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象玉佛寺,大門掩映在兩株高大的椰樹中,鋪展著金色方磚的大道直通向寺廟之中,遠遠的就能看到那被碧樹環繞著的方形大殿。
尖角如針直指天空,似乎每一道光芒都帶著聖潔與安詳。
車在門口停下,華絮從車內走下來,回頭看瞭弟弟華昊天一眼,他正在接電話。
她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大門,眉心微微凝起,不知不覺,五年過去瞭,母親已經離開她整整五年瞭。
五年來,她連真正的兇手都沒有查找出來,這個結時時在心頭折磨著。
天色陰沉,烏雲在空氣中盤旋著,一波一波湧向瞭天邊,浮動著。
華昊天泊好車跟瞭過來,二人一起向著裡面走去,他輕聲說道,“姐,他離開萬象瞭。”
什麼?華絮皺眉,猛然站住瞭腳步回頭看著他,“什麼時候?”弟弟口中的他是誰,她心裡清楚。
“昨晚連夜離開的。”
華昊天眼底透出一抹不解,依照言成洛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脾氣,昨晚離開之後怎麼會連夜離開萬象回果敢特城區呢?
他有些揣摩不透瞭,他吩咐人動手沒這麼快的效應吧?居然連夜走瞭!
華絮眼睛裡閃過一抹失望,繼而釋然,轉身繼續往前走,“離開瞭也好。”淡淡的聲音,飄散在逐漸掠起的風中,透著一抹頹廢。
華昊天想要勸一句,可竟不知從何開口,隻好陪伴著她向前走去。
高跟長靴踩在地面上,輕輕敲打著細碎作響。
終於站在瞭大殿中,二人並肩而立,接過僧人遞過來的香,點燃拜瞭幾拜,緩緩的插在香爐裡,重新走回來。
華絮抬頭註視著前方屹立在高處的玉佛,默默發誓,“媽,我回來瞭,終於回來瞭,你放心,你的仇,妹妹的恨,我都會找回來。”
“媽,明年的今天,一定會讓你安眠。”身後,華昊天低聲發下重誓。
門外通道上,一把傘撐開,一個身著淡粉色風衣的女人在一名男子的陪伴下走瞭進來。
“江離,我們偷偷的到老撾來,被言成洛發現瞭會不會怪罪我們?”女人正是華雨薇,她看著身邊的男人,不安的問道。
“沒事的,他也在老撾,等到燒過香之後我們就去找他,然後和他一起回去。
不讓你來你偏要來,坤沙是你能夠見到的嗎?再說瞭,五年過去瞭,言成洛都無法完成的事情你一個女人怎麼能完成?”
江離勸說著,摟著她的腰,眼中閃過一抹心疼。
五年瞭,華絮死瞭的消息一直折磨著她,為華絮報仇幾乎成瞭她唯一活下去的目標,每次聽到坤沙到哪兒的消息,她都必須追過去。
“不會的!姐姐的仇一定會報的,而且我要親手報仇,即使不能手刃,也要親眼看著他死。”
華雨薇眼睛裡流露出濃濃的恨,咬牙切齒說道。
“恐怕我們這次又要撲空瞭,他在李老傢出現後,就會重新回到自己的秘密基地,我們還是早些離開為好。”
江離勸著,抬頭看著前面的大殿,輕聲說道,“薇薇,把心裡的仇恨藏起來,待會兒給母親上香的時候,一定要幸福快樂,讓她老人傢在天之靈,也放心些。”
“好,這個問題你叮囑一路瞭,我心裡清楚。”
華雨薇回頭看瞭一眼身邊的男人,感激說道,抬腳踏進大殿,可在抬頭看過去的瞬間,仿佛被電擊瞭似的,僵住瞭。
她……怎麼會是……“姐姐。”
喃喃的叫出來,生硬得連她自己都覺得詫異,眼睛卻不由瞪得比銅鈴還大,想要確認一下自己沒有看錯。
“雨薇,你……”
江離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看到華絮的背影,詫異不解和驚喜瞬間抓住瞭他,他握緊瞭華雨薇的手,激動地有些顫抖。
華絮跪在那兒,那一聲姐姐清晰的敲打在耳膜上,她身體顫抖著,唇卻緊緊抿著,一句話都說不出。
華昊天瞬間明白瞭,他眉心凝住,往前一步伸手扶住瞭她,“姐,我們該走瞭。”
“嗯。”華絮垂下眼簾,眼底閃過一抹冷和訣別,站瞭起來。
“姐姐,是你嗎?你沒有死?對不對?這麼多年,我一直都覺得你沒有死……”華雨薇無法控制的沖瞭過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剎那,二人面對面站立著。
“你……”
華雨薇驚顫的往後倒退瞭一步,松開瞭她,呆呆的註視著這張似曾相識的臉,唇顫抖瞭起來。
不,不是!怎麼可能不是?
“你是誰?你叫什麼名字?你怎麼和姐姐長得那麼像?可你又好像……不對,是你嗎?你是姐姐嗎?”
她一連串的問著,手僵硬在半空中,臉色變得灰白,驟然往前再次握住瞭華絮的胳膊,猛烈的搖晃起來!
“你是姐姐對嗎?否則你的背影怎麼那麼像?還有你的臉,你竟然和姐姐有五分相似,為什麼為什麼?”
她瘋狂的一樣呼喊著,淚水狂肆飛落下來,掩蓋著蒼白的臉色,頭發被甩得蓬亂起來。
大殿裡,回蕩著她清晰尖利的聲音,一下一下刺在華絮的心上。
她牢牢盯著眼前的妹妹,喉嚨裡仿佛被千萬刀利箭穿過,疼痛難忍,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可……她不能相認。真的不能相認!
也許就在此刻,也或者就在暗處,有著某一道黑影正盯著她!
她抬手,猛然握住瞭華雨薇的手腕,用力推開,聲音冷若寒霜:“小姐,你認錯人瞭,我沒有姐妹。”
沒有姐妹?
華雨薇被大力推開,腳步踉蹌著幾乎跌倒在地,被江離一把扶住,抬起頭來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冷酷無情的女人,搖瞭搖頭。
怎麼會?怎麼會?
姐姐一向最疼愛她,怎麼會把她推開?難道是有著難言的苦衷?
“江離,她是姐姐對不對?真的是姐姐對不對?”她一把抓住瞭江離的手,反問著確認著。
“姐,你一定經歷過瞭很多苦痛才回來的,你有難掩的苦衷對嗎?你放心,我會幫你的,你讓我做什麼我都會幫你。”
止不住的眼淚一串串的落下來,她再次沖瞭過來,伸手就要握住華絮的手。
她記得很清楚,姐姐手比她的手要小,小瞭正好半個手指尖,那時候媽媽還說過,她的手是做女紅的,姐姐是享福的。
可是後來,姐姐卻……
“放開!”華絮猛然一驚,用力甩開她,言語間透出寒氣,“照顧好你老婆,瘋子。”說完,轉臉向著大殿外走去。
匆忙的腳步踉蹌瞭一下,幾乎站立不住,華昊天趕緊扶住瞭她,握緊瞭她的手。
華絮的心被割裂著,一下一下血粼粼的。
雨薇的臉色那麼蒼白,她卻不得已說出那樣傷人的話!
“江離。”
華雨薇眼看著華絮冷漠離開,整個心陡然間空瞭,她往後踉蹌瞭兩步,腿腳一軟,緩緩的倒瞭下去。
“薇薇。”
江離驚呼著,抱住瞭女人,聲音中透出心疼,“薇薇,你不能激動,你知道自己的身體。每年都要經歷那樣的痛苦才能延續,你怎麼可以這麼不在意自己?”
剛剛跨出殿門的華絮聽著,心頭被重擊瞭一下,她頓住腳步,臉上的肌膚抖瞭幾下。
雨薇到底怎麼瞭?
“姐姐,我隻要姐姐回來,回不來我活著痛不欲生。”華雨薇虛弱的看著映在門框內的背影,做著最後的掙紮。
“姐,現在……”華昊天沉著臉,眼睛中浮現出淚光,卻被壓瞭下去,輕聲提醒著。
“走吧。”華絮平靜說著,毫不遲疑邁動著腳步,出瞭大殿,向著寺廟外走去。
也許是天意!萬象那麼多寺廟,她們卻偏偏選擇瞭同一傢廟宇。
身後,華雨薇看著逐漸遠去的背影消失不見,呆呆的愣怔著,許久才回頭,“江離,她是姐姐嗎?姐姐怎麼可以這麼無情?”
江離心疼的扶起她,“薇薇,她不是,隻是和姐姐長得相像而已。”
他安慰著,心中卻透出瞭疑問,兩個人長得相像的可能性很大,可背影簡直如同一個人又長得像的人卻不多見。
這個女人到底是誰?他必須打聽清楚。
而且……跟在一旁的男人和華絮有些相像。
“不對,江離,她一定是姐姐,一定是。”
華雨薇肯定著,逐漸冷靜瞭下來,皺眉問道,“你說是不是姐姐失憶瞭,被身邊的男人給控制瞭?我看有些像,江離,快,我現在就去救姐姐,幫她找回記憶。”
她說著向著殿外沖去,被江離攔腰抱住瞭。
“薇薇,你清醒一下,那個女人說得很清楚,她不是姐姐,而且……這個地方,你覺得合適嗎?”
如果讓坤沙知道華絮的消息,恐怕就不妙瞭。
“好,我聽你的,我們趕快上香,之後就立刻去找言成洛,告訴他這件事。”華雨薇擦幹瞭眼淚,轉身站在瞭佛像前。
玉佛寺外,坐到車裡的華絮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疼痛,眼淚嘩嘩的落瞭下來。華昊天抽出紙巾放在她手中,目光警惕的掃過周圍。
寺院安寧,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姐,看來他把二姐照顧得很好,你可以放心瞭。”華昊天調轉瞭車頭,駛入道路上,輕聲安慰著。
離開母親之前,他和華絮的感情最好,至於雨薇,印象倒是不太深。畢竟走得時候,她也還很小。因為大姐總是處處疼著他們,他對華絮的印象也最深厚。
“昊天,難道你都不擔心你二姐嗎?”華絮擦幹眼淚,轉頭看著他。
“放心,總有一天,我們會團聚的。”華昊天不置可否,握住她的手。
“雨薇來這兒幹什麼?回頭讓人查一下他們的行蹤,不能讓她有危險。”她逐漸恢復瞭平靜,淡淡說道。
這個節骨眼上,如果坤沙知道華雨薇來,一定會做文章的。
“嗯,我馬上就打電話。”
時斷時續的雨再次下瞭起來,沙沙的猶如小令落在車前玻璃上,逐漸模糊瞭前方的道路。
華昊天打完電話,打開瞭雨刷器,看著雨滴消除幹凈,這才說道,“傍晚之後和坤沙的見面,帶上我。”
“不行。”華絮斷然拒絕,“你必須呆在傢裡,聽我的消息。”
和坤沙見面,是刀尖上舔血的過程,她不允許弟弟出問題。
“姐,這次我必須去,我不能放任你一個人單槍匹馬去會那些混蛋。”華昊天堅決說道,握緊瞭方向盤。