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景先生。”葉師傅在下一次紅燈時,緩緩停下車,等候期間,用手機打開相冊,給景眠看寶寶的照片:“您看,這是他第一次撐起身的樣子,堅持瞭二十秒呢。”
景眠垂眸。
他看向那張照片,隨即眸子流露出詫異,道:“…好可愛。”
這句是由衷的贊嘆。
葉師傅收起手機,有點不好意思:“我好像是那種喜歡曬娃的討嫌傢長,您見諒。”
景眠搖搖頭:“不會的,寶寶很漂亮。”
…
下車前,葉師傅將車停到瞭餐館的不遠處。
景眠目送著車離開,這才過瞭馬路,走向對面的那傢醫院。
他敲門,在裴醫生應聲後,推門進去。
醫生讓景眠在桌對面坐下,隨即給他倒瞭杯水,熱氣飄飄。
幾句閑聊後,裴醫生問:“這兩個月怎麼樣?有發作過嗎?”
景眠回答:“有,兩次。”
裴醫生拿筆的手頓瞭下:“兩次?”
“嗯。”景眠猶豫瞭瞬,說:“第二次大概不算。”
“我弟弟幫我送瞭藥,沒有完全發作。”
裴醫生問:“什麼情況下發作的?”
景眠:“回景傢的時候。”
裴醫生蹙起眉梢:“果然。”
“兩次間隔多久?”
景眠想瞭想:“一個月左右。”
“比之前頻繁太多瞭,本來之前已經穩定下來,我還在考慮藥物減量,延長復查時間。”裴醫生在電腦上敲字,嘆瞭口氣:“以後盡量少回本傢,對你病情恢復不好,如果推脫不過,就帶你先生回去。”
景眠覺得這條建議雖然可行,但沖擊力太大,尤其對於景國振和李喬。
外加上景傢是軟肋,承載著他太多消極與負面,並不是景眠想向任先生呈現出的一面。
所以即使生病,景眠也不想拿先生出來當擋箭牌。
但這些無法和裴醫生解釋,景眠還是小小點頭。
裴醫生又詳細問瞭發作時的細節,開瞭藥,就診快結束時,景眠似乎遲疑瞭幾秒,開口問:“我現在的情況,是不是不能接觸小孩子?”
裴醫生:“?”
“當然可以,景洛就和你相處的很好。”裴醫生:“為什麼這麼問?”
“不。”
景眠似乎在斟酌如何開口,道:“要比景洛更小…類似於嬰兒。”
裴醫生從幾秒的詫異慢慢反應過來,接著,男人露出笑意:“是要考慮要寶寶瞭嗎?恭喜啊。”
景眠一怔,倏然耳後發燙:“現在不確定,還沒和先生提。”
“哦哦。”裴醫生笑得溫和:“那也要恭喜。”
景眠也跟著笑瞭笑。
隨即,他小聲問:
“我適合嗎?”
裴醫生:“嗯?”
男人有些茫然,沒明白小景這句話的意思。
景眠臉上的表情如常,沒有刻意表現出自卑或是自我懷疑,而像是發自內心似的,很認真地在問他:
“我這樣的人,有資格撫養孩子嗎?”
…
…
“當然。”
裴醫生有點心酸,又心疼,他抿瞭下唇,道:“你會成為一個很好的爸爸。”
“小景,你小時候第一次就是在我這裡就診,一直到你畢業,結婚,我幾乎是看著你長大的。”
裴醫生緩緩道:“所有的一切,你都值得。”
“而且養寶寶不是一個人的事,你的愛人也會在這個過程中陪伴你,說不定你會因為這個全新陌生的體驗,成為一個更棒的人。”
景眠握著一次性紙杯。
杯子裡的熱氣緩緩升騰,浸染上景眠的眼睫,濕漉漉的,蘊散開來。
景眠輕輕道:
“我……我考慮一下。”
從醫院出來時,恰好顯示出任先生的來電。
景眠垂眸,接通。
原來任先生已經回傢瞭,卻沒見自己身影,景眠發現先生雖然沒遲到,但是提前瞭快半個小時。
任星晚道:“現在在哪?”
景眠吞瞭下口水。
醫院自然是不能說的,相應的,麻辣燙也更難以開口,畢竟比起麻辣燙,泡面忽然就變得無害起來。
景眠隨口報瞭一個靠近醫院附近的地址:
“世紀廣場。”
任先生的聲音傳過話筒,道:“我接你。”
景眠怔瞭下,有點心虛地答瞭聲:“好。”
任先生的聲音略沉:“到那大約二十分鐘。”
“別在外面等。”
景眠應聲地回瞭“嗯”。
他說:“我發定位給你。”
掛斷電話後。
景眠揣好手機,朝廣場的方向走去。
一邊走,一邊感受到冷意沿著衣領侵襲進脖頸。
他想,任先生大概沒察覺到端倪。
雖然上次在男人面前展露出狼狽的一面,但以先生的角度,大概隻會以為是自己因為景傢的事,而情緒失落,卻很難會聯想到是自己病瞭。
景眠忽然想起離開傢前,自己打算給任先生帶小餛飩來著。
於是,他停下腳步,走到拐角那個熟悉的餛飩店,卻發現今天關門。
景眠有點失落。
雖然任先生說別在外面等,但廣場附近沒有商場,大多都是獨立的店面商鋪,景眠繞瞭一圈,看到不遠處通往廣場的一條綿長的石子路階梯。
臺階很多,導致景眠所處的地方海拔也很高。
大概幾十層石子臺階,從這個角度,景眠可以俯瞰到廣場很遠的地方,看著和他一樣的人們變成小小的身影。
於是,景眠在最頂的臺階坐下。
給先生發瞭位置,接著,他拉好拉鎖,防止有冷氣侵入。
景眠獨自一人坐在那兒,發呆。
不知道時間過瞭多久,隻是在漫無目的地悄然流逝。
直到感覺肩膀一沉。
一件寬厚的外套披上瞭自己的周身,帶著溫暖的餘溫和熟悉的淺淡香氣,牢牢包裹住自己,冷意被悄無聲息遮擋在外。
連帶著帽子也被戴上瞭。
遮住瞭景眠的一小部分視線。
景眠心倏然一跳。
——是任先生。
任先生出現時,俯身半蹲在景眠的面前,與自己視線齊平。
“怎麼坐在這?”男人低聲道。
手也被先生捂住,涼意被溫燙點點浸染。
景眠忽然感覺全身上下每一處都被任先生保護起來。
景眠解釋道:“不冷。”
“先生。”
任星晚:“嗯?”
景眠低頭,眼睫垂下。
他忽然抬起手,拉開拉鎖,手伸進外套裡面,不一會兒,景眠小心翼翼地拿出瞭什麼,道:“…我們愛吃的那傢餛飩鋪沒開。”
“所以買瞭烤紅薯,是旁邊一個老爺爺開的攤。”
景眠小聲道:“還很熱。”
“小時候哥哥經常買給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