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這位少年,總是會註意到那雙兔子一樣的杏核眼,灰紫色的眼瞳水潤潤的,有些過分軟乎瞭。他是小跑著過來的,拖鞋在大理石板磚上撞出悶悶的聲音,特別欣喜,特別歡快,劉海都因為動作的起伏掀起來一點。
於是快鬥和青子註意到他右眼眼角有一道淺疤。
“黑澤、黑澤。”好像都能看見他支棱起來的小尾巴瞭。
快鬥&青子:哇……
好可愛。
如果是別的場合,有人這樣無禮地直視Boss,琴酒肯定已經上去一槍一個小人頭瞭。但是現在……
他自身不保。
西宮月昳就遠遠看著琴酒表情僵住的模樣。
——可可愛愛的兔子把餓狼強制瞭。
那確實是一個好大的擁抱,幾乎整個貼上去壓在琴酒的後背上,腦袋貼著肩膀。他好像很喜歡這種大面積的接觸,連眼睛都瞇起來瞭。如果不是生理構造不允許嗓子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響,想必已經像隻小貓一樣打起盹瞭。
這擁抱大概粘連瞭有十幾秒,少年才慢吞吞地分開,自我介紹:“叫我青木伶就好啦。”
然後。
很自覺地和在場每一個人握瞭手,異常熱情。
“月月也坐過來呀。”青木伶把椅子挪得和琴酒更近,這樣他身邊還能擠進來一個西宮月昳,左擁右抱,“我們都好久沒見面瞭。”
完全不知情的少年少女這才覺出點不對味:這簡直是社交恐怖分子吧。
西宮月昳坐過去,也不忘欣賞琴酒那種魂不在殼的臉色。
趁青木伶低頭拿第一隻小龍蝦,他和琴酒對望瞭一眼——收獲瞭一份要把人砍死的眼神。
琴酒:你把Boss拉來這裡——(臟話輸出)
“青木和黑澤關系可好瞭。”西宮月昳頂著那種壓力,也不忘給快鬥青子添一些小龍蝦,“以前就喜歡黏在一塊。”
“看出來瞭。”青子的視線在他倆之間挪移,不知為何就想起各種奇奇怪怪的同人文,“真是令人羨慕的感情。”
快鬥直接給她嘴裡塞瞭隻龍蝦尾巴:青子讀不懂那個黑衣男人的可怕,他可是看見瞭剛剛那種恐怖眼神……
且不提這龍蝦肉是否是為瞭青子剝的,快鬥給青子投喂的畫面被青木伶看在眼裡,肌膚饑渴癥帶來的惡劣影響就又冒瞭個小尖尖。他幾乎是祈求般看向琴酒:
快和我貼貼,不貼貼就要死瞭——
他的外表足以迷惑絕大多數的人,組織裡的人除外,所有人都知道他曾經做過多少殘暴的事情。因此在他發出貼貼請求的時候,大部分人心裡隻會聽到這樣的聲音:
“貼、貼貼……不貼貼我就要被細細地剁成臊子瞭……”
大概沒有誰傢的小白兔能夠掄起狼牙棒細致而緩慢地進行一些過年特有的捶打活動,即便那雙纖細的手腕看起來根本不能舉起鋼鐵。
嘛……
其實組織裡大部分人都不用擔心被強迫貼貼,青木伶對顏值極其挑剔,隻想和足夠好看的人靠近。偏偏大部分成員聽見他就要嚇破膽,連貝爾摩德這種很熟悉的大姐姐也不能接受他。
隻有西宮月昳自己不怕自己,以及一隻年少無知膽大包天的琴酒。
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是變著法子折騰琴酒為樂。
琴酒手長腳長,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長發,拋開整日的兇巴巴臉色,五官長得也很好看,最重要的是可以把他整個抱住——最大限度的接觸面積!於是抱著抱著……抱上床當抱枕睡覺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很純愛的貼貼。
之後琴酒視他如洪水猛獸,雖然依舊忠誠無比,可是寧願出門加班24h也不願意回組織看看他這個孤寡老人。
青木伶:沒有貼貼他真的要難過死瞭QAQ
得不到接觸的時間一久,他就會愈發暴躁,咬指甲、抓撓都已經是小毛病瞭……難受的時候就真的會很想抓個不乖的小朋友過來細細地剁……嗯……
就在他放在桌下的手指按住手腕的皮膚時,琴酒終於把小龍蝦剝好瞭。
蝦肉被送到唇邊,他輕輕湊前就能咬到,鼻尖滿是香料蝦肉混合的味道。
青木伶又開心起來瞭。
琴酒果然是最聽話的下屬。
……
下午的時候,三隻年紀小一點的就互相湊一堆出門去瞭,而年紀大的這三隻則留在傢裡。
雖然青木伶看起來很適合用“少年”形容,可是真的拋開那層軟乎乎的偽裝,那張臉其實說成15-25都有人信,在他身上,年齡這個概念非常模糊……非要說的話,和貝爾摩德有些相像。
傢裡沒有陌生人,青木伶就更肆無忌憚地扒拉起琴酒。他恨不得掛在人身上,一次性把長毛貓貓吸夠瞭再走。
“Gin,你來橫濱找月月都沒有告訴我。”他抓住琴酒的袖口,又望向西宮鶴影。
一些光明正大的左擁右抱。
也許是樓下太安靜瞭吧,安靜到有一種無人的錯覺。在樓上自閉瞭兩三個小時的宮野志保打算把空盤子放進廚房,順便去幫忙做點傢務。她知道這傢務不一定需要她幫忙,但是志保總覺得自己該為西宮月昳做點什麼。
於是。
她看見。
客廳裡的地毯上,一位她從未見過的少年正壓著琴酒,纖細蒼白的手指壓在黑色的佈料上,正一點點從下擺處鉆進去,而西宮月昳的哥哥也站在一旁,手按在少年的腦袋上撫摸撫摸,憐愛又寵溺。
就……
就很亂啊——
宮野志保惶恐之中,第一次恨自己的大腦轉動得如此迅速。
她絕對不能猜出那個少年是誰!
她什麼都沒有看見!
砰。
臥室門又關上瞭。
……
“沒想到你也會有這麼多朋友的一天。”快鬥有些感嘆。
在小時候,西宮月昳可自閉瞭。
“現在也稱不上很多朋友吧。”西宮月昳想瞭想,發現自己交際圈裡依舊有很多人是自己的馬甲。
“可是我們走在街上,已經有超過三個人和你打招呼瞭誒。”
分別是愛麗絲、中原中也和織田作之助。
“都是最近才認識的。”西宮月昳回想瞭一下,發現這幾天真的是認識瞭很多人,“橫濱的人都超熱情的,說話又好聽,我超喜歡這裡的。”
好像就差太宰治沒看見瞭。
果然,他才想到這個人,西宮月昳就在街角一個地方看見瞭太宰治。這人領著一堆Mafia的成員堵在一傢店門口,似乎在處理一些雜事。但又因為太無聊,所以蹲在門口撐著下巴,貓一樣懶懶地曬著太陽,毛茸茸的棕發鍍瞭一層金色的陽光。
“……可怕,他們看著不是好人的樣子,我們離開這裡吧。”青子來橫濱之前當然也瞭解過這邊的情況。
“是……”西宮月昳有點猶豫要不要和青子快鬥解釋,畢竟剛剛街上遇到的三個朋友其實都是Mafia的人,隻不過看著沒有太宰治這一幫黑色的人顯眼。
還沒等他想好說什麼,太宰就已經看見瞭他:“月月——”宛如終於找到瞭有趣的事情。
西宮月昳:?
什麼時候叫得這麼親密瞭。
月月這個小名挺多人喊的,但是這之前不包括太宰治。
隻見太宰和下屬交代瞭幾句,便幹幹脆脆地翹班瞭,往西宮月昳這裡走來。
“其實他們是劇組,演□□的。真正的Mafia哪裡會在街上堵門?都是去拿槍火拼的。”西宮月昳快速和青子說瞭一個理由,馬上提高音調,“太宰君,下午好呀。”
少年走來,眉目清秀,確實不像印象裡那種窮兇極惡的壞人。
“下午好。不要看他們一群人穿著黑色,其實沒有那麼可怕。”太宰治順著西宮月昳的話說下去,“都一個個等著下班吃飯呢。”
“月月,我下午沒有地方去瞭。”太宰治可憐兮兮地說,“錢包在工作的時候被水沖走,一分錢都沒有瞭。”
“……”西宮月昳打賭他的錢包是自己弄丟的。
“太宰君,不如晚飯的時候來我傢?”他順著邀請瞭一句,“這是我在東京的朋友,黑羽快鬥,中森青子。”
“初次見面,請多指教。我和月月很早的時候就認識瞭。”黑羽快鬥大大咧咧攬住西宮月昳肩膀,“對吧,青子。”
“是啊,那時候快鬥和月昳君都還隻有那麼——小。”
“青子不也一樣!”
熱熱鬧鬧的。
西宮月昳和太宰治主動往邊上站瞭一點,任由這對青梅竹馬互相打鬧。
好像,確實和很久以前不一樣瞭,身邊總是有人陪著折騰,不再安靜。
【但是很開心!】
……
結果晚飯的時候來瞭更多人,逼得西宮月昳把兩張桌子拼在一起,連工作室的小板凳都搬過來瞭。
除瞭本來就在的人,還多瞭涼羽澤和織田作之助在書房裡看書。森鷗外托中原中也送瞭一些禮物過來,以及愛麗絲折的一盒彩色小紙鶴。琴酒被青木伶拉著在客廳裡打遊戲,玩的是最暴力的砍砍殺殺,兩人都異常認真。青木伶往琴酒的方向坐一分,琴酒就往沙發另一頭挪一分,一直到沒有躲避空間為止。
西宮鶴影黑羽快鬥在工作室,中森青子看不懂但很有興趣,而宮野志保在煎熬瞭一段時間後,也恍恍惚惚地進瞭工作室,觀察魔術道具的制作。蠢貓一心跟著傢裡唯二的女孩,也追瞭進去。
西宮月昳雖然自謙說不會做飯,可是情勢如此,也不得不自己擼起袖子進廚房,給這一大幫人做幾道小菜。
【嗚哇!你慢點切,小心切到手。】系統在一旁支招,把菜譜實時展現在腦海,又趁著所有人不註意從背包裡拿出新的調料,【不會就不要勉強嘛……你用哥哥的馬甲就好瞭。】
“我會,我肯定會。”西宮月昳不信自己還做不好一道普通的土豆絲,“你幫我代理馬甲就行。”
“我也來幫忙。”
“太宰君,你也來啦。”西宮月昳沒回頭。他在和可惡的土豆較量。
太宰治看起來特別自信,比廚藝小白西宮月昳還自信,他提起一把刀就想幹,目標不是幹掉土豆,是幹掉廚房和所有人。
西宮月昳驚恐搶走瞭那把剔骨刀。
“我來就可以瞭。”
在太宰治的壓迫之下,西宮月昳切土豆有如神助。
可是太宰治仍舊留在廚房。
他轉悠瞭一下,略帶失望:“沒有螃蟹嗎……”
“現在七月不到,十月的螃蟹才好吃。”
“可是我買瞭葡萄、山楂來。”太宰貓貓用委委屈屈的腔調說著話,“聽說這些東西和螃蟹一起吃瞭,會中毒的。中毒瞭我就可以在吃螃蟹的快樂中死……”葡萄、山楂、柿子之類的食物裡面含有一種鞣酸,會和螃蟹反應導致人出現腹瀉、惡心的癥狀,倒不至於死亡。
可是這輕飄飄的話說出來,依舊是如此沉重。
“太宰君。”
西宮月昳停下動作,洗瞭個手。
“嗯?”
“雖然沒有螃蟹,但是我知道有一樣東西也可以使人中毒,而且不會痛。”
“什麼?”
西宮月昳轉身細細地打量瞭一番太宰治,他好像是第三次這樣仔細地看。第一次是虛假的綁架,第二次的夜晚的樂園。現在是充斥煙火氣息的廚房,他的視線從發絲落到眉眼,從眉眼落到唇縫,又落到少年人纖細白皙、喉結不甚突出的脖頸。
多漂亮的皮囊呀,怎麼就像一支從根系開始腐爛的鮮花呢?
西宮月昳斂瞭眉目,也許是Boss的馬甲太近瞭吧,被影響,總覺得心裡浮著一股淡淡的焦躁。
他忽得一把擁住瞭太宰治。
毫無距離的,沒有任何隔閡與猜忌的。
就僅僅是一個讓溫度積攢的擁抱。
這溫度也許是甜蜜的,也許是有毒的——然而這世界上真的有人會把靠近當毒藥嗎——反正彼之蜜糖己之砒.霜,不管毒性多強,在這一瞬間他就是很單純地想抱一下眼前這個伶仃的少年。
太宰治也很瘦,沒比他好多少,身上除瞭藥的味道,還有這一些淡淡的血腥味和硝煙味,所有刺激性的氣味適應後才能聞到一點也許是他本身的清淡味道,說不上來好聞還是不好聞,隻是淺淡。
他的手捉住太宰治的手,捏瞭捏清雋單薄的指節,指尖從對方指腹薄繭滑過,平靜道:“有機會的話,太宰君可以教我如何握槍嗎?”
大概停留瞭五秒,西宮月昳覺得這毒的劑量差不多瞭。
他想分開,繼續去折騰他的土豆絲。
——但是廚房的門開瞭。
“要幫忙嗎?”
是琴酒、西宮鶴影、青木伶擠擠挨挨地站在門口。
系統代理下的兩位長輩正看著擁在一起的兩個小朋友,以及一隻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琴酒,他們三人在廚房門口合並成一道陰影。
笑容。
和善。
‘系統?’
“月月。”青木伶飄也似地率先進來瞭,他幾乎是抓著西宮月昳的手腕強行把人壓到瞭砧板前,貼著他的後背完全倚靠上去,一隻手伸過去握住刀,另一隻手拿著沒切好的土豆。
他柔軟的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手中的菜刀泠泠地反著光。聲音綿而輕,視線專註於手指,仿佛故意流露出來的一點不喜並不是針對太宰治那樣。
“我來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