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讓胤禛想到皇阿瑪與二哥,不由眼神一暗,重新抬眸時,便向亦嫣鄭重許諾道:“放心,你擔心的不會發生在我和弘曜身上。”
他不是皇阿瑪,而弘曜也不是二哥,像這種父子離心的悲劇,不會在他和弘曜身邊重演的。
經過這次談心後,胤禛便也同意每日在亦嫣此處休息半個時辰,另外一邊,他開始著手將初審奏折的權利交給孩子們
不過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像如今他重用的田文鏡,隻要他的才能,能為大清效力,他便將田文鏡一個四品郎中,直接升至正二品巡撫大臣。
更何況弘曜還是他最寄予厚望的孩子,不可能隻將差事交給他的兩個哥哥。
所以初審奏折是有弘暉、弘昀、弘曜、弘時,四兄弟共同執行。
也在這一年的入冬,有宮人來向烏拉那拉皇後稟報,說壽康宮裡德太妃已病入膏肓瞭。
雖然德太妃並沒有冊封為太後,可終究還是胤禛的生母,也是烏拉那拉皇後的婆婆,所以她聞言便立馬緊張趕往壽康宮看望。
除此以外,她還拉上亦嫣,亦嫣又覺得齊妃曾受過德太妃恩惠,她也理應去看看。
於是三人一起前往壽康宮
面對烏拉那拉皇後的到來,德太妃沒有一絲波動,她隻要求烏拉那拉皇後替自己向胤禛傳話,讓他速速來見她這個生母。
其實在烏拉那拉皇後得到德太妃病重的消息,便第一時間派人通知胤禛瞭。
不多時,胤禛也趕來瞭。
“兒臣,給額娘請安。”胤禛還是如以前那般恭敬道。
德太妃見胤禛來瞭,便看瞭眼守在身旁的亦嫣三人。
亦嫣和烏拉那拉皇後、齊妃相互看瞭眼,便默契地行禮退出殿內,為胤禛母子倆騰出單獨說話的空間。
等室內隻剩下胤禛母子後,德太妃自嘲道:“難為你這個皇帝,還肯叫我一聲額娘?”
胤禛面上平靜無波道:“雖然兒臣的玉蝶已上瞭皇阿娘的玉蝶,可兒臣與世人皆知您是兒臣生母。”
德太妃:“生母?哪位皇帝的生母,在先帝駕崩後,隻是個太妃的?”
胤禛立即反駁道:“兒臣登基之初,不是沒有問過您,是否想要冊立為太後,是您拒絕瞭兒臣的提議。”
德太妃依舊還是那句話:“我要做也是做十四冊封的太後。”
不過她好像意思已經有些不清楚,半瞇著眼,一邊又一邊呢喃著十四阿哥的名字。
而胤禛面對德太妃的偏心,內心早已毫無波瀾,隻是默默地地看著床上的生母,看著她像是在追憶著些什麼,一會喊皇上,一會又求皇貴妃,能不能將她的孩子還給她。
胤禛心中一痛,眼眶不禁泛起一圈紅。
忽然德太妃又高亢地喊瞭一聲胤祚,聲音裡透著無盡的悲傷與絕望,這是她的第二個孩子,是胤禛早夭的弟弟。
喊著喊著,她的意識似乎又變回瞭清醒,她目光清明地看著胤禛:“禛兒,是額娘對不住你。”
胤禛努力收回眼底的淚意,聲音沙啞道:“額娘,別說瞭,如今一切都過去瞭,等您並稍微好些,我便立馬將您遷到慈寧宮,那更適合您養病。”
德太妃眼神又變得渾濁瞭起來,輕聲道:“我怕是沒那個福分瞭。”
胤禛緊抿薄唇。
德太妃幹枯的手,忽然握上瞭胤禛的手道:“兒啊,額娘怕是熬不瞭多久瞭,臨死前額娘求你個事,你能將你十四弟從皇陵調回京嗎?”
胤禛婉拒道:“如今還不是什麼時候。”
如今朝局仍不算穩固,他不能將又一個不穩定因素留在京中。
德太妃手上的力道猛然加緊:“那是何時?我如今都已經快死瞭,你還不肯放過你弟弟嗎?”
胤禛道:“您不是不知道,當年他不顧邊疆嚴峻的戰事,便要舉兵造反,兒臣沒有將他圈禁起來,隻派他去先帝陵前贖罪一段時日,已是仁至義盡。”
德太妃道:“十四是你同胞兄弟啊,你連老八那個人,你都能放過,為何就是不肯放過你親弟弟。”
胤禛目光一凜:“正因為他是我同胞弟弟,所以他的背叛,才更不能原諒。”
德太妃聞言幾乎是目次欲裂,她表情猙獰地盯著胤禛,而後像是氣急攻心般,猛然吐出瞭一口血。
見狀,胤禛立馬朝外喊太醫。
太醫很快便進來為德太妃診治,說隻是暫時暈過去而已,並且還向胤禛透露,她已經時日無多瞭。
胤禛表示知道後,便派人去皇陵,快馬加鞭將十四阿哥扭送回京。
就在德太妃醒來的當日,十四阿哥也終於是回京瞭,他似乎是被皇陵那種望不到頭的日子,磨平瞭鋒利的棱角,一見胤禛便立馬恭敬地行禮道:“臣參見皇上。”
胤禛見到十四阿哥的變化,心想自己將十四阿哥派去給先帝守陵的決定,算是做對瞭,他淡淡道:“去看額娘吧,自你去皇陵後,她便一直念叨著你。”
得到胤禛的允許,十四阿哥便像一支離弦的箭一般,大步流星地進瞭裡屋,不多時,裡面便爆發一波又一波悲泣聲。
最後十四阿哥是帶著一雙哭腫的眼睛出來的,他聲音哽咽道:“額娘,還想再見您一面。”
胤禛點頭,便沉默著進到瞭裡屋,可就在他以為德太妃還想要求他將十四阿哥調回來的時候,德太妃卻是說瞭一句:“額娘,隻希望你不要留你十四弟在皇陵太久。”
胤禛這回正面回答瞭:“隻要他替我守夠三年靈,便能立即回京。”
德太妃如釋重負笑道:“那就好,你十四弟最是喜歡熱鬧,皇陵那個日復一日又沒有人可以說話的地方,會將你弟弟逼瘋的。”
說完這句話,她便放心地緩緩合上瞭雙眼,而她這一次的閉眼,卻永遠不會再睜開瞭。
胤禛站在原地靜默瞭許久,他不明白,為何額娘臨死前,都從未關心他一句。
哪怕一句也好啊。
德太妃歿瞭以後,胤禛還是擬旨將德妃追封為仁壽太後,並且加謚號孝恭仁皇後。
隻不過因先帝遺言,並不將她與先帝合葬,而是另擇一塊地陵下葬。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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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第159章
第159章
冬雪消融,春和景明,亦嫣懶洋洋地躺在院內的搖籃上曬太陽。
徐徐春風拂過,吹散瞭身上的陰霾,渾身的勞累也仿佛在此刻消散一空。
前段時間德妃葬禮,烏拉那拉皇後忙不過來,就抓瞭她去一起幫忙操辦。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她真的老瞭,還是自進宮後便一直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每日守靈結束後,渾身都感覺要散架似的。
這一個半月的勞累,簡直要瞭她的老命,這不,緩瞭半個月,仍然感覺還沒緩過來。
難以想象,烏拉那拉皇後每天操持整個皇宮的事物,得有多心力交瘁啊?
想到這裡,她幽幽嘆瞭口氣。
“怎麼無端端嘆起氣來?”
亦嫣露出驚愕的表情,扭頭看向說話者:“皇後?”
語畢,忽然意識她還未向皇後行禮,便又匆忙起身行禮。
烏拉那拉皇後面帶和煦點點頭:“好瞭,別多禮瞭,快坐下吧。”
亦嫣也不客氣,笑瞇瞇地起來又回到搖籃上瞭,她坐下後,還拍瞭拍自己旁邊空出的那一大截位置:“皇後,您也一起坐吧,這搖籃裡都是軟墊軟枕,坐著可舒服瞭。”
烏拉那拉皇後忍俊不禁點點頭,也就順著亦嫣的招呼坐下瞭。
“您忽然到訪可是有什麼事嗎?”亦嫣扭頭問皇後,雖然現在兩人的關系十分融洽,但都是在請安後,皇後主動留她下來敘話的,平日鮮少來她的宮殿尋她。
烏拉那拉皇後沒有回答,而是看著亦嫣反問道:“你還未回答我,你適才為何嘆氣呢。”
亦嫣左手扯瞭扯右手的袖子道:“嗨,這不被前段日子的葬禮累著瞭嗎,所以現在回想都覺得累。”
烏拉那拉皇後贊同點點頭:“的確,要不是找你來分擔,恐怕我現在都需要臥床靜養。”
畢竟她們都是做祖母的年紀瞭,縱使她們有再大的本事,體力也是吃不消的。
亦嫣可不敢托大領功,揮手笑道:“皇後哪兒的話,這宮裡的瑣事和太後的葬禮,沒有臣妾您也能應付自如。”
“誒誒,我跟你透我的底,你卻是跟我客套起來瞭。”烏拉那拉皇後的語氣頗為熟稔。
亦嫣笑而不語,這些年她習慣瞭。
無論皇後還是胤禛,都與她的關系不對等,什麼感情與恩情都是他們的一念之念,所以她永遠都是帶著一層面具交往,即便是確定胤禛對她的感情,她也才敢泄露出幾分真實的自我。
至於皇後,她卻是不敢放肆的。
見亦嫣不說話,烏拉那拉皇後也不打算閑聊瞭,切入正題道:“我此次前來,是想讓你來協理六宮。”
“啊?”亦嫣錯愕地眨瞭眨眼睛,她沒聽錯吧?皇後居然主動放權給她。
迎著亦嫣不可置信的目光,烏拉那拉皇後卻是露出一抹釋懷的笑容。
別說是亦嫣不相信,換作從前的自己,或許也不會相信如今的她,會主動與旁人共享手中的權利。
昔日的自己,總是不能容忍旁人冒犯她不可侵犯的威嚴,所以總想將一切的權利抓到自己手上,總想著有朝一日,能重掌一切。
可當亦嫣願意放棄得手的權利,而去成全她時,她卻是發現,自己心心念念的東西也不外如是而已。
甚至在王府,有瞭亦嫣與她共同管理事項的經歷,她反而覺得那段日子才是自己最輕松愜意的日子。
她每日忙忙碌碌,有時到晚上才有片刻喘息的時間。
反觀亦嫣卸下所有宮務以後,每日隻需吃喝玩樂,眉梢都透露著歡喜,就連人肉眼可見地紅潤瞭許多。
見此,她開始反思起來,大傢都是領著差不多的俸祿,憑什麼就她一人做事?其他人卻隻管享樂便是。
特別在太後的葬禮上有瞭亦嫣的料理,她才意識到有一人來替自己分擔瑣事,是多麼美好的事。
既然如此,那她為什麼要放著亦嫣這個幫手,自己苦苦支撐呢?
正是這樣想,才有瞭此番前來的目的,她扭頭註視著亦嫣:“你也知道,這闔宮上下,單單我一人是忙不過來的。”
說著便牽起亦嫣的手:“所以,你來幫我吧。”
亦嫣這才意識到烏拉那拉皇後是認真的,可是她不願啊,從前她覺得還有些擔心,她手頭沒有權利以後,可能日子會比以前過得差些。
可自從進入退休生活,她才知道這樣的日子有多爽。
以她貴妃的俸祿,她的生活質量非但沒有降低,反而還大大提升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