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結束不用值班的蘇璽嶽簡單收拾瞭一下就離開瞭辦公室,但他沒有離開醫院,而是來到瞭住院部十六層的特護病房。
蘇璽嶽確認自己身上沒有沾染到半點兒寺廟的檀香,才走進病房。
病床上躺著的老人白發蒼蒼,但仍還沒有休息,像是知道蘇璽嶽會來似的,深陷的眼窩憔悴的望向瞭他。
老人的聲音裡透著疲態:“阿嶽,新年吃餃子瞭沒?”
蘇璽嶽將保溫飯盒打開,餃子還冒著熱氣,男人的聲音沉穩:“知道您還沒休息,和您一起吃。”
病床自動升起,老人夾起一個餃子,是她愛吃的西葫蘆雞蛋餡兒,年齡大瞭,咬瞭好幾口才勉強吃完一個餃子。
“過年,不加班就回傢吧,我一把年紀瞭,也不用特意來陪我。”
蘇璽嶽聽到老人這麼說,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是眾人口中的好醫生,挽救過無數生命,可面對自己的奶奶,他卻束手無策。
蘇璽嶽咽下口中的水餃,香甜的水餃盡是苦意,可他面上仍維持著不讓長輩擔憂的笑意,對老人說:“您放心,專傢後天就到,您的身體一定會康復的。”
“我自己的身體怎麼樣我還不知道嗎?”老人笑起來眼角盡是皺紋,“阿嶽,臨走前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看到你成傢。”
“大過年的,您別說這些。”蘇璽嶽每每聽到老人這麼說,心底就一陣隱隱的酸疼。
父母工作忙,初中前大部分時光,都在爺爺奶奶傢度過,可以說他是奶奶一手帶大的。
他和奶奶之間的感情,甚至比和父母都深。
“我知道你不聽你爸媽的話。”老人咳嗽瞭兩下,緩瞭緩,又繼續說:“我們阿嶽今年過完生日就三十二瞭,奶奶真的很想看到你有個自己的傢。”
蘇璽嶽不是主攻肺肝疾病方向的醫生,他尚且可以安慰自己:他不是專業的,一定有比他更專業的醫生。
可當他看到間質性肺疾病領域的頂尖專傢發來的報告反饋,他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看著眼前白發蒼蒼憔悴不已的老人,蘇璽嶽握住老人的手,“奶奶,我答應你。”
老人似是沒想到蘇璽嶽這麼快就能松口,有些激動的將另一隻手反握住他,“好,好啊,奶奶一定撐著等到那一天。”
“媽,阿嶽,你們都吃瞭嗎?”病房的門被推開,是蘇璽嶽的父母。
老人看到自己的兒子兒媳來看望自己,心情更是好的不得瞭,立刻和他們說瞭剛剛蘇璽嶽親口答應瞭她什麼。
“真的?”蘇母顯然也沒想到,“即是如此,那媽媽過完年就給你張羅張羅相親的事,你這麼大瞭,也該認識認識姑娘瞭。”
如果不是為瞭滿足奶奶的心願,蘇璽嶽這輩子也不會想到“相親”這件事,也能落在他身上。
特護病房內一傢人其樂融融,就連老太太的病都似乎好瞭許多。
特護病房外的護士們趁著過年查班沒有那麼嚴格,小聲的悄悄聊天:“原來特護病房裡的老太太是蘇院長的母親啊。”
“是啊,小陶,你不會才知道吧?”
“黃姐,我上周才被調過來,確實才知道。”小陶有些意外,又想到瞭什麼:“那蘇醫生,是咱們蘇院長的兒子?!”
黃姐撫瞭撫額:“廢話,蘇璽嶽蘇醫生是蘇院長兒子這件事咱們全院都知道,該不會你也才知道吧?”
小陶護士更加震驚瞭,“沒想到蘇醫生的傢世這麼厲害……”
黃姐提起蘇醫生的傢世來頭頭是道:“不止,他們傢從政從文從商的都有,除瞭他父母,爺爺奶奶、伯伯、姑姑,外公外婆、舅舅、小姨,哪個不是響當當的人物。”
小陶護士聽瞭連連嘖舌:“也不知道這以後,蘇醫生得找一個什麼樣的仙女啊……”
黃姐對小陶的消息渠道的閉塞程度也感到震驚瞭:“蘇醫生是有名的不婚主義,全院都知道,難道你又不知道?”
“黃姐,這我聽說過。”小陶連忙為自己正名:“隻不過我不信,難道他傢裡人就不逼他?而且蘇醫生這麼年輕,以後的事誰說的準啊,我們老傢十幾年前有對夫妻還說自己是丁克呢,結果人夫妻倆現在聽說想盡一切辦法要孩子呢。”
黃姐打心眼裡覺得蘇醫生一看就是有自己的主意,不會聽從於誰的擺佈的那類型,就算他這樣的人結婚,也是冷冰冰的,無人能靠近,倒不如自己一個人,樂得自在。
冬日的夜晚寒風凜冽,小區路燈下的燈籠隨風無規律的擺動,遠處高樓燈火通明,一派過年的喜氣洋和。
蘇璽嶽從浴室出來,一個人靠坐在沙發上,他穿著深灰色的浴袍,內暖意十足,他領口微微敞開著,水滴順著發梢流入脖頸,又滑過鎖骨、線條有致的胸口,最後沒入塊壘分明的腹肌。
他的薄唇抿瞭一口水晶杯裡的紅酒,眼眸黑沉,琢磨不透他在思考些什麼。
他的客廳很大,裝修以黑灰為主色調,簡約中又不失華麗,客廳一角的唱片機裡古典音樂緩緩流淌,他一人居住的房子雖稱不上溫馨,可也談不上空曠。
他一個人住是住慣瞭的,蘇璽嶽有些屬於處女座的強迫癥,傢裡一定要幹凈整潔有條理,譬如杯子就一定要擺在杯架上,沙發靠墊也要間隔一致,不能隨意擺放,就連他的專業書,看完後也要按照規律放進書架。
如果註定有人要參與進他的生活,那他希望對方能遵守他的法則。
“喵喵!”一隻通體雪白的貓咪躥到蘇璽嶽手邊。
“Lancet,新年好啊。”蘇璽嶽揉瞭揉Lancet的脖頸,貓咪發出滿意的喵嗚聲,又踩到一旁繼續玩耍。
蘇璽嶽是在醫院的花園裡撿到Lancet的,那時候她奄奄一息小小一隻,差點活不下來,所以現在無論她多麼調皮,蘇璽嶽都不會惱。
Lancet也知道恃寵而驕,看到蘇璽嶽手邊擺著一塊方方正正的還會發亮的“玩具”,沒見過的她好奇的將爪子在上面亂按一通,蘇璽嶽看到這一幕,也隻是將Lancet從他的手機上抱開,拿瞭一個毛線球讓她玩耍。
Lancet抱著毛線球在一旁翻滾,蘇璽嶽這才拿起手機,看看Lancet有沒有胡亂按到哪裡。
隻不過令他他沒想到的是,剛才他的手機沒有鎖屏,亮在微信界面,Lancet胡亂擺弄爪子的幾下居然真的點到瞭通過瞭什麼,還是他置之不理的、自稱社區工作人員的好友申請。
***
周鳶本以為周母過年事多,會忘記相親這茬兒,沒想到出瞭正月,都上班好久瞭,周母又提起來瞭。
“是分局張姐老公銀行領導的兒子,比你大兩歲,在澳洲讀的碩士,聽張姐說,他傢庭條件可以,人本分老實,話不多,是個好好過日子的。”
周母看起來對這位相親對象的條件還算滿意。
周鳶左耳聽瞭右耳又出,無論對方條件再好,她也篤定主意應付周母就去這一次。
對方的微信好友申請發瞭過來,周鳶沉著心點瞭同意。
相親對象姓曹,在周鳶剛通過他好友申請的那一瞬間,一條長達六十秒的語音就發瞭過來。
三四分鐘後,三條語音出現在周鳶和他的對話框裡,每條都長達六十秒。
周鳶皺著眉,她最討厭不熟的人給她發語音瞭,尤其還是爆炸長的語音轟炸。
她點瞭語音轉文字,可不知是否是對方普通話太不標準,平時準確率還算可以的轉文字功能,在此刻轉換出一堆她都讀不通順的語句?
微信出bug瞭?
周鳶關掉微信後臺,又重新打開瞭一次,沒想到轉換出來的文字還是如此,語句不通,不知所言。
出於禮貌,周鳶無奈點開瞭對方的發來的語音。
第一條剛聽瞭一半,她就聽不下去瞭,也知道為什麼微信轉文字功能在他這裡失效瞭。
對方普通話不標準就算瞭,一句話裡還要摻雜著發音同樣不標準的英語單詞,半分鐘裡聽他提到瞭不下三次澳洲,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澳洲讀書回來的嗎?
周鳶直接打字告訴對方,不方便聽語音,能不能打文字。
對方緊接著許久都沒有回復。
周鳶和阮清清聊起來,得知阮清清年假結束就已經返回帝都,暫時逃離瞭被逼相親的窘境,不像她自己,住在傢裡,怎麼也逃不出相親的五指山。
阮清清作為已經相過幾次的“過來人”,給周鳶出主意,告訴她如果她不滿意對方,該做些什麼才能打消對方對她的喜愛。
畢竟阮清清相信,這世界上就不會有男人,會對周鳶的美貌不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