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們是一類人。”
“所以我們,應該有默契成為非常合拍的合作夥伴。”
周鳶聽到蘇璽嶽的話,心中暗忖,他就連結婚都能說的如此清新脫俗。
蘇璽嶽抬起眼瞼,黑眸劃過一絲光,他說話時的語氣不似是隨口一說。
不是借口。
他是真的這麼認為。
周鳶直視著蘇璽嶽的眼眸,顯然也意識到瞭這一點。
為什麼是一類人呢?
什麼樣的是一類人呢?
是書香世傢的教育背景相同?
是按部就班的成長軌跡相似?
亦或是他們都擁有著在同性中算是姣好的容貌?
周鳶端坐在蘇璽嶽對面,腦海中不斷發散的思考著。
想到他們長的都還算不錯時,周鳶沒忍住的笑瞭笑——
怎麼會在稱得上嚴肅的場合,還有心情開玩笑、發散的想到這麼多呢?
周鳶認真的發問:“是因為我們眼下都需要一段婚姻,所以蘇先生才覺得我們是一類人嗎?”
“是因為我們個人而言都是感情獨立的個體,不需要婚姻的束縛。”蘇璽嶽用著肯定語氣沉聲說,“如果不是長輩的催促,周小姐個人應該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考慮進入一段婚姻關系吧。”
何止是短時間——
就算是長時間也不打算考慮吧。
周鳶心裡默默的想。
比起蘇璽嶽說的這一句,他說的前一句更像是一支箭,穩穩地戳中瞭周鳶的心臟的最中心。
感情獨立的個體。
這也是周鳶對她自己的認知。
她自己提供給自己的情緒價值就足夠多——
周鳶是一個不會覺得無聊的人。
哪怕是一些看似無聊的小事,譬如把圍棋的黑子和白子分檢開來,她也會樂在其中。
而且周鳶是一個能享受孤獨的人。
她可以一個人旅遊,一個人去音樂會,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在城市裡散步,遇到紅燈就暫停腳步,遇到綠燈就向前,走到哪條小巷就駐足欣賞當下的風景。
石墻上蔓延的爬山虎也能成為她鏡頭下的主角。
周鳶擁有愛和去愛的能力,但她把近乎全部的愛都給瞭自己。
自己、傢人、朋友,已經組成填滿她的社交。
周鳶大學的舍友曾經戀愛時說,她戀愛隻不過是覺得無聊打發時間而已。
周鳶當時就不太理解,一個人足夠快樂,如果找一個人每時每刻膩在一起,倒更是在浪費時間。
周鳶的朋友們沒有覺得她是感情中不需要依附於誰,大傢說的更多的是周鳶太冷漠、不和異性進行社交,又或者是緣分未到。
隻有蘇璽嶽,一個可以說是剛認識、僅有幾面之緣的陌生男人——
隻有他,深中肯綮的對她說,他們是一類人。
細雨蒙蒙,雨滴淅瀝瀝的洗刷著初春的嫩葉,葳蕤的樹枝隨風搖曳著。
周鳶的一顆心臟突然之間被灌註進一捧冒著熱氣的溫泉水,她渾身上下遍佈泛酸的暖意。
這樣的暖意即使讓現在的周鳶躺在床上,依然能感受的到。
周鳶不知道該歸結於他們之間有同類人惺惺相惜的磁場,又或是蘇璽嶽在窺察鑒人方面委實不一般,她就像沒有秘密的透明人在他的對面坐著。
蘇璽嶽深知周鳶需要慎重思考一下關於今天談論的內容,再之後兩人談話的話題也有瞭轉變。
他們後來的話題聊的很隨意,從他們的角度能看到幾公裡之外新修建的市區遊樂園的摩天輪,最近幾年江塢的城市規劃做的很好,為市民考慮周到,開發瞭很多項目計劃,這個有摩天輪的遊樂園,也是今年剛剛竣工的項目之一。
周鳶不經意間瞥到摩天輪之後,他們之間的話題被打開。
從遊樂園的摩天輪聊到瞭瞭近幾年江塢市的變化,又聊到瞭他們讀大學的城市,周鳶從蘇璽嶽口中得知他的本碩博在三個不同的城市,本科和她一樣在帝都,隻不過後來他的研究生是在香港讀的,博士又去瞭美國,周鳶能從蘇璽嶽輕描淡寫的的敘述中勾勒出一個在醫學方面極其有天賦的形象。
他們的話題很隨意,聊起來也都沒有負擔。
當他們聊到今天餐廳的炭烤牛舌味道其實一般般,就連簡單的意式火腿沙拉口味也不如從前時,蘇璽嶽也沒有主動提出他做的飯有多好吃或是怎樣。
周鳶本以為他會順勢再次提到自己擅長料理美食,讓周鳶對他的好感更甚,但是他沒有。
周鳶又一次意識到,蘇先生是一個低調的人,並不會像有些男性一樣,抓住自己的一點優點,不停的誇大循環重復。
他們很默契的沒有再提到關於相親的任何話題,誰也沒有提起,他們的的確確,在某些方面投契的相似。
雨水漸小,當蘇璽嶽得知周鳶今天沒有開車來時,以禮貌且舒適的口吻詢問是否需要送周鳶回傢。
蘇璽嶽講話時候的語氣總讓人覺得舒服,不會覺得被冒犯或者感到不適。
西餐廳的位置交通很方便,周鳶拒絕瞭。
他們二人誰也沒有帶雨傘,西餐廳可提供的雨傘都已經被借走。
還是蘇璽嶽,去旁邊的便利店買瞭一把雨傘。
在等蘇璽嶽去買雨傘的幾分鐘裡,周鳶發覺她的手機電量還剩不到百分之三十,她從包裡拿出充電寶,給手機充上電。
她的包裡可以沒有氣墊粉餅口紅這些補妝用到的化妝品,但是不能沒有充電寶。
蘇璽嶽把買到的雨傘放到周鳶面前,“這是店裡的最後一把雨傘瞭。”
蘇璽嶽握住雨傘的手指骨節分明,雨傘是黑色的,手背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順著袖口向手臂蔓延,在黑色背景的映襯下,更顯性格有力。
周鳶愣瞭一下,雨天雨傘的銷量竟然這麼好的嗎?
這傢西餐廳沒有專屬的停車場,隻有附近一個室外公共停車場。
要先經過地鐵站,再走幾分鐘才到停車場。
蘇璽嶽走路的距離要比周鳶走的要久,雨傘又是他買的,周鳶不好意思自己接過來。
“地鐵站很近的,我快走過去幾分鐘就可以的。”周鳶沒有接過蘇璽嶽遞在她眼前的雨傘,“雨傘還是蘇先生用吧。”
“你拿著吧,無妨。”
蘇璽嶽今天穿著一身非正式風格的黑色西裝,站著的他能完美的展現出他的寬肩細腰長腿,筆直的長腿隱藏在西褲的包裹下,渾身上下充滿禁欲氣質的力量感。
周鳶今天穿瞭一雙帶跟的小皮鞋,蘇璽嶽仍然比她高瞭大半個頭的距離。
蘇璽嶽見周鳶仍沒有接過雨傘,果斷且溫和著說:“我送你過去。”
周鳶有些詫異的仰起頭,眼神甚至有些疑惑,懷疑剛才她沒有幻聽吧?
“你說過會考慮關於我們結婚的可行性。”蘇璽嶽淡笑著耐心解釋道:“那我送你一程,你可以理解為出於未來合作夥伴對你安全健康的保障。”
蘇璽嶽溫和的語調裡夾雜著些許玩笑的語氣,周鳶聽到他的話後也不禁勾起唇角,蘇璽嶽總是不會讓他們之間變得冷場。
“那麻煩蘇先生瞭。”周鳶也沒有再推辭。
蘇璽嶽撐開雨傘,黑色雨傘不算太大,勉強夠為他們二人遮雨。
周鳶站在蘇璽嶽的左側,男人左手執傘柄,周鳶的視線恰巧落在他握著雨傘的左手上。
周鳶從前都不知道她自己竟然會凝矚難轉的註視著男人的手,不得不承認,上帝偏愛蘇璽嶽,偏愛到就連他的手任何一個角度都堪稱完美,蟄伏在冷白肌膚之下的淡青微凸的血管都寫滿隱藏的禁欲與張力。
因為接觸距離變近,周鳶好似聞到瞭一股若有若無的山澗雪松的清冽。
不同於下雨的潮濕,那是很幹凈的味道,是清冽和溫柔的混合物,是初春裡陽光飽滿熠熠之下的的清新草木的沁泚。
不濃鬱但侵略感極強的雪松氣味充斥著周鳶的鼻腔。
她的心跳忽然漏跳一拍。
時間忽然被無限拉長。
幾分鐘的路程變得漫長。
周鳶不自然的將視線從蘇璽嶽的手腕處挪開,抬手下意識的將落在臉頰的碎發勾到耳後,垂眸盯著地面。
兩人並肩走著,如果從背後看去,黑色的雨傘以一種明顯的弧度向左側傾斜。
細雨微風,春寒料峭,蒙蒙細雨中,周鳶穿的白裙子,也沒有被雨水打濕弄臟的痕跡。
到地鐵站入站口,周鳶才註意到蘇璽嶽的右肩下至手臂處都有被雨水打濕的痕跡,反觀她自己,絲毫沒有被淋濕。
周鳶心裡有些抱歉,她主動開口:“我到瞭,謝謝蘇先生。”
“初春淋雨容易感冒,雨傘你拿著。”蘇璽嶽把雨傘放入周鳶手中,沒有在意自己的肩膀被雨水淋濕,也沒有給周鳶任何拒絕的可能。
“……謝謝。”周鳶小聲說,“那你呢?”
“我開車過來的。”蘇璽嶽回答,“比你方便些。”
周鳶沒有再推辭,又道瞭一聲謝謝。
分開後,周鳶在入站前鬼使神差的回頭看瞭一眼。
蘇璽嶽獨行在雨中,他雙腿修長筆直,步伐穩健有力,他的身影頎長,寬肩窄腰,隱藏在西裝之下的,是難以掩飾的禁欲和矜冷之感。
周鳶手中的雨傘似乎還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蘇璽嶽做的事,和他給人的清冷外表有著截然反差。
這柄黑色的雨傘也已經被周鳶收好放進房間裡,也是周鳶拿到雨傘才註意到這把雨傘的品牌標志,這是一把不止在便利店,就算是在商場也價格並不便宜的雨傘,說是“雨傘刺客”也不為過,也難怪便利店隻剩下這一把雨傘瞭,雨傘主人留下的淡淡雪松氣息填滿瞭周鳶的房間,周鳶後知後覺的想到。
困意伴隨回憶席卷而來,一夜好眠。
周鳶一早醒來,才發現微信裡收到瞭曹征昨天深夜發來的消息,是向她要昨天吃飯的錢。
周鳶也是認同吃飯AA平分餐費的,她不喜歡占人便宜。
可是曹征昨天說話太難聽,而且絲毫不覺得愧疚,微信消息也沒有發來任何有關表達歉意的話。
周鳶心裡有些作嘔,又不得不點開他發來的賬單,一共是四百六十元。
周鳶想到昨天在飯桌上曹征還在向他炫耀他的人脈多廣,他能拿到這傢西餐廳的優惠券,而且昨天點完餐買單時,周鳶也聽到瞭服務生向曹征確認,本餐使用一張五折券,但是曹征給她發來的賬單以及話裡話外的意思,是讓周鳶按照原價承擔餐費?
周鳶心底覺得更好笑瞭,怎麼還有人絲毫沒有愧疚之情並且想要在相親對象身上賺一個差價?
周鳶幹脆的問曹征,一點也沒有想要“就這麼著吧”算瞭的態度。
曹征顯然也沒有料到周鳶會直白的點破他,他以為周鳶昨天沒註意,隔著微信屏幕,他才回復周鳶:記錯瞭。
周鳶一點也不想跟這種人多費口舌,也不想問關於昨天他為什麼不道歉的任何話,簡直就是浪費自己的時間,周鳶幹脆利落的給他轉瞭錢,想著再也不要和曹征這種人有任何聯系。
周鳶又給蘇璽嶽發瞭消息。
【zy:蘇先生,昨天的餐費是多少?還有,你什麼時候比較方便,我把雨傘給你送去。】
發完消息周鳶就準備吃飯洗漱,新的一周開啟,打工人又要準備上班工作瞭。
早餐是周母和周父一起準備的,有白粥、素包、煮雞蛋和煎火腿,還有周父醃制的小菜。
周母喝瞭一口粥,看似不經意的開口,實則充滿瞭打探的味道:“昨天我回來的太晚,也沒有來得及問你,你昨天見面見的怎麼樣?”
“說完咱們都會沒胃口。”周鳶咬瞭一口素包,“沒什麼好提的。”
“這個你不滿意,剩下還有。”周母像是想開瞭,“局裡同事都知道我傢姑娘能力好人也好看,有的是想給你介紹對象的。”
周父醃制醃制小菜有一絕,又脆又香,味道不會太咸,但和白粥一起吃堪稱一絕,這是周鳶她們傢早餐桌上一年四季都不會斷的配飯小菜,雖然小菜每天都有,但周父和周母不是每天都吃,反而是周鳶,怎麼吃也吃不膩,基本每天早上都會吃。
“媽,別說瞭。”小菜在周鳶口中被嚼的嘎嘣嘎嘣響,“如果都是和昨天曹征那樣的人,真的沒有必要去浪費時間。”
“我還是那句話,你今年最好能結婚。”周母淡淡的說,“也不全都是因為你黃阿姨,更多的是你都快奔三瞭,也到瞭該結婚的時候瞭,越拖越不好找。”
周鳶想,她還沒過二十五歲的生日,怎麼就奔三瞭?
她才二十來歲,做什麼不是最佳的年齡,怎麼就到瞭該結婚的時候瞭?
一大清早,周鳶不想跟周母吵架,她壓下心中的煩躁:“我知道,而且黃阿姨又不會逼著我和她兒子怎麼樣。”
“哎。”提起黃藍秀,像是不知道想到瞭什麼,周母又嘆瞭口氣,“還是早點結婚吧。”
周父吃飯時話不多,偶爾幾句也是幫著周母在說話。
周鳶一個人說不過他們兩個人,而且不管怎麼說周母都能把話題繞到讓她結婚這上面來,周鳶隻得默默加快瞭用餐的速度,今天居然比平時提前十幾分鐘出門上班。
因為出門時間早,到單位的時間也比平時要早。
摘下耳機,周鳶打開微信,照例先瀏覽一下朋友圈。
剛打開微信,她才註意到蘇璽嶽早就給她發來瞭消息回復。
是在她剛剛發出消息之後,因為她發完消息就去吃飯洗漱瞭,所以沒有註意到。
等她上班路上聽歌時,微信也沒有其他人發來消息,周鳶也就沒有刻意的再打開微信,所以她現在才看到蘇璽嶽的回復。
【XY.S:結賬用的儲值卡,具體金額我也不確定,雨傘不急,等我們下次見面再還也不遲。】
蘇璽嶽的回答讓周鳶沒有任何占對方便宜的心理負擔,隻不過周鳶本意是想她放到他傢門口,畢竟她工作的地方離他傢很近,然而蘇璽嶽的回答讓她有些意外——
他們真的會有下次見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