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騰的紙頁上政業更迭,無數王侯將相終其一生,不過化作寥寥幾行字。
尤簌看他學習興趣下降,圈住一個名字,敲瞭下筆,看著紙張口,
“朱熹主張存天理滅人欲,宣傳恪守道德,之前還勸朋友的妹妹‘餓死事小,失節是大’”
“但他本人,卻搞大瞭自己兒媳的肚子。”
封楚瑜打蔫的臉立馬精神起來,“真的假的!”
“那他還是人嗎?”
尤簌點頭確認,封楚瑜把頭埋在桌上,薑黃的發色像個大號土豆。
他打抱不平道,“真虛偽!”
“表面正經古板,背地裡卻幹見不得人的勾當,人渣!”
表面正經,背地裡……
怎麼感覺好像自己被罵瞭一樣。
尤簌摸摸鼻尖,看瞭眼鐘表,“你要不要休息一會?”
“要要要!”
封楚瑜早就忍不住,得到批準直接沖瞭出去。
冷氣開瞭十足十,尤簌搓瞭搓胳膊,房間沒人後,她才緩過來一口氣。
她握著杯子含瞭口水,點開手機備忘錄。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那我們開始吧”、“下面講古代史”、“如果累瞭可以休息一下”,
尤簌的眼睛暗瞭暗。
其實這次上課比她預想的效果要好一點,起碼她沒有中途逃跑去衛生間大喘氣……
可能也跟最近蔣馳期贏天揚近期私下一些交往有關。
之後應該會好一些吧……
她第一次跟蔣馳期接觸的時候也不敢說話,但是後面慢慢也可以交流瞭。
隻是,不是遇到的所有人都可以這樣一句一話熟悉的……
尤簌不可控地預想著自己邁入社會後的未來。
她低下眼,看著跳動的打字鍵,神色不明。
“我們開始講課——”
!!
蔣馳期撐瞭節小臂落到她面前的桌子,
黝黑的瞳孔半耷拉著,視線落在她手機屏幕。
剛念完的字句跳在尤簌神經上隱隱作痛。
幾乎是身體的自然反應,尤簌瞬間關掉瞭手機。
“你寫這些亂七八糟的幹什麼?”蔣馳期低頭問。
尤簌整個像被悶進水缸裡沒法喘氣,她別過臉,吐出兩個字,“…敬業。”
什麼狗屁不通的借口,尤簌自己都覺得著說法講不通。
蔣馳期隻是扯瞭下唇,沒繼續這個話題。
他勾著板凳腿散漫地坐到封楚瑜剛才的位置,長腿在桌下顯得空間逼仄。
在門口那時候,他看著這姑娘快被他嚇跑瞭,沒再追問她。
現在已經進瞭狼窩,不怕再跑,於是直接坐到她對面。
“問你個事兒。”
隱隱有不好的預感,但他這麼對著坐,尤簌也不敢跑,隻能硬著頭皮點瞭點頭。
“你是不是特煩我?”
蔣馳期沒覺得問出這種話直白過頭,他眼神平淡得嚇人。
尤簌頓瞭一下,搖瞭搖頭。
“那你暈車?”
也就這一個可能瞭吧。
“不暈的。”
被他這麼盯著,尤簌一時間也不敢撒謊。
“那為什麼不樂意跟我一塊兒走?”
這話題是沒完瞭,尤簌攥瞭攥手中的紙巾,“因為我……”
因為我有帥哥恐怖癥?
這麼說,他肯定會順竿爬。
尤簌轉瞭個彎:“因為我自卑。”
真的自卑,看見帥哥走在路上她都不敢直接上去親。
尤簌又追著點瞭遍頭。
蔣馳期從鼻腔呲出一聲,
“你自卑地拒絕瞭我的邀請,自卑地騙瞭我一路,自卑地不加我微信?”
“……對。”尤簌咬牙確認,“因為我不配。”
誰都能聽出來是調侃。
蔣馳期薄薄的眼皮掀著,看她的細微動作。
空氣寂靜瞭一會。
良久,尤簌才聽見蔣馳期淡聲,
“行,”
反正是沒一句真話。
蔣馳期垂眼踢開凳子,走出瞭書房。
不知怎麼地,尤簌總感覺他心情更差瞭。
客廳。
封楚瑜還沒欣賞完他表哥的車鑰匙,就被人拎著脖子扔進書房。
偏偏血脈壓制沒辦法反抗,他縮縮脖子隻得可憐巴巴地看著尤簌。
尤簌本人也被蔣馳期的壞脾氣嚇的不輕。
她深吸瞭口氣,打起精神,爭取早點講完,早點離開這個是非地。
……
兩小時的課程很快結束,雖然封楚瑜能適應尤簌的授課方式,但終究還是比不學習要痛苦。
他身心俱疲地走出書房,開門看見蔣馳期坐在沙發上,下意識愣瞭一刻,“哥,你怎麼還在這?”
“不是說有個——”
封楚瑜的話被一個冷淡的眼神制止。
尤簌看見蔣馳期也挺怵的,她拽著肩包帶,臨走時不知道要不要給他打個招呼。
她下意識瞄瞭蔣馳期一眼,對方也恰好在看她,對視瞭兩秒,是他先挪開眼。
“顯著你瞭?”這話是對封楚瑜說的。
“不說就不說,你瞪我幹什麼……”
封楚瑜又跟過去,抓他表哥的衣服,諂媚道,
“哥,我們商量商量,等你不用車的時候能不能借我開兩天?我保證不跟我媽說!”
“你有駕照麼,不借。”
“那你開,帶我坐坐唄!”隔靴搔癢也行。
“我閑的給你當司機?”
倆兄弟聊日常,她也不該久留。
尤簌睫毛微顫,“那個,我還要去趕地鐵,你們慢聊。”
最終還是要打個招呼。
兩人都沒吭,就在尤簌以為這就是默認的告別時,封楚瑜咧瞭咧嘴:
“不對啊,你倆不是一個學校的嗎?小尤老師你直接蹭我表哥車走唄。”
尤簌皺瞭下眉,想推脫兩句。
沙發上的散漫男人忽地站起來,先她一步,往外走。
這什麼意思……
尤簌還在犯難,封楚瑜連忙催促她:“快去吧小尤老師,我表哥已經去開車瞭。”
“……”
邁步走在前的男人背脊寬挺,窄腰勁瘦有力,背影都格外駭人。
尤簌咬牙,還是追瞭上去。
-
封楚瑜說蔣馳期是要先去負二層開車,讓尤簌在小區門口等他就行。
尤簌停在林蔭下,額發沾上薄汗,心裡有些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