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六十九章

作者:落瀑 字數:3108

西宮月昳睡得非常不安穩,偏偏又因為過度疲憊,醒不過來。

仿佛被什麼東西魘住瞭一樣,他下意識在無序的夢境裡掙紮,隻覺得身體好似被劈開瞭兩半,又有什麼尖銳的利器捅穿肚腹、內臟碎裂。

他聽見自己冷靜的聲音:“是……要殺我,躲也沒用。”

“起死回生的醫療系異能力?也許有用吧……”

“好像還能多活幾天,足夠瞭。”

痛苦的夢境最終還是以平和的結尾結束瞭,他蜷縮起來,躲進溫暖的環抱裡,試圖忘記那些不太妙的感受。

太宰治也累。

是一種手忙腳亂的累。

就算看起來再淡定、再熟練,他也得承認,自己在事前做瞭相當多的調查和準備,並且還是覺得不夠。真正做到的時候感覺像是夢想一朝落入現實,太過荒唐,靈魂和理智分作瞭兩半,一半在飄上天,順著情感橫沖直撞,一半在地上,踏踏實實地思考下一步該做什麼。

畢竟那些信息裡沒有告訴過他,如果愛人身體素質非常不好,輕輕一折騰就陷入意識模糊的境地裡,連洗澡也不肯去怎麼辦。

他還沒有玩夠的……

但是人應該懂得知足,以及細水長流。太宰治最終還是忍住瞭繼續往下折騰的心思,安安分分地以一個溫和的結尾結束瞭鬧騰。

等他收拾完一切,西宮月昳已經徹底睡過去瞭。

他出瞭一身汗,手指和掌心都比以往熱瞭不少,暖融融的,並且很柔軟,比想象的還要柔軟一點。太宰治同樣躺下去,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一下對方的後腦、後頸和肩膀。

實在是忍不住。

他想起剛剛被折磨到忘記理智的人胡言亂語中說出的昵稱、那些夾在話語裡令人戰栗的溫度與呼吸。

如果他隻是一株植物的話,那麼現在一定已經把花開到爆盆瞭。

好在西宮月昳已經在方才的胡鬧中習慣瞭這樣的接觸,沒有被他吵醒,而是昏昏沉沉地往他的方向靠瞭一點,乖得不行。

他們一起睡瞭一會兒。

太宰治一直有點入睡困難,越是晚上就越難受,頭疼、心悸之類的都是小毛病瞭。這回的睡眠質量倒是格外好,可能自己也累瞭,所以一閉上眼睛就沉瞭下去。

沒有做夢。

但是他睡得很淺,很快就察覺到瞭西宮月昳在做噩夢。太宰治現在是超級無敵加倍的貼心貓貓,他一骨碌爬起來開瞭夜燈,在淡淡的暖色燈光下看見西宮月昳因為噩夢出瞭一身冷汗。

他看起來不太妙的樣子,深深地陷入進夢魘,蹙起來的眉痛苦極瞭,令人心軟。太宰治抱住他,盡可能用溫和的方式去安慰。

他想。

不會是因為入睡前他折騰得太厲害瞭吧……早知道就不那麼過分瞭……

他似乎才想起來西宮月昳其實有點著涼,一臉憂愁地想著萬一明天早上病情加重瞭怎麼辦。到時候他一定會被憤怒的西宮月昳踹下床,說不定幾天之內都沒有辦法過來一起貼貼瞭。

好在,西宮月昳的噩夢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就安穩下來,靜靜地躺在他的懷裡——太宰治犧牲瞭一條胳膊給他壓著。

有點麻瞭,但是這個時候怎麼能說自己不行?

太宰治又躺瞭一會兒,想到自己可以暗戳戳地和很多人炫耀,心情就不自覺地上揚瞭一點。他終於可以把頭頂上長出的綠色苗苗一根一根拔掉瞭。

也不知道西宮鶴影明天看見他們會是什麼反應。

太宰治想象到對方表情裂開的反應,於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個屬於壞貓貓的表情。

多年的相處,親如手足,還不是被他搶走瞭。但是也要考慮之後,西宮月昳會不會……

怎麼想都覺得自己被ntr的可能性一直存在啊。

太宰治看瞭一眼時間,凌晨三點。但他已經睡不著瞭,徒勞地睜著眼睛,腦海裡被上半夜的荒唐和不存在的ntr事件所填滿,越想越清醒,越想越來氣。他恨不得把西宮月昳推醒,再次暴力地圈一圈地盤,把這杯海王徹底染上自己的氣息。

反正西宮月昳掙紮也沒有用……隻要親吻、擁抱、觸摸,海王就會變成液體的海王,軟軟的隨便做什麼都行。

太宰治不存在的良心阻止瞭這一件凌晨三點的缺德事,他最終隻是低頭吻瞭吻對方的額發,把被子往上提瞭一點,即使自己感覺要被熱壞瞭,也要保證西宮月昳別感冒。

感覺按照平常的作息,西宮月昳可能得十點才能睡醒……他苦惱著,52ggd懷疑自己的胳膊要被壓壞。

“滋滋……”床頭,被調瞭靜音的手機忽然亮瞭屏幕。

太宰治現在沒有什麼工作瞭,因此不用擔心半夜被boss連環call,他隨手按掉瞭電話,繼續註視睡著的西宮月昳。

“滋滋……”但是手機頑強地又亮瞭起來。

他隻好懶懶地伸長胳膊,去把它勾過來,替西宮月昳接瞭電話。

是雪野小姐的。

……

太宰治垂死病中驚坐起。

“什麼?!”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會有發出尖叫的一天,嗓子都拉扯到破音瞭,又堪堪在最高的那個音剎住瞭車,“是。他在我這裡。”

“他……還在睡覺。”

“……好。”

太宰治掛瞭電話。

他愣在原地,仿佛一隻無法思考的擺件,從心臟到身體到思維,都是僵硬的。

怎麼會……別說西宮月昳瞭,就算是他也不能接受這個消息啊……怎麼辦?他要怎麼向他傳達這個事情,把人推醒直接說嗎?他奪走過太多人的生命,他知道這並非正確,但以往也未曾體會過什麼叫做生命的重量。

他好像在思考,但是這一次的思考沒有給出任何的結果。

而西宮月昳已經被他的動作吵醒瞭。被子被掀開,熱氣散瞭大半,他揪著被角往自己的方向拖瞭一點,啞掉的聲音迷迷糊糊地說:“太宰君……你做噩夢瞭嗎?”

他這時候瞭還沒有忘記安慰一下太宰治,伸手抓住太宰的袖口往自己的方向拖。

“睡一覺吧……我抱著你。”

“月月。”

太宰治聲音艱澀,聲帶已經不是他的聲帶,他沒有辦法傳達出電話裡那份信息所帶來的恐怖情感,他恨不得自己現在就成為傳說中冷心冷情的幹部、一個魔鬼,這樣他就能說出那句話,他就不會在此時陷入刀絞。

不是自己的痛苦,而是預感到瞭西宮月昳的痛苦而痛苦。

“有件事要告訴你。”

他把意識仍舊不清醒的西宮月昳抱起來,抱在自己懷裡,用自己的懷抱禁錮住他。

“西宮鶴影……”

……

“啊?”

很久,西宮月昳才發出聲音。

“什麼?”他仿佛是這一刻才清醒,果然劇烈掙紮起來,推著太宰治,“太宰君,你放開我,你剛剛說瞭什麼?”

“是……是開玩笑的嗎?”

但是太宰治沒有放開。他好沉默地抱著,無法說出更多的話。

“……”西宮月昳隻覺得血液在大腦裡轟轟地奔馳,沖塌瞭思緒。

【系統?系統你在嗎?發生瞭什麼?】

沒有人回應。

“太宰君!”他可能是太急促地發出聲音,嗓子一癢,劇烈地咳嗽起來,扒著太宰治的肩膀把自己咳到幾乎斷瞭呼吸。

太宰治更慌瞭,松開瞭一點懷抱,拍著對方的後背順一順呼吸,又趕忙去床頭櫃拿水杯,喂瞭一點給西宮月昳。

“太宰君。”他的手腕被死死地掐住,“發生瞭什麼,雪野小姐打電話來的嗎?”

太宰治不敢抬頭,不敢看西宮月昳的眼睛,隻能訥訥地應瞭一聲,小心翼翼地再度抱上去:“月月……我們現在就去醫院吧。”

“還能見最後一面。”

西宮月昳:……

啊啊啊啊啊——

他也茫然得不行,整個人都陷入瞭混亂,到最後是太宰治把他扒拉起來,隨便穿瞭件衣服,在深夜打瞭車去瞭醫院。

太宰治瞅著他這副失瞭魂的模樣,更加沒有辦法面對瞭。

隻能把自己的手覆在對方冰涼的手背上,試圖沒有存在感地給一點點小小的安慰。

到瞭醫院,西宮月昳才發現他和太宰治的衣服穿反瞭。

無人在意這個小問題。

他們見到瞭雪野,已經哭得不成模樣的雪野,她披著一條毛毯,一側的頭發被火苗燒得卷曲瞭起來,臉頰上還有一點沒擦幹凈的碳灰,眼眶瞳孔,在不斷擦拭眼淚的過程中妝容全都花掉瞭。

“月月。”她的聲音已經哭啞瞭,“你來瞭。”

說完,就不能發出任何一個音節。雪野把自己埋進毛毯,顫抖著慟哭。

醫生在一邊嘆氣,對於自己沒有挽回生命而感到由衷地悲傷。

西宮月昳站在病房外沉默,太宰治握著他的手,無聲地給予一點支持。

“進去吧。”太宰小聲說,憂愁到脆弱的聲音,“我陪你。”

……

西宮月昳木著臉。

有誰能來救救他——

有誰能理解,他不想進去隻是因為不想直視自己的遺容——

他的馬甲究竟是怎麼掛掉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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