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八十一章

作者:落瀑 字數:3644

“要吃點什麼嗎?”

太宰治端著溫水走進臥室,發現西宮月仍舊毫無動靜。他早上起床的時候想起他們的第一次,心有餘悸的試探瞭一下對方的體溫,沒有異樣才放心。之後就再也沒有來打擾。

西宮月昳緩慢抬起一隻手,把被子扯過來遮住眼睛:“……不想吃。”還沒清醒的樣子。

介於這疲憊是他造成的,太宰治多少有點心虛。他安慰自己——多躺一會兒是好事,最近西宮月昳沒好好休息過,現在隻是補覺。

“喝一點溫水吧。”太宰治坐到床沿,一隻手端著水,一隻手把西宮月昳扶起來,“織田作說他中午會來,做咖喱烏冬面吃。”

“嗯。”西宮月昳胡亂應瞭一聲,耳朵把太宰治的話聽進去瞭,但大腦並沒有處理。他閉著眼睛,感受到太宰治把什麼東西抵在唇上,下意識舔瞭一下玻璃水杯的杯沿。就一下,舌尖抵著透明的杯壁轉小半圈,都沒碰到水,不管是想喝水還是別的都敷衍極瞭。

太宰治把這畫面收進眼裡,端著水杯的手一抖,好險沒把水直接灑在床上。

“算瞭。”他強迫自己冷靜,“你再多睡一會兒吧。”

他把水杯放在床頭,整個人像是被點燃瞭那般,從臥室裡逃走瞭。

深呼吸——

他一路溜到站到陽臺上呼吸新鮮空氣,恨不得原地找個可以給人降溫的冰庫,把自己塞進去,好讓大腦裡沸騰的畫面和聲音冷卻幾秒。

西宮月昳說的倒是沒錯,做一些很有興致的事,確實能讓人大腦放空。

就是有點太放空瞭,一不小心就空到失去底線。

西宮月昳慣常興致很高,累得很快,點起燎原大火就沒有瞭後續。原本太宰治考慮到他體弱,會耐著點性子等下次……誰知道昨日撩過頭,直接放飛瞭。最要命的是西宮月昳也縱容他繼續做超過的事——在他還有精力的時候。

其實最近他挺擔心西宮月昳的精神狀況,如果他能更難過一點,反而會更讓人放心,偏偏西宮月昳是個喜歡收斂負面情緒、輸出正面情緒的人。不高興的次數都很少,何況是大哭。

流眼淚是正常人發泄情感的一種方式,太宰治自己不算正常人,沒有很狼狽地哭過,但他思考過正常一點的西宮月昳窩在他懷裡哭的樣子。

嗯……晚上那種不算。

他發誓他不是變態,對把人弄哭沒有興趣,他隻是想看月月發泄一點情緒。

總憋著不太好嘛。

……

午飯果然是咖喱烏冬面,織田作之助煮咖喱的手藝可謂是爐火純青,面卻一般般,是超市賣的速凍烏冬面。

他已經習慣瞭照顧這兩個人小朋友,以及傢裡的七個小朋友,頗有一種全職傢庭婦男的感覺,一來就幫著太宰治把洗衣機的東西拿出來曬瞭。

“這樣才不會皺。”他熟練地展開被單。

“這樣,我一個人也能解決的……”太宰治生活技能有些缺失,而且心思不在這裡。這會兒面對織田作也躲躲閃閃,明明隻是捏著被單的一角用衣夾夾住,卻表現得隨時都要逃跑的羞恥模樣。

織田作:?

太宰治看起來比春天裡的貓貓還要不安。

“織田君,你來瞭呀。”西宮月昳正好洗完澡。他套瞭件大款的灰色短袖,衣擺蓋到大腿,因為在傢,所以下半身隻穿瞭條很短的褲子,藍黑色的佈料被上衣遮瞭一半,看著幾乎光裸著兩條腿。

頭發往上別瞭起來,但發尾仍然掛瞭水珠,頸肩帶著十分明顯的潮氣。他低下頭瞟瞭一眼太宰治,表情說不上難看,也和好看沒關系:“太宰君,主動做傢務瞭嗎?”

就很怪。

織田作都能聽出來的怪。他註意到西宮月昳沒遮住的大腿上有點可疑的紅痕,正想開口,西宮月昳就解釋瞭:“被壞貓抓瞭。”

“小白?”織田作之助馬上想到傢裡那隻白色的胖貓,略微擔憂地詢問,“打疫苗瞭嗎?”

太宰治訕笑瞭兩下。

“也許。”西宮月昳用瞭模糊不清的詞匯。

——織田作很快就理解瞭,因為他看見西宮月昳脖頸、鎖骨、手腕內側都有痕跡,一隻貓斷然是做不到如此程度的。

——宰貓除外。

他也不是什麼沒經驗的未成年,對這種事情適應良好,隻是對太宰治投去瞭一道不贊成的目光:玩鬧歸玩鬧,弄出傷就不好瞭。

“我有分寸的!”太宰立刻為自己辯解瞭一句,在友人面前被戳破這種隱私的事情總覺得很羞恥,頗感心虛,“我去廚房看看咖喱好瞭沒有。”

落荒而逃。

西宮月昳嘆氣。

太宰治這種生物,逗一會兒很好玩,逗的次數多瞭,翻車的就會變成他。他走上前去,彎下腰把洗衣機裡剩下的東西抱出來,和織田作一起把東西晾曬瞭。正午的陽光透過玻璃落在陽臺,夏季的烈日明晃晃的曬,弄得人都有些睜不開眼睛,西宮月昳有些倦怠地瞇起眼,打瞭個呵欠。

“織田君每次過來照顧我們,。”他忽然說,“現在天氣這樣熱,來來去去的太麻煩瞭。”

織田作之助誤以為西宮月昳不想讓他來瞭,張口反駁:“不……”

“要不,麻煩織田君搬過來吧。”西宮月昳冷不丁地打斷瞭他,“這裡安靜,離學校也不會太遠,一棟別墅要不瞭多少錢,還可以買輛新車。”

織田作之助心動,但他現在可付不起啊。

“過幾日我們去看房怎麼樣?其實我早就想過把附近空置的房子買下來瞭,放一點東西應該會很方便。”

他後知後覺地明白,西宮月昳是想直接給他買套房。

織田作:囧jpg

“不……”

他說瞭第二次的拒絕,第二次被打斷。

“織田君,你要拒絕我嗎?”西宮月昳站在陽光裡,被窗框切割的金色方塊落在他的側臉上,在光線裡輪廓變得模糊,有種毛茸茸的透明質感,矢車菊藍的眼睛透著可憐兮兮的顏色,仿佛織田作之助不答應,他下一秒就能委屈地哭出來。

他本來就很有錢,最近繼承瞭自己的遺產,資產合並,看起來更有錢瞭。

織田作有點應付不瞭瞭:“我……我還需要考慮。”

“那我們吃完飯再談。”西宮月昳迅速地彎起眼睛笑瞭,推著織田作去瞭餐桌,太宰治早就等在那裡瞭。

礙於某些條例,他被禁止碰廚房的一切東西,所以隻能坐

在餐桌旁,乖巧等待織田作把烏冬面燙好,澆上咖喱。他完全不吃辣,而西宮月昳可以接受中等的辣度,織田作則是往自己那份裡加瞭好些辣椒醬。

就像真正的一傢人一樣平常地吃個午餐。

但織田作卻驀然想起兩年前的熱鬧聚餐,即使現在成瞭小有名氣的作者,他也很少參加如此熱鬧的活動,有也是因為涼羽澤拉他去作者聚餐,熱熱鬧鬧地喝一頓酒……現在,大概是永遠沒有辦法像以前那麼熱鬧瞭。

織田作之助年紀並不大,卻總是看起來格外成熟,永遠能接受一切情緒,是個很好的陪聊對象。涼羽澤的意外,他知曉後仍然表現出瞭冷靜,幫著解決瞭很多事。然而心底總還是缺瞭一角,沉甸甸的塌陷下去,每回有血液通過,就要震顫一分,提醒他,他仍舊未能接受這樣的現實。

同樣喜歡熱鬧的西宮鶴影,織田作之助和他不是很熟悉,但總是看過幾場他的魔術表演的。傢裡的幾個孩子也都很喜歡魔術師這種有些萬千燈光下的職業,在電視機上反復地看著錄像,一點也不膩。

他又一次意識到瞭生命的沉重,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是壓在身上的一片海,他也許得用一輩子來把它填滿。

飯後,織田作之助習慣性地端瞭寵物的糧食去喂。

他很快發現鴿子們數量不對,沒有瞭西宮鶴影,這些鴿子再也不用充當魔術助理瞭——也許少瞭的那幾隻是去追求自由瞭吧。

他這樣期望著。

下午,太宰治同織田作一起出瞭門,兩人都要去文學社處理些事情,隻有西宮月昳留在傢——因為昨天晚上的事,太宰治勉強相信他的精神狀態還可以。

西宮月昳第一次覺得無所事事,往常他雖然經常躺著擺爛,但意識總是分出去同時操控好幾個馬甲,並沒有歇息過。這樣真正的休息時間門反而幾乎沒有。

有點太無聊瞭。但要他主動找點事情做,卻是萬萬不肯的。

西宮月昳躺在沙發上放空瞭一會兒,抱著涼羽澤最後收集來的書,隨意翻到某一頁,盯著上面的泛黃的紙張發呆。

白貓跳上沙發,壓在他的大腿上舔毛,他習慣瞭,時不時就伸手擼一把。

整個房間門安靜到隻有掛鐘在滴答滴答響。

直到下午二三點,太陽最猛烈的時候,門鈴忽然響瞭。

西宮月昳從沙發上爬起來,拎走瞭貓,把有些發麻的大腿拍瞭一下:“也不知道是誰回來。”雖說如此,他心裡是有些預測的。

……

一個看起來很適合夏天的人站在門口。

西宮月昳琢磨著,如果他自己去曬十幾次日光浴,說不定也能變成這種膚色,嘴上說著另外的話:“安室君,這樣熱的天氣,你不打一把傘嗎?”

安室透的額頭上有點細密的汗水,這種天氣,汗水一出來就被蒸發瞭。他看起來有些躊躇,猶豫瞭幾秒才說:“你得跟我走。”

“為什麼?”

安室透凝視他:“原本我並不想把這件事告訴你……但琴酒可能要過來瞭。”

“我正想著他什麼時候過來呢。”西宮月昳嘆氣。

預感到瞭。

“你知道他要來?”安室透先是訝異,又下定決心,有些冒犯地抓住西宮月昳的手腕,“我知道你是青木的朋友……琴酒、琴酒可能對青木

伶下手瞭。”

安室透不免想起他和青木伶很久之前的聊天,想到這個人給他的一些東西、說過的話,當他看見青木伶倒在琴酒邊上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這傢夥的叛徒身份終於被發現瞭。

又很快發現琴酒在莫名盛怒的情況下要來找西宮月昳。

“琴酒要來找你麻煩瞭。”他不再猶豫,拉著人邁入夏日的陽光下,“我帶你先躲一躲。”

西宮月昳:……

“誒……”

他在陽光下瞇起眼睛,一時間門不能適應這樣金白色的光,看不清路,完全被安室透拉著走。

“我覺得你可能誤會瞭什麼。”他跑得喘起氣來,“琴酒……人還挺好的。”

安室透:……

果然來把人救走是正確的選項。

怎麼會有人覺得琴酒人挺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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