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秋突然意識到他做錯瞭。

“對不起，我們吃飯吧。”萬秋突然說道，將筷子拿瞭起來。

楚憶歸也拿起瞭筷子，卻是問道：“沒關系嗎？被爸爸媽媽發現瞭不會不高興嗎？”

萬秋的動作顯然一僵。

萬秋從來沒有帶朋友來傢裡過，無法判斷這種狀況，但是以爸爸的脾氣會打他。

但是沒關系的。

“沒關系。”萬秋說道。

如果隻是提前吃瞭東西，爸爸通常下手不重，隻是會讓他再去做。

媽媽很少會打他，隻不過會讓他多做一些比較麻煩的小事，也可能是自己存下來的錢會被榨幹。

而且這個時間瞭，爸爸媽媽會回來吃飯的概率不大，他甚至可以躲過被打。

他要招待他的朋友。

如果隻是這點懲罰的話……

他可以忍耐。

第16章

萬秋吃飯的時候很安靜，不說話，筷子不會碰撞碗，每一次夾菜絕對不挑，隻吃距離自己最近的一角。

萬秋並不喜歡抬頭，他的眼睛很少往楚憶歸這邊看，他們之間也不會給對方夾菜。

萬秋表露出的淺淺的愜意，喜歡放入口中的每一口食物。

蔥薑蒜等都會吃，對萬秋而言這些是菜肴，而不是配料。

楚憶歸不會像萬秋一般輕而易舉的被取悅，全身心的投入到食物的美味中。

可萬秋對每一口食物的珍惜，都會感染他，讓他無法再對食物抱有浪費的心思。

萬秋吃東西的速度較快，飯量又不大。

萬秋舔瞭舔嘴角，香氣四溢的米飯和美味的湯汁，讓萬秋還有食欲，可略有飽腹感後萬秋不會再吃。

還剩下很多，希望爸爸媽媽能回來，想要給爸爸媽媽吃。

萬秋放好筷子後，悄然的看他的朋友。

他的朋友真的很漂亮。

就連吃飯的模樣都非常的好看。

舉手投足之間慢條斯理，萬秋仿佛是在觀賞在風中搖曳的吊蘭，每一個弧度都是美麗的。

可能這就是‘優雅’吧，萬秋想著。

楚憶歸碗中的米飯見瞭底，萬秋朝著楚憶歸的碗伸出瞭手。

楚憶歸抬頭，對上萬秋的眼睛，眼神疑惑。

萬秋收回手，放在胸前，略顯局促：“不添飯嗎？”

“我已經吃飽瞭。”楚憶歸將筷子放在碗上，“謝謝。”

“好吧。”萬秋移開眼神，爸爸的飯量很大，楚憶歸比爸爸要高，要更壯，他以為楚憶歸會多吃些。

“你呢？”楚憶歸問道。

“我吃飽瞭。”萬秋應道。

萬秋的碗裡一共也就隻有小半碗米飯，在萬秋動筷子的菜肴處，甚至沒有減少的痕跡，這樣的食量遠遠不夠一個成長期的男生所需要的營養量。

楚憶歸眼神看著萬秋瘦弱到能被輕易圈住的手腕，沒有說任何話。

“叔叔阿姨應該不會回來瞭。”楚憶歸看瞭一眼時間，已經到瞭九點。

“恩。”萬秋看著時間，抿唇，不經意之間松瞭口氣。

楚憶歸始終在註意著萬秋，在篤定寧海和寧巧珍不會回來之後，他看到瞭明顯的放松。

這樣的松懈楚憶歸剛剛見過，在萬秋確定自己不會打他後，也是這般松懈瞭下來。

提前吃飯，對萬秋而言是壓力。

他會得到‘懲罰’。

或許任何人都會認真恭敬的對待初次見面的朋友，卻絕對不會有人願意為瞭這樣的朋友，受到傢長的懲罰。

楚憶歸不認為這是萬秋的智商過低，萬秋已經權衡過利弊瞭。

而萬秋，選擇瞭招待第一次見面的他。

萬秋將兩個人吃的五道菜放到冰箱，看到這些好吃的食物被保存，明天還可以繼續享受的時候，萬秋的心情難以言喻的好。

打掃幹凈廚房，可透過廚房的玻璃，萬秋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楚憶歸。

楚憶歸低著頭，看著手機在操作，神色平淡，精致漂亮的側臉上，萬秋卻無法讀出任何‘高興’的神色。

楚憶歸坐在沙發上，聽著楊瀟雨和楚建樹的對話。

這個時間點的確很晚瞭，兩個人在商討著要如何過夜，一直坐在車裡，等在看不到萬秋的街道上，沒有任何意義。

楚建樹想帶著楊瀟雨回去，可楊瀟雨卻更希望留在距離萬秋更近的地方。

商議的結果是決定住在附近酒店的套房，楚憶歸離開萬秋傢的時候，也能立刻有地方住。

“我今晚留在這裡吧，今天那兩個人不會回來，我會和哥哥住在一起，隻是可能不能隨時通話瞭，我會把重要消息發給爸爸媽媽。”楚憶歸提議道。

楊瀟雨有些遲疑：“憶歸，這很為難你。”

“不會的，媽媽，這裡並不艱苦，哥哥把房子打掃的很幹凈。”

在楊瀟雨的默許之下，最終楚憶歸道瞭晚安。

耳機取下後，耳朵有些疼痛感，用手指揉瞭揉。

“要玩這個嗎？”突然，一摞撲克牌被推到瞭楚憶歸的面前，萬秋在茶幾的對面，將一些東西拿瞭出來。

有撲克牌、麻將、骰子、懲罰遊戲轉盤等等一些遊戲道具。

萬秋有些緊張。

這些東西，都是爸爸媽媽的玩具，萬秋是一次都沒有玩過。

“其實還可以唱歌，隻是可能要小聲一點。”萬秋說道。

晚上唱歌太大聲，會有鄰居找上門來，每一次都鬧的很兇，他傢裡的鄰裡關系一直都很不好。

萬秋悄悄打算，如果是朋友想唱歌，他可以提前去和鄰居道歉征求同意。

楚憶歸看著面前的人，同一年生，僅僅大瞭幾個月的哥哥，卻讓楚憶歸在看到這雙眼睛的時候，像是在看著一個孩子。

現在這個孩子，正在用心的討好他。

即便他沒有任何愛好，卻挖空心思，想要用自己所知道的能讓人感到快樂的東西，來和他示好。

萬秋所遭受的所經過的一切，都有可能促成黑暗。

但是事實卻不一樣。

在對上萬秋的眼神的時候，那雙透亮的、甚至是空蕩蕩卻極其澄澈坦蕩的眼睛裡，倒影出瞭一個對他惡意揣度的靈魂。

“也不喜歡唱歌嗎？”萬秋註視著楚憶歸。

他好像註視著一汪深潭，明明水面清澈卻深不見底，透明的藍色層層疊疊，最終沉淀在最深處成為無法看透的黑。

萬秋作為待客主人，他很窘迫。

“你喜歡什麼？”也許現在還來得及準備。

“我今晚可以留在這裡過夜嗎？”萬秋的不安傳遞給瞭楚憶歸，楚憶歸眨瞭下眼睛，所有的思緒收攏。

萬秋思索，一般來說，爸爸媽媽的朋友不會在這裡留宿。

但是也沒說不可以留宿。

“好。”萬秋對於沒有被明令禁止的事情，一般都會同意。

他也是用這種方法，磕磕絆絆的去瞭解到爸爸媽媽厭惡的事，犯過一次就不會再犯。

“萬秋，對一個人無條件的接受和容忍，並不一定會換得好意，還有可能招來厄運。”楚憶歸說道。

萬秋歪瞭歪頭：“什麼意思？”

“沒什麼。”楚憶歸的眼底浮現復雜之色，轉移瞭話題，“謝謝你允許我留下來，這也許會成為未來值得回憶的一天。”

萬秋不理解楚憶歸的話，隻知道楚憶歸依舊沒有露出‘高興’的情緒。

朋友在一起的時候，高興應該像炸開的爆米花一樣可愛活潑，還散發著甜甜的香氣。

他作為楚憶歸的朋友，卻沒有讓楚憶歸高興，是不是證明他不是一個合格的朋友呢？

萬秋是第一次交朋友，他想讓他的朋友高興，很想，卻毫無辦法。

第17章

“你今天的暑假作業不做嗎？”楚憶歸沒有再看桌面上被擺放的一大堆玩具。

萬秋沒有立刻回答，隔著一個茶幾蹲坐在楚憶歸的面前，回過頭看著自己的小臥室，漂亮的眼睛中閃爍著淺淺的水光。

萬秋在做每一個決定之時，會有很長一段思維時間，楚憶歸會安靜的等待著。

萬秋重新回過頭，他做出瞭決定，漂亮的有些空洞的瞳孔中，隻將楚憶歸裝進去。

楚憶歸明白瞭萬秋要說什麼。

在楚憶歸被這雙眼睛框在其中的時候，似乎萬秋的世界裡就隻剩下他一人，其他任何事都不再重要。

“今天不做瞭。”萬秋的回答，沒有出乎楚憶歸的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