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秋恍惚瞭一瞬，才想到瞭今天的早晨和以往不同。
萬秋聽到瞭水聲，抬頭看去，半赤著上身的楚憶歸站在洗手池，在水龍頭的水流下正在洗漱。
他的朋友起的好早。
萬秋會在這個時間醒來都是為瞭給爸爸媽媽做飯，這個時間若是寧海和寧巧珍在傢，應該還在睡覺。
“早上好。”楚憶歸回頭，因為房間中沒有他的毛巾，沒有擦幹凈臉上的水珠，水珠順著脖頸往下滑。
萬秋註意到楚憶歸雖然並不壯碩，卻有很好看的身體，柔軟有彈性，很健康。
“早上好。”萬秋有些恍惚，記憶中，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對他說早上好。
“我的聲音太大吵醒你瞭嗎？”楚憶歸關掉瞭水龍頭。
萬秋搖搖頭：“平時我也是這個時間醒來的。”
“我有點熱，出汗瞭。”楚憶歸回頭對萬秋說道，“沖一下汗，有點不舒服。”
萬秋猛然反應過來，他的房間裡是沒有裝空調的，空調隻有爸爸媽媽的房間有。
“對不起，我忘瞭夏天很熱。”萬秋從來不使用空調，不使用，也就記不得。
楚憶歸挑眉，看著渾身好像也沒怎麼出汗的萬秋。
突然湊上前聞瞭聞，從萬秋的身上沒有汗味，有的隻是淡淡的肥皂的味道，有著獨特的，和燥熱不同的清涼的氣息。
“你是不愛出汗的體質嗎？”楚憶歸問道。
“不是。”萬秋歪瞭歪頭，“我也會出汗的，昨天我就出汗瞭。”
因為劇烈的上下樓買菜，萬秋出瞭一身汗。
但是如果安安靜靜的呆著，萬秋就很少出汗瞭。
楚憶歸看著瘦弱的萬秋，突然握住瞭萬秋的手：“好涼。”
萬秋的手指過於細弱瞭，入手的溫度是微涼的，夏日早晨燥熱的溫度不會讓手溫如此冰涼，這是萬秋體質的問題。
萬秋的身體，太差瞭。
楚憶歸不自覺的揉捏著萬秋的手指，他甚至都無法感覺到在手下的如同骨頭一般的觸感上到底覆蓋瞭多少皮肉。
萬秋低著頭，也同樣看著楚憶歸的手，楚憶歸的手很大，很漂亮，手指纖細修長，指甲圓潤，無論從任何角度看都沒有瑕疵。
而自己的手，和楚憶歸的完全無法對比。
萬秋縮瞭縮手指，意識到自己難看的手不應該擺放在這雙漂亮的手旁邊。
楚憶歸察覺到萬秋的掙紮，任由萬秋收回瞭手。
“如果你困的話，去爸爸媽媽的房間睡一下吧，我給你開空調。”萬秋說道。
“沒關系嗎？”楚憶歸已經睡足瞭，卻還是故意問道。
萬秋不知道有沒有關系，他從來沒想過要睡爸爸媽媽的房間。
但是如果一晚上爸爸媽媽都沒有回來，白天再回來的可能性不大，他隻要好好整理好床鋪應該就可以。
萬秋的遲疑已經證明瞭顯然不是沒關系的，但是萬秋還是點點頭：“可以的。”
“也別太順著我瞭，朋友不必做到這種程度。”楚憶歸卻是拒絕瞭。
萬秋眨瞭眨眼睛，沒有回答，他不理解朋友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
“我去做早飯。”萬秋轉過身，進入瞭廚房。
楚憶歸隨意的活動瞭一下身體，他每天早起是有晨練的習慣，習慣在這個時間早起，隻是沒想到萬秋也會在這時候醒來。
萬秋所謂的做早飯，也不過是把昨天的剩飯剩菜熱一熱罷瞭。
可剩飯好吃到讓萬秋感到幸福，如果可以他真的很希望爸爸媽媽回來，嘗嘗這些剩飯的味道。
萬秋本來是想在今天花一天時間做作業的，但是沒能如願。
“不要做這些作業。”楚憶歸合上瞭萬秋的暑假作業。
萬秋疑惑的問道：“為什麼？”
“你現在並不適合做這些題。”楚憶歸在睡前仔細翻看瞭萬秋的每一本作業，發現萬秋甚至連題幹都沒理解。
就像是會背每一個英語單詞，但是放在一起卻湊不出來一個準確的意思，在某些時候，萬秋隻是識字，而不懂很多字連在一起的意思。
萬秋遲疑的看瞭一眼作業，楚憶歸的意思，是說他很笨，做不瞭這些作業嗎？
“這是老師佈置的任務。”萬秋至少會努力的將暑假作業寫滿，盡管不一定是正確的答案。
“你……”楚憶歸的聲音突然停頓。
這個暑假，萬秋必然會回去。
回去之後他不會再和普通的學生一樣在班級上課，在楚傢，更大的可能是進行一對一特殊教育。
“你會有另外的更好的老師。”楚憶歸說道，“現在不需要完成這些任務。”
萬秋不理解。
但是既然楚憶歸說不，萬秋會順應楚憶歸的意思。
大概是因為吃的很飽，所以今天的力氣感覺很不錯。
萬秋覺得，自己有朋友瞭，如果不能一起做作業，那就一起玩。
隻是萬秋沒有和朋友一起玩的經驗。
晚上隻能選擇在傢裡玩的東西，可白天卻可以出門。
平時大傢一起出門，都玩什麼呢？
萬秋不知道想要做什麼，隻能憑借自己記憶中的認知去思考。
去回憶平時撿垃圾的時候，身邊路過的人，他們的出門玩都在做什麼。
一起喝果汁？萬秋有些犯難，他看過果汁的價格，節約節約可以管三四天的飯錢。
但是如果隻有一杯的話……
“我們……”
“我想看看你平時都在做什麼。”萬秋話還未出口，卻被楚憶歸打斷瞭。
“恩？”萬秋迷惘眨眼。
“我想看看你一個人的時候都會做什麼。”楚憶歸偏著頭，提議道，“你可以當我不存在。”
萬秋不太明白楚憶歸的要求，楚憶歸站在這裡，就會讓萬秋註意，他要如何當楚憶歸不存在呢？
而楚憶歸直接將手機撥通瞭語音，戴上瞭耳機，楚憶歸看向別處，平靜的，仿佛已經不會再和萬秋進行互動交流。
他在聽音樂嗎？
萬秋呆呆的看著楚憶歸，等待著，可沒有再等到楚憶歸的任何要求。
在聽音樂，就沒辦法和自己說話嗎？
萬秋低下頭，平時自己都在做什麼呢？
萬秋轉過身，看向偌大的房間。
第22章
萬秋每天早晨，會將傢務收拾好再出門，今天也會這麼做。
楚憶歸跟在萬秋的身後，安靜的看著。
萬秋將晾幹的衣服全部疊好，並且一個一個整整齊齊的放在瞭衣櫃裡。
衣櫃裡的衣服很分明，乍一看上去居然有些賞心悅目。
隻是大部分都不是萬秋的衣服。
寧巧珍和寧海滿滿當當的衣櫃對比下，萬秋的小衣櫃卻空瞭大半部分。
沙發上放著被單獨抽出來的兜帽衫，萬秋櫃子裡找出來瞭針線，縫合好被車禍掛出洞的衣袖。
雖然可以看出萬秋很希望能修補的好看，但是顯然能打個補丁已經是極限瞭。
楚憶歸註意到在針線盒裡居然有一條和衣服材質顏色相仿的兜帽的繩，果然看到正在縫補的兜帽上沒有收緊繩。
“這不是一套的吧？不穿進去嗎？”楚憶歸問道，如果是因為不會，他可以幫忙。
“是故意抽出來的。”萬秋搖瞭搖頭。
“不喜歡繩子嗎？”楚憶歸猜測是不是某種精神上的排斥。
“爸爸和叔叔，喜歡用這個開玩笑。”萬秋的捏著那被細致的卷成一團的繩子“有叔叔把繩子收緊讓我看不到，爸爸喝醉的時候收緊這個繩子，會勒我的脖子。”
萬秋的語氣很平靜，似乎隻是在訴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楚憶歸的呼吸短暫的停滯，目光停留在萬秋細弱的仿佛一掐就斷的脖頸上。
仿佛看到瞭細細的兜帽繩勒住，收緊，讓本就脆弱的脖頸皮肉陷出深痕。
最終楚憶歸閉瞭閉眼睛，淡淡說：“是嗎？為什麼不丟掉呢？”
“也許還能用。”好好的繩子萬秋舍不得扔掉，就一直放在瞭針線盒裡。
萬秋收拾好瞭傢務，準備出門撿垃圾。
在離開之前，萬秋帶上瞭自己的小金庫，將所有的錢小心的用小碎佈包裹好，細致的揣到瞭口袋裡，確保絕對不會掉出來。
楚憶歸靠在門邊，就這麼看著萬秋暴露瞭小金庫的位置，看到萬秋居然毫無保留的全部帶在身上的時候，神色微黯。
萬秋如此珍惜這些零碎的錢，全部帶上，楚憶歸知道是為瞭什麼。
“出門嗎？不喜歡在傢裡看電視嗎？”楚憶歸試圖尋找一些萬秋的愛好。
電視是這個傢裡唯一能吸引孩子註意力的東西瞭。
在這個人人都有手機的時代，萬秋全身上下最貴重的隻有小碎佈裡的零錢，更不要說手機瞭。
“會浪費電。”萬秋卻回答道，“電費高瞭，媽媽會不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