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是烈士,還那麼年輕,簡璐聽著便有些難受,“到時候我們記得提前去信用社取些錢回去。”
“你...沒意見?”程錚試探著開口。
“我有什麼意見?”簡璐不懂。
“沒事兒!”程錚安心瞭,畢竟有些傢屬對自己男人補貼犧牲戰友傢屬的事兒有微詞。
心情可以理解,有些自己傢裡也不寬裕。
程錚想著要給出去幾十塊錢,還是和媳婦兒說一聲,不然以後媳婦兒從別人嘴裡聽說瞭,還得怪自己沒坦誠。
程錚的婚姻理念就是,兩口子什麼事兒都得坦白。
——
簡璐針對傢屬院看電影的文稿刊登在瞭婦聯傢屬報的正中間版位。
簡璐從大人孩子不同的視角切入瞭大傢對於看電影的感受,當然,也隱晦地拍瞭拍組織上為傢屬們籌備電影放映的馬屁。
甚至,這次她還特意“采訪”瞭一些傢屬對於集體看露天電影的感受,把被采訪者說的話也摘錄瞭進去。
傢屬院裡,拿著新鮮出爐的報紙,聞著淡淡的油墨味,傢屬們識字的,不識字的都擠在一堆“閱讀”起來。
“這個看電影鼓掌的說的是我!”
“我還被采訪瞭呢,說是要把我說的話登報紙上去。”傢屬院裡何玉梅笑得嘴都合不攏瞭,可是她大字不識一個,隻催旁邊的人念念,“你快找找。”
“何玉梅,你不然還是上上掃盲班吧,多認幾個字兒是好事。”旁邊有人勸她。
何玉梅傢裡孩子多,自己男人是營長,隨軍過來主要就是在傢做做傢務幹活,帶幾個孩子。
傢屬院裡的掃盲班開辦的時候就宣講過,希望大傢踴躍參加,可有不少人排斥,要麼是覺得一把年紀像小孩兒一樣坐著學認字丟人,要麼是覺得沒意義,不如在傢多補補衣裳。
何玉梅就是堅決不願意去參加掃盲班的典型。
聽到有人起哄,她頭一次遲疑瞭,“這...哎呀,我啥年紀瞭,還學啥啊?沒必要!我也學不會!”
“何嫂子。”簡璐一眼看出她態度松動,“掃盲班又不強求學習進度,你們願意就去看看,其實比學生正兒八經上課輕松多瞭,說是上課,其實更算是交流,就相當於聊天,你不要擔心。就說你在報紙上這句話,自己能認出來多好啊。”
“對呀對呀,何玉梅,你聽簡璐妹子的,她說得對!”
“過陣子,我還要寫一篇掃盲班的稿子,到時候也會安排采訪掃盲班的學生,各位嫂子到時候多配合我一下啊。”
“沒問題!”
“簡璐妹子,我來吧!到時候你就問我學瞭什麼?我給你表演表演!”
“得瞭吧你,一共就認瞭十多個字,還是我來,我認得多,已經能認五十多個字瞭!”
“你少跟我搶!”
雖說隻是一份婦聯內部辦的報紙,可報紙在大傢心中總有些神聖的地位,誰出現在上頭仿佛能光宗耀祖瞭。
何玉梅要瞭一份報紙帶回傢去,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她一個都不認識,也不知道自己被采訪時說的那句話寫在哪裡。
拿著報紙看著看著,何玉梅終於下定決心,她要去掃盲班學習!
——
此刻,同樣拿著最新一期報紙仔細閱讀的崔靜芳卻高興不起來。
這期,她得瞭第一名!
經過上次簡璐提點的一句用詞和主題的問題後,她發現瞭自己過去幾個月文章的毛病,寫得太過雲裡霧裡。
於是,這個月的文章,崔靜芳開始腳踏實地,認認真真觀察,寫瞭一篇關於傢屬院裡眾人的生活日常的文章。
果然,有多年受教育的基礎打底,找準方向的崔靜芳終於拿下第一名。
“靜芳,你怎麼不高興啊?你可是第一名哎!”董秋華覺得崔靜芳好厲害。
“我本來也挺高興的。”崔靜芳看著報紙,上面有自己的第一名文章的刊登展示。
然而,旁邊一個更大的版面上卻是簡璐的文章。
自己終於第一瞭,以為贏過瞭簡璐,可她居然壓根沒參加征稿比賽!並且,由於她拿到瞭婦聯內部的正式工作名額,為瞭避嫌,以後也不會參賽瞭!
這到底是贏瞭還是輸瞭?
崔靜芳很鬱悶。
沒有什麼比最大的競爭對手再也不參賽更讓人悲傷的。
——
簡璐不知道自己讓人鬱悶起來,她最近正忙著婦聯辦的掃盲班擴招。
以前傢屬院的掃盲班每星期兩次課,經常還有人不來,忙活著傢裡的事情便沒空瞭。
最近可不一樣,隨著婦聯的一系列措施,尤其是利用報紙的宣傳,加上征稿活動的刺激,大夥兒對學習和提高思想覺悟越來越積極。
一間教室已經坐不下瞭!
“到時候還是得重新規劃下,看看怎麼協調時間掃盲教學。”錢紅蓮滿眼欣慰看著來報名的隨軍傢屬們,忙活大半年的事終於初見成效。
“錢主任,我有些建議。”
“你說。”錢紅蓮對簡璐的印象越來越好,她發現這姑娘是個腦子靈光的。
“等統計完報名人數可以進行分班或者分組,由大的班級進行統一管理學習,小的組進行互幫互助掃盲,這樣一來,能提高大傢的積極性,互相幫助提高效率加深記憶。二來,也能緩解婦聯的人手壓力。”
“像小學生那樣?”
“差不多,不過傢屬們積極性其實沒有小學生高,還是需要更多的刺激和吸引力,比如每個月評選掃盲班優秀學生,每月進步最大的學生,能在報紙上進行表揚,這樣大夥兒也會更積極。”
這報紙就是婦聯自己辦的,寫什麼內容全是自己定,壓根沒有審核壓力。
“好,你提的這個想法不錯。”錢紅蓮看著越來越積極參加掃盲的眾人,信心滿滿,掃盲工作又取得不小進展。
——
十一月,南方的熱氣漸漸消散,吹過的風帶著絲絲涼意,大傢紛紛換下短袖,穿上長袖衫。
“舉起手來。”簡璐一句話,雙雙立馬將雙手舉得高高的。
“這件衣裳漂亮吧?”簡璐給閨女換上白色針織荷葉領羊絨衫,衣裳上還勾針瞭幾朵小紅花和綠葉。
這是雙雙的兩歲生日禮物,奶奶親手織的。
“漂亮亮!”雙雙看著鏡子的漂亮小姑娘。
今天媽媽給雙雙紮瞭兩個可愛的小啾啾,本就松軟柔順的烏黑頭發上冒著兩個小啾啾,像是兩朵小花骨朵。
兩歲的雙雙白白嫩嫩,嬰兒肥的臉頰依舊肉嘟嘟的,說話時能看到一鼓一鼓的臉頰肉,她穿著白色針織荷葉領羊毛衫,下面是一條黑色薄棉褲,腳踩黑色佈鞋。
大眼睛從上到下打量著鏡子裡的自己,雙雙上前兩步,伸出小手摸摸。
“哎呀!”
“怎麼瞭?”簡璐收拾好準備帶著孩子下路,“你爸和奶奶去供銷社買菜瞭,我們也要抓緊,不然他們回傢看著你還沒刷牙洗臉吃完早飯。”
雙雙再看看,鏡子裡的自己好漂亮呀。
啪嘰。
雙雙對著鏡子裡自己臉蛋的位置啪嘰親一口,轉頭看著媽媽,“麻麻,走吧走吧,我們快走!”
簡璐剛背身在編麻花辮,兩條麻花辮紮好這才領著雙雙下樓。
今天中午,傢裡要請客吃飯,為瞭慶祝雙雙兩歲生日。
要好的幾傢人都來瞭。
大人們在廚房忙忙碌碌,小孩兒占據瞭客廳。
墩子四人今天的主要任務是帶孩子,當然帶的就兩個,一個雙雙,一個是成荷花閨女x娟娟。
成荷花閨女娟娟今年一歲半,比雙雙小半歲,是個嬌憨可愛的小姑娘,因為說話遲瞭些,最近剛進入被大傢逮著機會就教學的階段。
四個大男孩兒在拍畫片,遠遠黏在哥哥恒恒旁邊,另一邊是坐在小板凳上的雙雙和娟娟。
“窩們看他們,他們打片片。”
“嗯。”娟娟能含糊說說話,可也能努力說點兒,“秋悶打打打。”
“是塌們!”雙雙小手拍拍娟娟的手臂,讓她看著自己的嘴,“塌~們~”
“掐門~”
雙雙:“...”
“這是墩子鍋鍋。”雙雙不死心,繼續教妹妹說話,“泥跟著窩雪。”
小老師努力讓自己的發音字正腔圓,“還有媽媽~爸爸~”
娟娟努力學,“麻麻,把把。”
雙雙費力地教,“鍋鍋。”
“咯咯。”
“鍋鍋!”雙雙覺得妹妹說得不對,稍稍拔高瞭音量,整個人都著急瞭,“是鍋鍋哦。”
學習態度非常良好的娟娟再次學習,“咯咯。”
“哎呀,不是咯咯,是鍋鍋。不是咯咯,是鍋鍋,不是鍋鍋,是咯咯啦。”雙雙像是個復讀機。
娟娟對著手指,腦子裡滿是問號,問姐姐,“似咯咯還似咯咯?”
“是咯咯!”
“哦!”娟娟笑瞭,對啦!
簡璐正在廚房和面,聽到外頭兩個小姑娘的對話笑得直不起腰,這到底是在教些什麼。
“璐璐,雙雙還挺有樣,想教娟娟說話。”
“荷花,別別,我都擔心她給你閨女帶溝裡去,教瞭半天自己忘瞭怎麼說瞭。”
雙雙教學娟娟好一陣,再去看看幾個哥哥打畫片時,脫口而出便是,“恒恒咯咯,我也想打。”
恒恒:“....我不是雞!”
我才不是咯咯咯。
“咯咯,咯咯,打!”娟娟也跟過來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