雪頸送到他身前,“我也是信你的。”
步九照微怔。
而謝印雪則望著他,形如柳葉,似半含秋水的眼眸彎起,讓步九照有些辨認不清自己在他眼中的是何種神情。
好在青年很快就告訴他:“步九照,你笑瞭。”
自己笑瞭嗎?
步九照不清楚。
他隻知道在謝印雪說完這句話後,便抬起右手,冰冷如霜的指尖輕輕劃過他的下巴,最終定在他的唇角處按下,像是怕他不認賬一樣,在保留證據道:“現在你高興瞭嗎?心情好瞭吧。”
青年的指甲沒有任何溫度。
冷冷的貼在他唇畔時的感覺,就像是噙住瞭一片枝頭落雪。
然而步九照卻覺得自己心中又燃起瞭一團更烈的火,他喉結滾瞭滾,啞聲說:“我笑,不代表著我心情就好。”
謝印雪嘆瞭口氣,收回手佯裝無可奈何說:“你就口是心非,撒潑耍賴吧。”
“‘鎖長生’共有十關。”步九照壓下想將他手重新攥回的欲望,正瞭神色說,“通過九關即可脫離,通過十關,即可長生。意取自:九死一生。”
“你若想獲得長生,就必須通過十關。”
“九死,一生……”謝印雪將這四個字拆開瞭,在舌尖細細品味,蹙眉道,“還真是貼切。”
步九照見他蹙眉,又聽瞭他說的話,隻當謝印雪說的“貼切”是指“鎖長生”的艱險之處,貼合“九死一生”的詞義,畢竟這一詞常被人們用來形容經歷許多次危險而幸存下來之意。①
可實際上,謝印雪說的貼切,並不是這個意思。
九死一生一詞,出自於《離騷》,原句為: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這隻提到瞭“九死”,後有學者劉良註:“雖九死無一生,未足悔恨。”這才出現瞭所謂的“一生”。②
原意既不是九死必有一生,也不是九死難有一生,而是九死無一生。
偏偏他要的,就是這“一生”。
戰艦外頭,把步九照哄得道出真正答案後的謝印雪心情好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