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殤懷(三)

作者:楚倩兮 字數:3070

李舜娟的葬禮本來不該由李傢辦,因為她畢竟是紀夫人,按理說如果紀傢不出事,肯定會由紀傢來辦。隻是當下紀傢早就不復存在,紀忠良又身在牢獄之中,隻餘這麼一個弱質纖纖的女兒,李傢人無論如何,也是不會讓她來辦葬禮的。

所以,李舜娟的葬禮並沒有大操大辦,也沒通知什麼人,隻不過李傢在A市也算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總有一些關系是趁著這個時候走動的,因此,葬禮當天也來瞭不少人。

說來紀傢雖然是A市首屈一指的名門望族,但林空空這些年深居簡出,所以,多數人都不知道她是紀忠良的女兒。李傢認識林空空的人也不多,所以,她和白晨風到的時候,也沒人註意到他們。

按理說李舜娟是紀忠良的結發妻子,即便是安葬,也要安葬到紀傢的墓地裡,將來要與紀忠良同寢的,可李舜娟卻沒有。她在知道自己患病時,就已經囑咐給李玏,等到她去世,就把她的骨灰找個山清水秀,人煙稀少的地方隨風散瞭。

她這一生,因為紀忠良變成瞭一個悲劇,愛紀忠良愛的辛苦,可是她也知道紀忠良這一生也隻是沒法擺脫她而已,如果可以擺脫她,他應該會求之不得。

而紀忠良這一生都愛著林婉怡,她想他真正去世的那天,也希望自己能和林婉怡在一起。所以,她不想再糾纏,隻希望下輩子,再也不要遇見他。她的墓裡,存的隻是一些她生前喜歡的衣物和用品,也就是衣冠塚。

林空空隻在堂前看瞭一下,和李玏打瞭招呼,就由人帶著和白晨風一起去瞭墓地。在衣冠塚前扶著青石墓碑,心裡攪起一陣陣的疼意。她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子,截止到這一刻,她腦海裡盤旋的永遠都是那個,人淡如菊的中年女子,對自己呵護備至,那麼優雅,那麼端莊。

她無法想象她曾經用那樣惡毒的手段,傷害過母親,也不願意去想。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在她的心裡,李舜娟隻是對她很好很好的繼母,是在漆黑的夜裡擁抱過她,給過她無限溫暖的那個人。

“媽,我來看你瞭……”

她一邊擦拭著墓碑一邊輕聲說,這個時候沒有過多的憂傷,心情很平靜。可能因為最近經歷的事情多,也可能因為在她知道,李舜娟患的是癌癥末期的時候,心裡就已經有瞭準備。明白,終究會有這麼一天,她會離自己而去,隻是這一切來的似乎有些太快,讓人猝不及防。

最初的痛苦過後,現在,反而安定起來,生死離別,本來就不是她可以決定的,人世間每天都在上演著不同版本,習慣瞭也就不覺得悲傷。

等她細細把墓碑擦拭瞭一遍,就跪坐在墓前,像和她面對面聊天那樣說話。

“我知道那首詩是留給父親的,您放心,我會替您轉交給他,您就安心的去吧!媽媽……我會想你……很想很想。以前的事我也記得很清楚,我剛到紀傢的時候,對你的種種排斥以及莫名的敵意,和你對我的種種好,一切都好像就發生在昨天,就像你那天說的,那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記憶,你不曾忘卻,而我亦然……”

白晨風站在她身後不遠不近的,本不想打擾他們說話,隻是又不放心她,尤其看她跪坐在地上,想著現在雖然天氣已經回暖,但地下畢竟又濕又冷。蹙著清俊的眉看她,忍瞭很久,見她依然是絮絮叨叨的說個沒完,心下不願意瞭,大步走過去,脫下外套折好,給她墊在膝蓋下。

林空空看瞭他的動作,心一暖,再看看他穿著薄薄的襯衫,又哪裡肯?掙紮著小聲嘟囔:“小白,你快點兒把外套穿上,會冷。”

“我不冷!”

“怎麼不冷?你穿的這麼單薄,會感冒的。”

“我比較耐凍,才不會感冒,這地上太冰瞭,小心一會兒膝蓋疼。”

林空空知道自己拗不過他,就不和他爭執瞭,免得耽誤更長的時間。本來想著A市和S市相隔甚遠,自己又懷有身孕,短期內不可能再來,就想多和母親說會兒話。現在卻想著自己還是長話短說,不然讓他衣著單薄的站在這裡,她有些舍不得。就算他身體再健壯,再不愛感冒,也難免會受涼,她素來不得他吃一點苦。

“媽……你看你一直擔心,說他性子冷,怕他有朝一日不會善待於我,現在你看到瞭,應該也放心瞭吧!這麼多年,他待我向來是極好極好的……”

說到這裡,她回頭看瞭看身後站著的男人,眉眼冷峭,絕世風華。心裡竟是從未有過的安定溫暖,最美好的愛情,無非就是陪伴,不管經歷著什麼,痛苦或是喜悅,都會有一個人和你一同分享,這種感覺很美好,很熨帖,很溫暖。

“您還不知道吧,我懷的是雙胞胎,會有兩個寶寶一起出世。他說希望是一個男孩,一個女孩,而我也是這麼想的,要真是那樣該多好。一男一女是龍鳳呈祥,又剛好湊成一個好字,我這一生也就更圓滿瞭,再沒有任何遺憾。而您也會替我高興的吧!還有就是那天我沒來得及告訴您,我母親從來就沒有怪過你……”

說完這些話,她停頓瞭一會兒,靜靜地看著墓碑上的李舜娟三個字,在心裡默默地道瞭個別,拿起墊在膝蓋下的外套抖瞭抖上面的塵土,起身。

跪坐的時間有些久,小腿有些發麻,她動瞭動,蹙瞭蹙清秀的眉。白晨風察覺到她的意圖,大步上前伸手扶起瞭她,讓她半靠在自己懷裡。

“腿麻瞭?”

“嗯……”

“靠著我活動活動。”

“嗯,好。”

林空空靠著他先是替他把外套穿上,然後稍微動瞭動腿,等麻木的感覺過去瞭,兩手攬著他的脖頸,用額頭撒嬌一般的蹭瞭蹭他的下巴,甜甜軟軟的說:“小白你真善解人意,嘻嘻。”

白晨風嫌棄的推瞭推她的肩膀,語氣不善的說:“有你這麼形容男人的嗎?還善解人意……”

“呆子,這是誇獎你呢?”

“你確定你不是在擠兌我?”

“不是,我可真誠的誇獎你瞭,你又冤枉人。”

“那你的溢美之詞,還是留給自己吧!”

林空空一聽徹底不樂意瞭,有些任性的說:“一番好意,結果被你當成瞭狼心狗肺,哼!我生氣瞭,我不管,白晨風,你要馬上過來哄我。”

白晨風仔仔細細的看瞭看她,素凈的臉頰微仰著,清澈的眸子帶著薄薄的威脅,微揚的唇角又透露出一絲狡黠,確定她是在試探他。

而如果他的表現令她不滿意,她就真的會使小性子。她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使起小性子特別厲害,不要說不哄等著她自己好,就是哄都很費事兒。涼著不行,說也說不得,白晨風一時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林空空看他愣著好一會兒,蹙眉不理她,瞇瞭瞇眼睛,陰險的笑瞭下,動作極為迅速的,叼瞭他的下巴,咬瞭一口。

“嘶……”他倒吸一口涼氣,微微把臉往後錯一下看著她。

林空空可不打算這麼輕易就饒過他,硬是跟著他又往前湊瞭下,嘴還是緊緊叼著他不放。

“你……能不能……先放開……我……”他艱難地說。

林空空眼睛亮亮的,閃爍著小獸覓到食物的那種光,放開他的動作都有些迫切。總體看來就是十分的得意,像戰場上打瞭勝仗的將軍一樣,等著降伏者對她頂禮膜拜一般。

白晨風的下巴終於被解救出來,他撫著下巴,蹙著好看的眉,責怪:“你還真的咬啊,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咬疼瞭?”

“那誰讓你惹我?”她絲毫不覺得自己哪裡做的欠妥,仍是底氣十足的問。

“悍婦!”

“我真把你咬疼瞭?”

“嗯……”

“可我明明沒用力啊!那你湊過來我看看。”

白晨風依然一動不動,就在原地捂著下巴做疼痛狀。

林空空有些半信半疑的湊近他,伸手拿瞭他捂在下巴上的手,看瞭看他的下巴,光潔如初,也沒紅也沒怎麼樣,知道他是在糊弄自己。一時惱羞成怒,伸手握瞭小拳頭重重捶瞭他幾下。

白晨風皮糙肉厚哪裡是她能打疼的?但是為瞭配合她,也隻能裝作十分疼痛的模樣。看著差不多讓她已經打瞭好多下,就把她的兩隻手包裹進掌心,不讓她再鬧騰瞭。

“喂!你是打也不讓打,說也不讓說,你是要造反嗎?”

“噗!造反?咳咳咳……你……”

林空空故作陰險的笑瞭笑,拍瞭拍他的肩膀,語氣有些驕縱:“怎麼?你是不服氣?”

白晨風這時候隻能順著她說:“傢有虎妻,不服氣也是不行啊!”

“那打你幾下都不行。”

“我是怕打疼瞭你的手,你看,現在人你也打瞭,氣也出瞭,咱們回傢吧!”

“那你得抱我……”

“好,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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