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欽辭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
睡眼惺忪按下接聽鍵,語氣不怎麼好道:“你最好有正事。”
他有一點起床氣,尤其是在被吵醒的情況下,起床氣很重。
聽出謝欽辭語氣裡的威脅,對面沉默瞭一會,才斟酌著用詞開口:“謝大師,‘光明壇’的分壇主去世瞭。”
“死瞭就死瞭,找我幹什……”說到一半,謝欽辭突然反應過來,他揉瞭揉頭發,爬起來,“什麼時候死的?”
光明壇的分壇主,就是謝欽辭之前幫忙押送回去的那個蒼白男人,一直被關押在龍組的特殊監獄裡,他來西城的時候都好好的,怎麼會突然死瞭?
趙峰那邊很吵,他走遠瞭些,道:“推測不出具體時間,很奇怪,我們發現的時候,他的屍體被凍住瞭,監獄裡溫度是正常的,不至於結冰。”
“死因呢?”謝欽辭快步走到浴室,用冷水洗瞭把臉,讓自己清醒一些。
“初步判斷,是凍死。”
“凍死?”
“對,找不到任何其他致命傷口。”
光明壇分壇主知道的內幕不少,上面一直試圖從他嘴裡挖出更多關於光明壇的機密,可惜進展不佳,誰也不知道,他會這麼莫名其妙凍死在監獄裡。
“真正的死因肯定不是凍死,”謝欽辭靠在洗手臺上,“我才剛走,人就死瞭,真是有夠迫不及待的。”
這個時間確實夠巧,監獄的防守一直和之前一樣,不至於今天格外好動手一點,唯一不同的,是謝欽辭不在燕京。
掛斷電話,謝欽辭點開和趙峰的對話框,放大他發來的照片。
蒼白男人的屍體被寒冰包裹,維持著死去的模樣,謝欽辭細細打量這張照片,突然,目光頓瞭一下。
他看到,被封在層層堅冰裡的男人嘴角往上揚瞭一個極小的弧度。
是一個略有些嘲諷的笑。
是嘲笑沒從他口中問出什麼有效信息麼?
謝欽辭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新一天的拍攝開始瞭。
利用之前的時間,林導差不多拍完瞭其他人的戲份,現在就差主角的瞭。
周華旭恢復得差不多瞭,他不想因為自己耽擱劇組太多時間,得到醫生允許後,第一時間回到劇組。
本來扭傷是不需要修養這麼久的,但周華旭的傷很奇怪,每次快好的時候,惡化一下,反反復復,一直拖到現在。
謝欽辭在片場見到瞭周華旭。
腳傷似乎給他帶來不小折磨,他瘦瞭一圈,臉色也不太好。
“謝哥。”見到謝欽辭,時陽榮加快腳步。
他的臉色就好多瞭,謝欽辭打量瞭他一眼:“昨晚睡好瞭?”
“睡好瞭!”時陽榮語氣雀躍,“一覺睡到大天亮,也沒做亂七八糟的夢。”
“小謝,你過來和周華旭對對戲。”
林導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
“謝哥,你去忙吧,我不打擾你瞭。”
到底耽擱瞭不少進度,林導安排的拍攝任務很緊,不過顧忌到周華旭的腿,近幾天的戲份都是文戲,不需要他做劇烈運動。
周華旭很感激林導的體貼,拍攝十分認真。
直到晚上十點,謝欽辭的戲份才拍完。
“謝哥,說今天請你吃飯的,沒想到會拍到這麼晚。”結束和謝欽辭的對手戲,時陽榮不好意思摸瞭摸頭。
謝欽辭翻看林導新規劃的拍攝任務表:“不出意外這幾天都會很忙,再約時間吧。”
“也好,上次的事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你已經支付瞭足夠的酬勞,如果實在要感謝我,可以多給我介紹一點客人。”說完,謝欽辭想到自己已經有房子不需要攢錢買房瞭,不過誰也不會嫌自己房子多,他還可以看看別處的房子。
謝欽辭和周華旭的對手戲很多,這段時間除瞭周華旭,就他拍攝任務最重,老臧過來找瞭好幾次,第三次才遇到謝欽辭有時間。
“謝大師,那個人說實話瞭,那批古董是他找人私下買的,不是明面上的貨,很有可能是從盜墓賊那流出來的。”老臧疲憊抹瞭把臉。
為瞭這批古董的事,他跑上跑下,劇組的拍攝也耽誤瞭,有問題的那批古董全部不能拍攝,得找新的代替品。
“而且,那個人身上也發生瞭怪事,一開始,他死咬著不肯告訴我實情。”
老臧是個很有毅力的人,死認理,從某一方面來說,他是一個很難纏的人,尤其是當他認定某件事的時候。
賣古董給他的人叫大石,兩人在一個古玩局上認識,大石手裡經常有好貨,老臧好這一口,一來二去,兩人漸漸熟悉起來。
知道老臧要拍一部關於古董的片子,大石熱情給他介紹瞭不少好貨。
吃過午飯,老臧接到大石電話。
“大石啊,又有好東西瞭?”老臧很熟練瞭,大石給他打電話,多半是得瞭值得收藏的古董。
“你可猜對瞭,這次的你看瞭絕對滿意,你那網劇不是還差幾樣主要古董沒找齊嗎?我覺得這次的貨絕對可以。”大石喝瞭點酒,說話有些大舌頭。
“你知道我眼光高的,可不能是什麼隨隨便便的東西。”
“那必然。”
兩人約瞭時間見面,老臧看到大石小心翼翼取出的古董,挪不開眼。
大石給的價很公道,老臧當即花大價錢買瞭一批。
當時的他隻覺得自己撿瞭便宜,不知道這批古董差點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
事情解決後,老臧誓要為自己討一個公道,幾次堵上門,大石都避而不見。
他也耐心,蹲瞭幾天,終於把出來扔垃圾的大石堵瞭個正著。
大石穿瞭一件褐色棉衣,戴著圍巾帽子,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
“大石,你老實告訴我,那批古董到底是從哪來的?”蹲瞭這麼些天,再大的怒火也該熄瞭,老臧以為自己見到人,會把人揍一頓,實際上,他什麼都沒做。
大石被他拉得一個踉蹌,沒答話。
不止不肯說話,還一直低著頭,看不清臉上表情。
“你到底什麼意思?”老臧頓時生出一肚子火,揪住他衣領迫使他抬頭。
他的動作頓住瞭。
“你……你這是怎麼回事?!”老臧駭然松手,往後退開一步。
隻一眼,他頭皮都要炸起來瞭。
大石臉上,佈滿瞭一層密密麻麻的灰色人臉。
不,更準確地說,像一張張鬼面。
每張鬼面隻有指腹大小,擠挨在一起,讓這張臉變得極為恐怖。
大石第一時間低下頭,扯瞭扯圍巾,將自己的臉遮住。
“你既然看到瞭,就離我遠一點。”
大石聲音沙啞,和老臧熟悉的聲音有很大區別。
“也是因為那些古董?”老臧站在原地,聲音因為恐懼而顫抖。
“我不知道。”大石聲音很低,他的喉嚨似乎被什麼堵住瞭,無法大聲說話,這是這麼簡單三句,就讓他流瞭一層冷汗。
“多半是那批古董,我就說那批古董有問題!”老臧恨恨踢瞭一腳路邊花壇,“你這樣找人看過瞭嗎?”
大石搖頭。
“我猜你也不敢見人,你打算怎麼辦?”
大石沉默。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知道嗎?我也遇到瞭怪事,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會質問你古董的來歷?”老臧自顧自道,“我做瞭一些很奇怪的夢,被夢裡的怪物開膛破肚,你可能會覺得,再恐怖不也隻是一個夢嗎?”
“不是的,我請來蓮花觀的道長,他們說,我是被什麼東西纏上瞭,入夢幫我解決,可他們都在夢裡受瞭傷,最後是謝大師幫我解決的。”
老臧仔細描述瞭那天發生的事,從出現怪夢說到奇異的透明金紋蝴蝶,他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沒發現大石越來越專註的目光。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等他講完,大石啞著嗓子問。
“你覺得我會拿這種事騙你?”老臧反問。
“如果是我熟悉的老臧,不會。”
是的,他們相識的日子雖然不算特別長,但對彼此都很瞭解,就像之前老臧從沒懷疑過大石會故意害他一樣,現在大石也不覺得老臧是在騙他。
“我不是故意躲你,我這個樣子,沒辦法見人,咳咳……”說著,大石發出劇烈咳嗽聲。
暗紅的血順著嘴角流下,老臧嚇瞭一跳,忙從衣兜裡拿出紙,遞過去:“你這是怎麼瞭?”
“我咳咳咳……”
“算瞭算瞭,你別說話。”
好幾分鐘後,大石總算平靜下來,他的聲音更低也更啞瞭:“那位大師,你能不能幫我引薦一下?”
“謝大師最近不在西城,等他回來我帶你去找他,你先和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讓我先理一理。”
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大石自己也說不清楚。
好像某天早上醒來,洗漱照鏡子的時候,突然發現臉上多瞭個灰色的斑,他當時沒當一回事,到瞭晚上,臉上的斑不見瞭。
意識到不對是在第三天。
半夜起床上廁所,不經意掃瞭鏡子一眼,他看到有什麼東西飛快從自己臉上爬瞭過去。
走到鏡子邊看的時候,驚恐發現自己身上多瞭好幾個鬼面。
那些鬼面像活物一般,在他身上遊走。
大石嚇得撞碎瞭鏡子,破裂鏡子中,他看到自己身上越來越多的鬼面。
“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