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知道任先生可能人就在臨城,景眠卻不能打去電話,亦如男人不知道自己去瞭晏城一樣。
那些話,若是在電話裡就能說清,他們又何必如此迫切地奔向對方。
但這依舊不影響景眠去想任先生。
……
想的要命。
沒有任何娛樂消遣的情況下,動車平穩行駛瞭兩個小時,即將抵達A市的一座機場,作為必經的一站,動車會暫時在地下停靠十分鐘。
很快,車窗從斑駁的夜景徹底轉入黑暗,隻剩下車廂內明亮的光芒,反射出熙攘而疲倦的乘客。
幾十秒後,動車徹底進站。
地下站點有些昏暗的佈景漸漸映入眼簾,遠處有即將上車的乘客們在排隊等候。
這時,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在車廂裡響起,有些急躁:“列車員?列車員!”
最近的一名乘務員聽到聲音,很快走瞭過來:“乘客,請問有什麼需要嗎?”
男人拿著手機,屏幕半亮不亮,他生氣道:“忽然沒有信號瞭,我正打電話呢,怎麼回事!”
乘務員解釋:“進站之後,地下是沒有信號的,非常抱歉。”
“大約十分鐘後便會恢復,請您耐心等待一下。”
“十分鐘?”
中年男人嘆瞭口氣,操著不太熟練的口音,用普通話說:“這個設計太不好瞭,麻煩你幫我往上反映反映,乘客有重要的事怎麼辦?這不都給耽誤瞭嘛。”
旁邊的乘客聽著對話,忍不住捂嘴笑。
乘務員點頭:“會幫您反映的。”
景眠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機。
信號格果然也清瞭零。
這十多分鐘對於列車上的乘客來說,確實什麼都做不瞭。
景眠指腹向右滑瞭滑,本是打發時間且沒什麼意義的動作,卻讓他的視線緩緩落在瞭主屏幕上。
在界面的角落裡,一個淡紫色的心形框,引起瞭景眠的註意。
而在APP的標註下,靜靜躺著五個字。
景眠想起,那是全世界隻屬於他和任先生兩個人的軟件。
——“我們的距離”。
是決賽前夕,陳曦送給他和任先生的禮物。
景眠下載不久就漸漸忘在瞭腦後,現在想起來,陳曦的話也不禁浮現腦海。
“這個軟件不會受到信號幹擾,比尋常的定位軟件更要準確、實時。”
“所以,你和任先生能在任何時候,隨時隨地,看到對方的位置,以及你們之間的距離。”
隻是,現在的APP界面,並沒有顯示出他和任先生各自的位置。
大概是系統出瞭錯。
景眠有些失落。
他剛要退出,目光卻不自覺停在瞭任先生的圖標上。
景眠心跳瞭跳。
鬼使神差的,他在先生的圖標上,輕輕點瞭一下。
隨即,自己的小圖標旁跳出兩個字:在嗎?
景眠微微怔住。
他抿住唇,感覺心臟滾燙。
靠上車廂窗戶,下唇動瞭動,發出的聲音卻幾乎輕不可聞:“先生。”
幾秒後,白皙的指尖,在任先生灰色的圓形圖標上,敲瞭第二下。
那一瞬,景眠的小圖標旁,
緩緩出現瞭幾個字:
—我在想你。
第101章
高鐵到站。
少年隨著龐大而匆匆的人流,走出火車站。
火車站前燈火通明,無數的出租車在路邊停靠,拉著行李的行人們縮起脖子,冷的瑟瑟前行。
景眠看瞭眼表,23:20。
離任先生的生日結束,僅剩下四十分鐘。
趕不上瞭。
心中被巨大的失落籠罩席卷,景眠站定,明明回到瞭從小長大的城市,他和先生傢所在的地方,胸口卻空蕩蕩的。
他還沒能消化這落差過大的遺憾。
景眠伸手攔瞭輛的士,報瞭楓葉別墅的地址,坐上副駕,少年看著滑過的夜景,眼圈發紅。
是他小題大做瞭。
就算說瞭,也未必會改變什麼。
或許他鼓起勇氣才做出的這一系列決定,在外人看來卻並非值得掀起波瀾,先生大概也會這樣覺得。
車子停到熟悉的小區門口。
少年付瞭錢,轉身下車,刷卡進瞭大門。
去年的這個時候,臨城剛好下瞭初雪。
他第一次來到楓葉小區時,夜色灰蒙蒙的,任先生的車燈透過雪霧,遙遠的光束映出前方一派陌生的路。
而今晚月朗星稀,景眠沒有看到初雪。
臨城是一座繁華卻安靜的城市,這種時候,更不會聽到此起彼伏的煙花聲。
景眠整理好心情,用指紋開瞭門。
踏進玄關時,卻發現傢裡光線有些昏暗,是別墅空無一人時自動陷入的休眠模式。
景眠動作頓住,還沒來得及脫鞋,下意識喊瞭聲先生。
傢裡空空蕩蕩,無人回應。
景眠愣在原地。
沒人在傢?
按理來說,任先生先他一步離開晏城,無論乘坐哪種交通,現在也肯定早已回到臨城。
接近凌晨……任先生怎麼沒回別墅?
景眠沒心思再進屋,他拿出手機,想給任先生打電話,隻是沒等撥出去,他動作一頓。
少年忽然想起瞭什麼。
也就在這時,一個荒謬的想法不受控制湧上,心神一瞬慌亂,恍然的同時,卻又自己都無法相信。
不會吧。
怎麼可能?
景眠連背包都沒扔下,迅速跑出傢門。
從傢原路返回到楓葉門口的路上,正值深夜,無論線上線下根本打不到車,接近凌晨,景眠不能把司機折騰起來。
兩公裡的路程,少年僅是猶豫頃刻,便決定步行。
這個時間,街路上極少有車輛駛過,如同萬籟俱寂般,肅靜且空蕩。景眠也是第一次見到楓葉附近如此安靜的樣子,他不自覺低頭看瞭眼表。
距離十二點,還有二十分鐘。
直到現在為止,還在任先生的生日范圍內。
不知怎麼,景眠有些焦灼,稍微加快瞭腳步。
他隱約猜測到先生在哪兒。
就在昨晚,他和任先生提過,不想一個人住別墅。
那個地方,雖然已經不常住,但景眠一直沒退租。
盡管是老破小,但樓層好,環境不算太差,房租對他來說沒有壓力,離學校也近。
也或許,不退租也有另外一層原因。
潛意識裡,和任先生結婚後,景眠就已經做好瞭某一天被放棄的準備。或許真就到瞭那天,即使離婚,即使他被退回景傢,即使自己賺來的錢已經不夠去尋找新的房子。
那間出租屋,便是他最後的退路。
即使先生不要他,也不至於無傢可歸。
但不知不覺間,他竟已經很久很久,沒出現那樣的想法瞭。
被堅定選擇的人,會漸漸忘記自己的退路。
夜幕無聲籠罩而下,勾勒出少年修長而孤單的影子,景眠估摸著位置和距離,大概還有四五百米的樣子,離得越近,就越發緊張起來。
甚至有點想打退堂鼓。
仿佛又回到瞭晏城那時的心情。
隻是這一次,他什麼都沒準備,先生也不知道他去晏城找過他,更不知道自己其實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