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念搖瞭搖頭:“不,眠眠從來沒和我說過,隻是……作為母親的直覺。”
*
放學回傢的路上。
景眠握著宋知念的手,比平日裡顯得要更沉默寡言一些。
“媽媽。”
“嗯?”
景眠開口,聲音有些小:“我以後會有朋友的。”
宋知念腳步一頓,低頭看向穿著校服、發梢被風微微拂起的景眠。
景眠抬頭,朝她撐起一個柔軟的笑容:“媽媽,別擔心瞭。”
宋知念怔瞭半晌。
她揉瞭揉景眠的腦袋,輕聲道:“我沒有擔心,我的眠眠是什麼樣的孩子,我最知道瞭。”
“等他們慢慢瞭解你之後,肯定搶著和我兒子做朋友。”
景眠聽著聽著,也跟著笑起來,眼睛像是彎起來的月亮:“媽媽太誇張瞭。”
宋知念:“我沒有誇張。”
走過下一個路口,宋知念忽然從包裡拿出瞭什麼,細碎的光影隱隱閃爍,像是被縮小的銀河,其中鑲嵌著一顆星星。
她問:“這是你做的?”
景眠一抬頭,發現是那條小星星手鏈。
臉頰幾乎是一瞬間就紅瞭,他轉過腦袋:“不,不是我。”
宋知念唇角藏著笑:“是嗎?老師可說是眠眠做的呢,還說是班裡做的最好的。”
景眠頭越來越低,隻留給媽媽一個腦袋頂,他小聲道:“隻有女孩子才會做這些,我做瞭一個,被同學嘲笑娘,以後不會做瞭。”
宋知念微微皺眉:“誰說隻有女孩兒才能做手鏈,戴星星?”
在林蔭旁,能隱約輕聞樹葉沙沙作響的夏日氣息,宋知念停下腳步,她俯身,沉靜的聲音道:“我的孩子,可以穿花哨的外套,可以留頸發,可以化妝,用帶香味的紙巾……也可以喜歡粉色。”
“因為媽媽愛你,愛你的一切。”
宋知念握住兒子的手,和景眠目光平視:“就算媽媽不在瞭。”
“你以後也會遇到一個人。”
“她可能是女人,也可以是男人。”宋知念垂眸,把手鏈戴在景眠的手腕上,小星星順著邊緣垂落下來,熠熠發亮:“他理解你的失落,為你撐傘,陪你寫漫長的詩,代替我愛你。”
……
景眠睫毛微顫,輕聲說:“不會有人像媽媽那樣愛我。”
“會有的。”
宋知念聲音溫柔且堅定,道:“一定會有。”
景眠似懂非懂,還是點點頭。
但心裡還是不相信的。
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會拋棄他,
但媽媽是例外。
無條件愛自己的人,隻有那個願意給他戴上小星星的人。
宋知念站起身,握住景眠的小手,朝傢的方向慢慢走。
她忽然問:“眠眠是不是想哥哥瞭?”
景眠一驚,立馬抬頭:“沒有。”
“哥哥一走,我就已經忘瞭。”
宋知念輕輕一笑:“跟媽媽還說謊。”
景眠語塞地紅瞭耳朵,好半天都沒說話。
景眠不說,宋知念也不追問。
直到小小的身影經過紅薯攤的時候,終於開口。
“哥哥走之後……就很難再交朋友瞭。”
景眠盯著自己忽遠忽長的影子,低聲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宋知念:“每個階段都會有不同的朋友。”
“哥哥隻是陪伴你走過一段路的人,並沒有義務陪你走完全程,所以你不能怪他。”
“眠眠,你可以去愛別人,但不能依賴對方。”
宋知念鼻息輕嘆,柔聲道:“媽媽身體不好,所以很依賴爸爸。”
“但這種關系並不健康,我也需要快點振作起來,爸爸是你的英雄,媽媽也應該是。”
景眠笑瞭笑:“媽媽就是我的英雄。”
“是嘛?”
宋知念晃瞭晃景眠腕部的手鏈,逗他:“那為什麼沒把手鏈送給英雄?”
景眠:“……”
景眠的耳垂,像是蒸熟的小螃蟹。
“老師說瞭。”
景眠的聲音越來越小:“要送給自己最思念的人。”
宋知念愣瞭下,忍不住問:“難道是爸爸?”
景眠低頭,垂眸看著手鏈上的小星星,沒說話。
宋知念握著景眠的手,在街路上慢慢走著,
他們的影子被夜色無限拉長。
宋知念忽然笑瞭,捏瞭捏景眠的手心:“我們下個周末,去看爸爸好不好?”
景眠:?
他有些茫然的,點瞭點頭。
景眠問:“怎麼去?”
宋知念:“我給李師傅打瞭電話,他是爸爸的司機,記得嗎?爸爸忙,媽媽就拜托李師傅來接咱們。”
景眠腳步倏然一停,訝異道:“要開車出去嗎?”
宋知念笑瞭:“當然啊。”
“這次不用擠公交瞭。”
“!”
景眠和宋知念擊瞭個掌。
對於景眠來說,這是一個好事不斷的星期。
周末就可以去看爸爸瞭。
另外,他還在學校裡交到瞭朋友。
或許是那次傢長會過後,老師和同學們叮囑瞭什麼,再次回到學校時,景眠發現,開始有人主動和自己說話瞭。
他的朋友是本班同學,每當景眠體育課落單時,他們就會拉著景眠一起玩。
雖然他們經常會用自己的筆和橡皮,管自己借作業抄,有時候還會翻看自己的錢包,拿一些去買汽水。
但景眠想著,自己錢包裡的錢其實並不多,隻夠晚上買文具,還有早上的牛奶。
自己可以省一點用零花錢,比起讓媽媽擔心自己沒朋友,這些其實並不是問題。
直到一天。
一個男生正翻開自己的錢包,視線卻不經意般,落在瞭鑲嵌照片的小夾層上。
“這是誰啊?”
景眠寫作業的手一頓,回答:“我哥哥。”
這引起瞭旁邊幾個男生的註意。
“你不是獨生子嗎?”
景眠默默把錢包收起來:“不是親哥哥,是鄰傢哥哥。”
“這麼帥的鄰傢哥哥?!”那人驚訝道:“深藏不露啊眠眠,你要是早說自己有這麼漂亮的哥哥,何必之前總是獨自一人呢。”
在他們一再追問下,景眠硬著頭皮說瞭一些關於哥哥的事,而且現在,那人已經離開他很久瞭。
那人聽著聽著,忽然一拍大腿:“我想起來瞭。”
景眠一怔。
“我說怎麼看著眼熟。”男生說:“任星晚是吧?”
“他沒離開臨城,而且就在我朋友的學校上初中,你不是說他的生日是15號,那不就是這周末嗎?”
另個人說:“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瞭。”
“聽說任哥辦瞭生日聚會,就在長臨會所的二樓舉行,時間在晚上七點,收到邀請的時候不知道,原來他就是你的哥哥。”
“我們幾個都會去。”
“景眠,你要去嗎?”
*
周末那天。
李師傅準時來到傢裡,接宋知念和景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