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邊。
“小孩,你怎麼一個人是路邊淋雨?”
很好聽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小柯茫然抬頭:“你,在問我嗎?”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帶著口罩,露出的眉眼給小柯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我認識這個嗎?
小柯搜刮腦海裡的記憶。
他記性不算差,如果遇到這樣氣質出眾的男人,不應該完全沒印象才是。
突然,某處記憶被觸動,他震驚瞪圓眼:“你是榮……”
“噓。”男人做瞭個噤聲手勢。
小柯忙捂住嘴。
“沒想到時隔多年,還能被認出來。”榮升將傘往前傾瞭傾。
近距離見到男神,小柯激動到無以復加,眼睛亮晶晶的:“榮老師很出名,我一直很喜歡榮老師,能見到您真是太幸運瞭。”
因為晁涵煦生出的煩悶一掃而空,小柯低頭看瞭看被淋濕的狼狽自己,再看穿著駝色大衣仿佛隨時都能出席高檔會議的男人,往後退瞭退。
“再退就遮不住雨瞭。”看小孩兒一副不想弄臟自己的樣子,榮升無奈。
“我,我沒事,榮老師,很高興見到您,我先走瞭。”小柯深深鞠瞭一躬,逃也似的跑瞭。
要是以前,他絕對會將這件事告訴晁涵煦,可經歷瞭剛剛的事,小柯忍住瞭沒和他說。
第一次見面的自己太狼狽瞭,小柯心中許下一個願望,他要追逐男神的腳步,要努力,用最好的姿態再次站在男神面前。
那個時候,說不定自己會有勇氣,請男神簽名吧。
有瞭全新的動力,小柯創作欲十足。
他以為那個雨夜已經是自己的幸運巔峰瞭,沒想到,還能有更幸運的時候。
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他在自己找到的秘密基地裡練歌,又一次遇見瞭榮升。
榮升是尋著歌聲找過來的,沒想到看到的是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少年。
“這首歌,是你自己寫的嗎?”
“是,是。”沒想到會被榮升聽見,小柯臉色漲得通紅。
“別緊張,寫的很好,你還有其他作品嗎,能不能給我看看?”
“可以的!”
這次之後,小柯偶爾能在秘密基地裡遇到榮升,在榮升有意提點下,他進步神速。
原本是為瞭躲避越來越偏執暴躁的晁涵煦尋找的地方,後來幾乎成瞭小柯最經常去的地方。
這天分別的時候,榮升罕見的和他約瞭下次見面的時間,小柯忐忑又期待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他和晁涵煦關系的裂縫已經大到無法修復瞭,他在外面尋到瞭新的住處,打算回去和晁涵煦說清楚,然後搬出去。
他現在住的地方,是晁涵煦安排的,除瞭一開始實在拮據,後來賺到錢後,他將房租都還給瞭晁涵煦,這段時間,他也在有意無意將自己的生活與晁涵煦隔開。
屋裡有一股酒味,小柯不喜歡酒的味道,一進來就皺瞭皺眉頭。
晁涵煦躺在沙發上,一臉醉意。
看來今天是沒辦法好好談瞭。
小柯嘆瞭口氣,認命扶起晁涵煦,帶他去客房。
總不能把人就這麼晾在沙發上。
蓋好杯子,小柯就要離開。
手腕被拉住。
小柯回頭。
晁涵煦眼睛帶著血絲,含糊著問:“小柯,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覺得我沒瞭你的歌,什麼都做不瞭?”
“我沒有,”小柯推開他,“你喝醉瞭。”
晁涵煦確實喝醉瞭,他傢裡有點錢,但在寸土寸金權貴雲集的燕京,委實算不上什麼,他隻有小柯給他寫的那首歌能拿出手,若沒有新的好作品,在一眾出色的海選選手中,遲早泯然眾矣。
尤其是和他同組的選手,顧眠,唱跳俱佳,顏值高,還會寫歌,是所有人中,最受歡迎的選手。
上次比賽中,晁涵煦被安排和顧眠一間宿舍,他偷瞭顧眠不要的歌,借這首歌再次小火瞭一把,同樣的,也被顧眠徹底厭惡。
這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如果不是前段時間得瞭一尊石頭雕刻的神像,他是萬萬不敢做這種事的。
被發現,被踢出節目組的風險太大瞭。
回過神來,他隻覺得自己當時是腦子一熱,根本沒考慮後果,滿腦子都是,拿瞭這首歌,這場比賽他就不用擔心輸瞭,事實也是如此,他以第二名成績進入決賽。
他忐忑等瞭幾天,除瞭顧眠大鬧一場,他偷顧眠歌的事根本沒掀起什麼風浪。
晁涵煦一躍而起,小心從櫃子裡拿出石像,不可置信盯著它。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石像睜開瞭眼,定睛再看,石像依舊是自己的樣子。
“真的這麼靈嗎?”
晁涵煦回想得到石像那天發生的事,駭然發現,他根本記不清任何細節。
都不重要。
晁涵煦心想,隻要能達成他的願望,石像是怎麼到他手裡的,一點都不重要。
後面,晁涵煦試驗瞭幾次,凡是對石像許下的願望,隻要獻祭瞭自己的血,或者其他活物,都能實現。
除此之外,他還發現瞭石像附帶的最大作用,不論是網上,還是現實生活中,隻要是關於自己的負面消息,都會在石像的作用下,被忽視。
第二天晁涵煦酒醒後,小柯和他說瞭,自己找到新住處要搬出去的事,他以為要費好一番口舌,沒想到對方什麼也沒說,直接同意瞭。
隻在最後說瞭一句有些奇怪的話。
他說:“既然是你自己的選擇,你不要後悔。”
小柯當時不明白他說這句話的意思,後來明白瞭,但已經太晚瞭。
迫不及待迎接新生活,小柯的東西不多,收拾出兩大包,再就剩一些和寫歌有關的瞭。
晁涵煦為他置辦的東西他全部留下瞭。
搬到新傢的第三天晚上,門被敲響。
小柯去開門,看到來人,驚訝:“你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
來的人是晁涵煦。
自從那天說要搬出去後,小柯就再也沒見到過他,他翻瞭翻記憶,確定自己沒給對方地址。
“搬瞭新傢,不請我這個老朋友進來坐坐嗎?”
晁涵煦的態度恢復瞭最初的樣子,不像兩人鬧矛盾後,時不時的針鋒相對。
雖然發生過不好的事,晁涵煦畢竟對他的幫助是實打實的,兩人能回到最初的相處模式,小柯自然是樂意的。
他打開門,讓晁涵煦進來,完全不會想到,這是他厄運的開端。
兩人的交集多瞭起來,小柯發現自己最近很奇怪,總是做一些無法理解的事,比如寫著寫著歌突然劃自己一刀子,或者用什麼其他工具在自己身上造成傷口。
半個月不到,他身上多出大大小小無數道傷口。
與之相對的,是他對晁涵煦的話幾乎到瞭言聽計從的地步。
小柯意識到瞭不對,可他沒辦法自救,他連一個訴說對象都沒有,下意識想到榮升,又在念頭升起的第一時間死死壓下。
他不能暴露榮升的存在。
晁涵煦太古怪瞭,他擔心榮升也會受到影響。
一切終結於一個雨夜,與榮升約定日期的前一天,小柯不受控制來到天臺,跳瞭下去。
雨很大,再也不會有一個為他撐傘的人,小柯的魂魄從摔得四分五裂的身體裡飄出來,茫然蹲在自己的屍體邊。
不等他想清楚究竟發生瞭什麼,一股大力襲來,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聽到無數人驚恐的叫聲。
“有人跳樓瞭!”
誰跳樓瞭?
是我……嗎?
意識徹底陷入黑暗。
再醒來,他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晁涵煦?”小柯撐著身體想坐起來,驚恐發現自己沒瞭實體。
“小柯,現在,你隻能為我寫歌瞭。”晁涵煦的聲音很溫柔,卻給小柯帶來瞭刺骨寒意。
他說:“現在世界上已經沒有你這個人瞭,除瞭我,別人都看不見你,都聽不到你寫的歌。”
“不過沒關系,”晁涵煦的手虛虛撫上小柯的臉,“我可以幫你,把你的歌聲帶向全世界。”
“現在是什麼時間?”
“你死去的第三天。”
“第三天……”
小柯茫然將自己蜷起來。
已經過瞭和榮升老師約定的時間瞭。
榮升老師會覺得他是一個不守信用的人嗎?
“小柯,你看,這是我為你準備的工作室,都是你以前用慣瞭的,你以後就安心在這裡寫歌,其他都交給我。”
“晁涵煦,你休想!”小柯不太熟練控制自己的身體,往外飄。
晁涵煦站在原地,註視他的動作,語氣輕柔,對小柯來說,每一個字都如毒蛇鉆入耳朵。
“你是不是想去見榮升?別想瞭,你是一個失信的人,榮升這輩子最討厭失信的人,更何況,你現在已經死瞭,隻是一隻鬼,你說,他現在見到你,還會像之前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