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仁愛醫院,地震後的第二天。
因為震中不在S市,沒有累及市裡,隻是郊區地帶受到餘震影響,因為郊區的人口和建築密度都要遠遠小於市中心,所以損失並不很大。
秦傑看著趴在白晨風床邊的林空空,睡夢中依然緊鎖眉頭,不由得想起兩天前他們被救出的時候。
白晨風因為失血過多已經陷入昏迷,懷裡還緊緊的抱著林空空。
林空空神色蒼白,意識有些不清,隻是反復的說:“小白,不可以睡,醒醒……”
中國的醫療條件有限,源源不斷的傷員送到S市,現在整個S市的醫院都已經到瞭接納患者的極限。
仁愛醫院畢竟是私人醫院,秦傑搭瞭旁人天大的交情才在這種情況下找到間VIP病房,隻因為這樣有利於白晨風修養,林空空陪護起來也舒服些。
林空空本就是倦極小憩一會兒,聽見腳步聲,醒來,睜著有些朦朧的睡眼看秦傑。
“他怎麼樣瞭?怎麼還沒醒?問醫生瞭麼?”秦傑輕聲問。
“沒有危險瞭,就是失血過多引起的昏迷,醫生說應該快醒來瞭。”
秦傑聞言,心寬瞭寬:“那就好。”
“晴空,怎麼樣瞭?”林空空想著許晴空那絕望的神色,心,針刺樣的疼痛。
薑洋在危險來臨的時候,用自己護住瞭她,林空空能體會到她的痛苦,自己當時被小白護著的時候,知道他受瞭傷卻無能為力,那種痛,深入骨髓,畢生難忘。
許晴空完好無缺的被救出來,薑洋卻還在重癥監護室裡沒有醒轉,醫生說很可能會是植物人。
這又怎會是何其悲涼能形容的心境?隻怕會覺得生不如死吧!
秦傑的神色變得很無能為力,皺眉道:“薑洋這種情況對她打擊很大,甚至可以說是致命的。”
“那可怎麼辦呢?”林空空急得要哭出來。
“會好的,我一直守著她呢?你別擔心,照顧好老白就行瞭。”
“我怎麼不擔心?她是有身孕的人,如何受得瞭這樣的打擊?”
秦傑眼裡難掩痛色,“放心吧!她遠比我們想象中堅強。”
“等小白醒來,我去陪陪她。”
“嗯!我先回去瞭,不能出來太久,我不太放心她。”
“好,趕快回去吧!”
秦傑走後,林空空用手輕撫著白晨風的臉,低聲道:“小白,你怎麼還不醒過來?”
她被她護在懷裡沒怎麼受傷,白晨風卻傷得不輕。很慶幸,他們被埋在廢墟下僅僅四個小時便獲救瞭,因為身體素質好,經過輸血搶救,他很快就脫離瞭危險。
幸好,救援及時,幸好她那時的心臟夠堅強,幸好他們現在安然無恙……
白晨風一直在半睡半醒之間,過往的事一幕一幕恍若夢境,他的女孩兒卻始終跟在身邊。
忽然她不見瞭,周圍殘垣斷壁,泛著凌亂又絕望的氣息。
噪雜的人聲,繚亂的一切……內心焦灼不安,她在哪?
膽子那樣小,又那樣笨,找不到他,會害怕吧!這危險的一切,隨時可能要瞭她的小命。
紀蒙蒙,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你怎麼能再次丟下我?再次讓我回到那些不眠不休,痛得刻骨銘心的時光?
我不允許,一定要找到你……
他皺眉掙紮,像是陷入夢魘之中,林空空替他擦拭著額頭上的薄汗,溫聲叫著他的名。
“蒙蒙!”終於喊出瞭聲,他猛然驚醒。
林空空的眼圈兒忽然紅瞭,俯身貼到他的胸膛上,兩手攬瞭他的頸。
思緒漸漸回籠,看著屋裡的陳設和自己的狀態,他受傷瞭,在醫院。
用餘光掃瞭掃趴在自己胸前的女孩兒,嗯,還好她沒事。
心,終於落定瞭。
“小白,你……你終於……終於醒瞭,你知不知道?你都昏迷兩天瞭……醫生說你沒有危險……就……就是失血過多……造成的缺氧昏迷,可我還是害怕……”
林空空帶著哭腔,斷斷續續的說完,似乎覺得還不夠,又“哇”的一聲哭出聲來。
白晨風心一慟,這得多少心酸和恐懼,才會哭得如此撕心裂肺?
他的女孩兒那樣孱弱善良,經歷生死這樣的大事,自己一直沒有意識,她是怎樣熬過來的?
用沒點點滴的另一隻手攬瞭她,輕撫著她因哭泣而起伏的背脊,低聲哄:“蒙蒙很堅強,別哭,你看我不是好好的麼?”
林空空抬起頭,睜著淚朦朦的大眼看著他,有些孩子氣的埋怨:“小白,你怎麼才醒?你知不知道我都怕死瞭?你要是有什麼事,我可怎麼辦?”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我……不舍得……把……你一個人撇下。”
白晨風不善言辭,讓他損人還行,表白示愛這樣的話,說出來有些費勁兒。
林空空淚水還掛在臉上,就又忍不住笑瞭,即使是最情濃的時候,他也很少會說些情話兒哄她開心。
有時鬧別扭瞭,自己生氣,他卻總是似乎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一如既往的對她好,就是不肯放下姿態來哄哄她。
久而久之,她就學會瞭不生氣,因為自己生氣還是挺難熬的。
“好瞭,原諒你瞭,要不要起來坐一會兒?”她很是體貼的問。
“好。”
扶他坐起來,在後背替他墊瞭抱枕,白晨風舒服的靠著床頭,細細打量她。長發隻隨意的挽瞭,黑眼圈很重,氣色也不好,想來是最近沒休息好。
“小白,你餓麼?醫生說剛醒來不可以吃東西。”
白晨風搖瞭搖頭,“輸的都是葡萄糖和鹽水,想餓都難。”
林空空笑瞭笑:“也對。”
“過來。”
湊到他身邊,溫聲問:“怎麼瞭?”
“躺我旁邊睡一會兒,看你的熊貓眼。”
“我不困,我陪你說說話。”劫後重生的感覺讓林空空隻想這麼安靜的和他在一起,片刻也不想分開。
“睡一會兒,聽話,我陪著你。”
“我真的睡不著……”他一直昏迷著,剛醒,她想看著他,怎麼舍得睡?
白晨風沉瞭臉,隨手拔瞭針頭,按住手背,嚇瞭林空空一跳。
“小白……你幹嘛?你……你怎麼把針拔瞭?”
他仍是冷著臉,隨口扯謊:“紮得我手疼。”
林空空起身,準備出門,“我去叫護士,等我一會兒。”
一把拉住她,搖頭,“我沒事,不用叫護士。”
“不行,你得把液輸完,這裡有藥。”
“晚點兒輸也不礙事,你過來。”
對他這任性的執拗林空空無奈,語氣像是哄在鬧脾氣的孩子:“小白,你聽話,你輸完液我就睡覺,好不好?”
“紀蒙蒙,我讓你過來,不許再囉嗦。”
“我不!”
“過來!”
“你……”林空空有些生氣瞭,因為他不珍惜自己,慪氣般的杵在那裡,一動不動。
白晨風冷瞭眉眼,掀瞭被子就要下床,這一動作扯到瞭背上的傷口,疼得他蹙瞭眉。
林空空看到他的動作,急的也顧不得什麼瞭,急急忙忙湊到他跟前按瞭要下床的他。
“你身體還很虛弱,不能下床。”
“…………”白晨風不語,冷冷看著她。
林空空無奈,隻能脫瞭鞋子,麻利的上床鉆進被子裡,語氣還是像哄孩子般溫柔:“我這就睡覺,你別鬧瞭行麼?”
白晨風也覺得自己有些別扭,看她乖乖躺在身邊,心下柔軟,轉身攬瞭她入懷。
林空空怕扯到他的傷口,心裡雖然有些生氣,卻也不敢與他爭執,隻是放軟瞭身子由他抱著。
白晨風抱著她心裡才算安定,輕輕的用下巴蹭瞭蹭她發頂,引得她抬頭看他。
四目相對,看著他墨玉般清冽的雙眸溫柔看著自己,心裡溢過一股暖流,輕撫著他清俊的眉,溫聲細語的說:“你別看我瞭,剛醒來不能過於疲勞,睡一會養養精神吧!”
白晨風捉瞭她雪白的小手放在唇邊輕吻著,聲音仍是一如往常的冷清:“別管我,睡你的。”
林空空本想和他再說會話,看瞭他的表情又忍住瞭,把臉頰埋在他的頸窩裡,倦意襲來,秀氣的打瞭個哈欠,閉瞭眼。
稍許,她清淺的呼吸變得均勻綿長,已然睡熟。
白晨風凝眉看她,輕撫著她眼底的青印,微微的嘆息一聲,傻丫頭,哪裡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伸手替她把被子拉上來,仔細的蓋好,低頭輕吻她的額頭,異常疼惜。
經歷瞭這場地震他越發明白自己的心,他離不開她,片刻也離不開。
蒙蒙,你知道麼?那一刻我很害怕,怕我保護不瞭你,怕你受傷。
有多少年體驗不到害怕是什麼感覺瞭?很久很久,久到我都忘記瞭我也是人,也有害怕的時候。
我總說許晴空是秦傑的命門,其實,你又何嘗不是我的命門?
命門是什麼?是喜悅和痛苦交織在一起,得到時,欣喜若狂,失去時,痛徹心扉。
我愛你,雖然你會讓無堅不摧的我變得漏洞百出,可我依然愛你,很愛很愛,愛的欲罷不能,愛的錐心刺骨,愛的寢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